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牛顿所说,你是借用了仿真机器……森峤,真的是你?” 森峤没点头,也没摇头。 端午看向后面的风:“风,你早就知道了?” 风只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白昼酒吧关店了。”端午道,“我和茉莉都回来了。” 他很是激动,克制着,眼睛发亮,因为最近消瘦了一些,气场更添了几分忧郁,身姿却依然显得高贵。 只要是他在的地方,无论是多落魄的环境,似乎都能变得熠熠生辉,像王宫一样。 “好久不见了。”他真诚道,“我给你的信,有收到吗?” 风想起了被森峤一点点撕掉的信,看了森峤一眼。 端午误会了,看向森峤:“你拦截了我的信?” “没有。” “你到底什么意思?”端午扬起下巴,冷漠道,“牛顿说你们在一起了,我不信,你们根本就……” 风点头:“是真的。” 端午:“!” “我喜欢他。”风道,“跟他是谁没有关系。” “风!”端午道,“你疯了?你们根本就不可能!他难道要一辈子躲在这幅虚假的身体里和你在一起?你们也不会有孩子……” “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风皱眉,想起来了,“莉塔呢?你们有孩子了吗?” 端午迟疑了一下,没回答。 牛顿倒是替他回答了:“茉莉那孩子很努力了,可是始终怀不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端午的基因不能白白浪费,所以这些年我帮他找了其他的对象,有了几个健康的孩子。” “几个……”风看了眼端午,“那恭喜了。” “……” 端午握紧了拳,正这时莉塔找了过来。 她依然穿着最喜欢的红色裙子,一头长发,肌肤白皙如美丽的娃娃。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愈发成熟美丽,散发着让所有雄性倾倒的魅力,可在她进门的瞬间,端午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风,你回来了。”她温柔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回来了就好好待着吧,别到处跑了,你我还没好好说过话。” 风看着她,觉得她似乎跟上次见面时又不同了。 说不出是哪里不同,那种偏执的、固执的感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冷静,但太过沉稳,气质太过安静,又令人心头不安。 “远冬城培育基地、养殖场扩建的事。”牛顿直接道,“我会让莉塔负责,她会埋伏进那里,为我们最后的进攻提供帮助。” “最后的进攻?”风一愣,甚至一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问起。 “想知道,就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来谈。”牛顿道,“这回多亏了你们,才能让我抓到了机会。”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房间不大,家具不多,风一个人躺床上刚刚好。 森峤在椅子里坐下了,微微叉着腿,袒露着金属身躯,被烧烂的仿真皮肤看着有些可怕。 风找了镜子过来,拿小刀一点点给他把挂在脸上的“皮肤”割掉了。整张脸露出了原本的金属轮廓,看着有些恐怖。 风盯着看了半天,叹气:“果然是树要皮人要脸的。” 森峤愣了愣,猛的笑出了声。 森峤拿下镜子,看着风:“我现在这样,比不过端午了吧?不对,我原本的模样也比不过端午。” “端午算是欧姆天花板了。”风正儿八经道,“你也算是奥斯克鲁天花板,有什么好比的?” 森峤挑眉看他,风勾起嘴角,小刀在手里耍出残影,十分酷地道:“行了,你好看,你就是只剩一具骷髅,也好看。” 风压低声音,故意阴森森的:“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 森峤叹气,将风一把抱过来按在怀里:“我就是想逗你开心,你要是不想笑,就别勉强了。” 风的睫毛抖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森峤道,“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能排查的更清楚,计划更周密。”风道,“就不会牵连阿叶……” “任务都是有风险的,一帆风顺只存在于故事里。” “那我的故事恐怕没人看。”风揉了揉眼睛,手里捏着刀转来转去,“无趣,全是失败,容易放弃,没什么看头。” 森峤没说话,抱着她轻轻晃着,像在安抚小孩儿。 风闭着眼,放松的靠在森峤怀里,片刻道:“太硬了,难受。” “……” “还是你本来的身体好,靠着特别舒服,真皮沙发。” 森峤揽在爱人腰上的手勾了勾,风怕痒的躲了一下,两人视线相对,又没了多余的话。 “每个生灵的故事都很精彩,有没有看头,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风道:“我知道。” “一只蝴蝶,一只飞蛾,一只蚊子。”森峤道,“都有各自的精彩。” “蚊子?”风看他,“被一掌拍死了也算?” “怎么不算?原本它们的寿命就不长,从出生开始就在为自己的种族付出一切,没有一刻能停下来,不也很厉害吗?” 