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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晴那时已经读了大学，再也不是那个随便被他们摆布的小姑娘，冷眼瞧着自己的爸爸，反问道：“我怎么知道？” 盛国江还问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盛晴不再说话。 其实是有联系的。 盛晴和江聿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 在江聿离开浅水镇后，盛晴赌气了半个月，但还是给她发了消息，从那之后他们就保持着发短信的关系。 盛晴会跟他讲讲自己的成绩，江聿偶尔也会分享一下自己科研方面的进步。 有了江聿的笔记本，盛晴在学习上确实很快就有了法门，成绩还算不错，高考成绩不错，加上少数民族的身份加分，考到了现在的学校。 而那时候的江聿拿到了斯坦福交换生名额，出国继续读书了。 他们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少了联系的。 盛晴想到曾经在《作文素材》里看过的一句话：我明明可以忍受黑暗，但偏偏见光明。 一瞬间感觉很贴切。 在浅水镇，他们之间的差距明显，但并不具体。 如今读了大学，盛晴身边有很多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对着几千块一双的鞋子、最新款的手机随时拿在手里的同学，她才明白“阶级”“般配”这类词汇的现实意义。 【姐姐，我今天下午和同学去商场，看到阿福哥哥了。】 手机叮咚一响，盛佳的消息彻底打断盛晴的回忆。 盛佳现在在读高中，为了避免自己身上的悲剧在盛佳身上重演，盛晴让她住在学校里——住宿费这些年根本没涨过。 她会按时给盛佳打钱。 经历过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不敢在周末和同学去商场吃一碗面的尴尬少女时期，盛晴不想妹妹也重蹈覆辙。 【福仔在忙什么？】盛晴问。 她一年最多在过年时回家一次，仔细算来，已经很多年没和福仔见过面。 盛佳回复道：【阿福哥哥穿了西装，帅气了不少，听阿爸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故意是要娶老婆了吧？】 过了会儿，又补充一句：【他还给我和同学买了一杯奶茶，还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盛晴一时间有些感慨，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地输入，又按了删除。 如今的她如愿以偿的离开了浅水镇，在大城市里读着很好的大学，是盛国江在村子里吹嘘的资本，哪怕最后还要补充一句：可惜不是儿子。 但她明白自己身上仍然是浅水镇带出来的鱼腥气，那些气息是腌进骨头缝里，很难洗干净的。 和她一路长大的朋友没有离开浅水镇的。 福仔的生意不错，按照老家的思想，现在这个年纪可以结婚了；盛晴少女时期最好的朋友阿敏，虽然有哥哥供她读大学。 但是她的成绩很一般，在闵州读了一个大专，还没毕业就怀孕，然后光速地休学生孩子。 生了个女孩，丈夫是不在意的，但是公婆很在乎，逼着两人追二胎，现在她还在休学，丈夫也是大专毕业工作不赚几个钱。 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只有盛晴一个人，脱离了那些封建观念施加在身上的枷锁，然后在大城市里当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她想了想，跟盛佳说道：【我今天遇到江聿了】 盛佳不知道在干嘛没有立刻回答她，盛晴肚子有些饿，拿出小煮锅在房间里煮了一碗面。 合租这种事情，卫生什么的虽然可以列值日表，但是遇到不讲卫生或者脸皮厚的室友也没办法。 厨房长期被小情侣霸占，总是搞得脏兮兮的，盛晴不愿意帮别人做卫生，就买了个小锅在房间里开小灶。 在水煮的咕噜咕噜的时候，手机传来电话的声音。 盛晴接起来，就听到盛佳的咆哮声：“姐姐！！！是我印象里的江聿哥哥吗？！” “姐姐。你们怎么见到的？你们说话了吗？！他还记得你吗！” “他一定记得你！” 盛佳激动得像是自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 盛晴将锅盖反复的盖上又取下，语气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知道。” “不知道？”盛佳难以置信道，“什么叫不知道？难道你俩没说话你就落荒而逃了。” “……” 被说到痛处，盛晴拿起筷子怼了怼面条。 “靠，”盛佳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真是啊！！！ ” “姐姐，我觉得你需要自信起来，江聿哥哥当初对你很好的。 ” 盛晴说：“你也知道那是当初。” 她没有办法有自信，她没有走出浅水镇之前，她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好看的姑娘有多少。 而足以诱惑一个人，在长久未见时光里变心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而且当年的那种感情，她尚不知道仅仅是怜爱还是又有其他。 盛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总是想这么多，小声咕哝道：“真不明白，你们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复杂？不就是喜欢和不喜欢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你要是喜欢就主动呗，对你又没啥损失。” “反正你们现在都不联系了，还指望重逢以后做朋友啊？” 盛晴反复地搅着面，没说话。 盛佳的性格不似她这般，对姐姐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觉得成年人的世界要么爱要么不爱，没有什么我只把她当妹妹的中间地带。” “……” 盛晴沉默半晌，“不是，你个小屁孩儿成年了么你。” 