风无语道:“倒也不必这样安慰我。” 森峤笑了:“我的意思是,各有各的命,无需在意他人。” 吃过晚饭后,风准备早点休息了。 “你下线吧。”风道,“你都没时间休息。” “现在的仿真机器很完善了。”森峤道,“有自动喂食助手,就在我旁边。” “……” “唯一麻烦的是上厕所。” “我不明白。”风躺在床上,“奥兰多一定要做这个是为什么?我不认为放弃肉身,活在虚拟的服务器里就能节省所谓的资源了,也不觉得这算是永生。” “应该是跟基因编辑有关系。” “对了,你还没说,那基因编辑……什么东西?” 森峤简单说了奥兰多当初弄这个编辑器的意图,也说了目前奥斯克鲁遭遇的问题。风双手枕头,道:“奥斯克鲁也许并不适合地球,所以基因才逐渐改变了,变成了短命鬼。如果基因编辑器真的有用,不用奥兰多偷偷来,王室一定会主动做。既然事情成了现在这样,就说明……” “基因编辑器没什么用。”森峤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 “奥兰多也发现了没用,所以提出了新的解决办法……”风觉得这样更说得通一些,“是为了保证奥斯克鲁能活下来。” 风坐起来:“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帮白沙公爵?一起回母星不就好了?” “回去的路程太远,他看不到希望。” 大概从来没有一种生物的流浪,是奥斯克鲁这样,流浪了如此之远,永生永世可能也回不去。一想到这一点,森峤也觉得非常难过。 “那你准备那玩意是……?” “很多稍微有点自己消息渠道的奥斯克鲁,其实都知道奥兰多的这个基因编辑器。大家其实都在等,等它发挥真正的效用。类似阿杰那样的商人,自然对这种东西很在意,如果真的成了,那他就发财了,光是卖程序就足够这辈子、下辈子了。” 风明白了:“你准备了假的,就是为了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拖延时间……” “我准备了一百多个呢。” “……” “那个阿杰,可能就是龙女所说的,培养欧姆间谍的主要负责人。” “什么?” “他是欧姆医生,比其他奥斯克鲁更容易隐藏身份,我怀疑就是他。”森峤道,“只是不明白他是远夏城的,为什么又跟远秋城搭上了关系。” “这还不简单。”风道,“肯定是有对他而言很大的利益。” 风闭着眼:“旁人的你死我活,跟我没关系了。我不想管。” 森峤摸了摸她的头。 风很难睡着,按理说她早就对生死习惯了,自己的双手也从来不干净,但这一夜她老是看到阿叶最后的模样,子弹穿透的瞬间,她甚至还在说话。 风再一次睁开眼,急促呼吸,森峤坐了过来:“睡不着?” “……” “我给你讲故事吧。” 风:“……你当我几岁?” “几岁都可以听故事,只要你愿意。” 风躺下去,盖好被子,好半天才道:“那你讲。” 森峤讲了一个‘海的女儿’,但是故事变了一点。 “王子注意到了失去声音的人鱼公主,他被善良天真的人鱼公主吸引,放弃了和人类公主的婚礼。但人鱼公主必须在太阳下山前用他的血浸满双脚,这样她才能讨回被巫婆拿走的尾巴和声音。” 风已经快睡着了,慢慢道:“你是在讲恐怖故事吧?” “小美人鱼变成泡沫就不恐怖了?” “……你继续。” “太阳下山前,人鱼公主拿着姐姐们用头发换来的刀,扎向了王子,王子的血浸满了刀身。人鱼公主喝了他的血,用他的血洗了脚……” 风忍不住又道:“太有画面感了!别说的这么仔细!” 森峤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王子用最后一口气,给了她一个吻,人鱼公主的诅咒解开了,她回到了大海里。” “那王子死掉了吗?” “你希望他死了,他就死了,你希望他没死,他就会被救回来。” “那还是不能和人鱼公主在一起。” “嗯,人鱼公主回大海了。人类王子是没办法在海里生活的。” 风喃喃:“人鱼公主也不能去陆地生活,她用腿走路的时候太疼了,她对王子的爱,还不足以让她一辈子忍受这种疼。” 森峤看着她:“所以她还是和人鱼王子在一起比较好,是吗?” 风睁开眼,看着黑暗里的森峤。这时候看不见他可怕的金属轮廓了,她伸出手,是一个天真烂漫的要抱抱的姿势。 森峤的手指顺过她乌黑的发,弯下腰抱住了她。风侧过头,亲在了仿真欧姆的脸侧,森峤微微抬头,风便在黑暗里寻到了那冰凉的、金属的唇,没有了仿真皮肤的遮挡,硬硬的,触感不太好。 这个吻一触即分,风道:“人鱼公主给了人类王子一个吻,希望他能活下来,好好的活。” 森峤被这个温柔的吻刺激的鳞片都要炸开了,如果他此时还有尾巴,那尾巴一定已经缠了上来,紧紧锁住怀里的小家伙,不会放她离开。 如果要做泡沫,就一起做泡沫。 他脑子里短暂的空白了一瞬,就像是机器负载,无法运算。 他压住了风的手腕,低头再次吻了下去。 以虚假的欧姆的身份,他狠狠亲吻一直努力想保护的小爱人,精细的触感传感器让他能完美接收到风的所有变化:变快的呼吸,剧烈的心跳,微微升高的体温。 奥斯克鲁不怎么喜欢接吻,毕竟他们的模样各有不同,接吻可能鼻子撞在一起,或者牙齿撞在一起,或者头上的角缠在一起,那可麻烦了。但森峤在这一刻意识到了欧姆这样表达爱意的原因。他们像是要交换灵魂,舌尖缠绕,不分彼此,仿佛是共舞一曲又仿佛演完了一整场你争我夺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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