盛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可别说当时江聿哥哥帮你是因为他心地善良只想救助受苦受难的山区百姓这种大空话。” 盛晴挠了挠脑袋：“哎呀，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分别的有多么仓促。” 盛佳：“那也不妨碍你们重新开始。” “不是那会事，”盛晴说，“你都不知道他最后和我说了什么话。” 盛佳：“什么？” 盛晴沉默半晌：“忘了。” 盛佳：“江聿哥哥让你忘了他，然后重新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不是，”盛晴解释道，“是我忘了。” 盛佳：“……” 正是因为忘记，才显得那时的时光无足轻重。 盛晴难过地想。 -- 晚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盛晴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曾经辗转反侧遥不可及的美梦重新出现在眼前，就算是猴子捞月，她也忍不住想去试一试。 尝试一下，捞一捞他。 人在夜晚总是容易想太多，然后理智退潮，感性上涌。 盛晴捂着胸口打开手机，反复阅读之前两人的短信内容。 她换过手机，但是将和江聿的所有短信都一字不落地导了进来，哪怕那些年，在短信里，也都是盛晴在说，而江聿偶尔回答。 盛晴将那些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宛若观看一场梦。 外面一阵汽车鸣笛声扰破梦境。 盛晴握着手机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几秒，然后以垂死病中惊坐起地姿态坐了起来。 在她读了大学之后，两人就不太联系，也不知道江聿换号码了没有。 她点击他的手机号码，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着要不要拨通： 拨吧，满足自己的幻想。 不拨，两人就维持现状。 她在心里跟自己天人交战，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一阵通话呼叫声。 她低头看眼手机屏幕。 “？？？” 手指早已帮她做出选择，将电话拨了出去，通话呼叫声很快传来，并且没有提示任何“号码空号”的声音。 江聿居然还在用这个号码！ 微弱的电流声在黑夜里流淌，盛晴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去按断电话，屏幕上的页面突然变成通话时间。 “喂。” 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在盛晴的耳朵里挠了两下。 是他。 江聿。 盛晴一瞬间心脏紧缩。 电话能拨通，这分明是盛晴预想过的结果之一，而这个结果切实地发生，仍旧让她呼吸漏掉半拍。 整个人被定住一般，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头的人没有多好的脾气和耐心，不耐烦地再次出声：“喂？” 低哑的，懒洋洋的，短促的声音宛若托着耳朵在盛晴身体里游荡，她倏地鼻尖一酸。 不敢再出口，唯恐颤抖的声音泄露情绪。 她定了定心神，狠心挂断电话。 在此时，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使用的手机号码是来京北读书后在学校办的校园卡，不会暴露身份。 可至少这通电话可以打通。 盛晴开始有了赌徒心态，并且决定再进一步。 她仔细挑选 SMI2 卡，然后在屏幕上仔细敲下几个字：【江聿先生您好，恭喜入职京北大学！寒来暑往，愿您与京大年岁并进，同担风雨，京大与您共沐华光。 京北大学教研组 二零壹玖乙亥年 捌月贰拾叁日】 阅读两遍，点击发送。 没过两秒，手机叮咚一响。 江聿回信。 他能说什么？ 说她看上去像个骗子，还是说：小样，你以为你换个手机号我就不认识你了？ 盛晴深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建设，打开手机。
第20章 你觉得我用吃回头草？ 盛晴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 3:35. 嗯……怎么不算忙呢。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呢亲亲，最近入职的老师很多，要一一对接呢】 江聿：【啧】 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屑。 盛晴：…… 反正短信都发了，倒不如一鼓作气，继续聊下去。 盛晴咬着嘴唇思考半天，一本正经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几个文字：【很抱歉深夜打扰您，我们这里需要填写一份入职问卷，请配合一下】 怕江聿不相信自己作为“京大教研组”的真实性，她连忙补充道：【填写入职问卷后会有神秘礼品赠送哦亲亲】 手机屏幕上安静半晌，屏幕自动熄灭。 唯一一点光源消失，盛晴在黑夜里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懊恼地一头扎回枕头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聿这种泼天富贵里长大的人，难不成还会在乎一个神秘礼品？ 现在怕不是给自己当成招摇撞骗的骗子了。 还真是大半夜智商不在线。 盛晴双手捂脸，懊恼地“啊”了一声。 手机屏幕应声而亮。 江聿：【？】 ？？ 什么意思，盛晴也不明所以地回答：【？】 江聿：【问卷呢？】 盛晴：…… 原来他真的还在等问卷，果然是在国外待久了，不明白中文互联网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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