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没作评价,她不打算跟一个奥斯克鲁讨论到底哪边更公平这样的话题。实在有点可笑。 她坐在森峤手臂上,长长的裙摆有些碍事,假发也厚而闷,让她觉得热。远春城的昼夜温差大,夜里能到零下几度,但此刻风还是觉得热。 可能是因为衣服太厚了。 “星州”的夜市很出名,夜市后方是一条长长的蜿蜒的河流,据说是从雪山而来,水澄澈而冰凉。 风执意要去看看,到了观景台下,水汽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夜市的灯光太亮,水面上黑黢黢的,偶尔能看见一点反光。 森峤抱着她,让她伸手去摸,身高差太大加上不能压着她的伤腿,以至于森峤几乎要跪趴在地上。 岸边的小石子硌的腿不舒服,森峤小心地在下方探出尾巴,随时准备接住可能会摔落的风。风的手指触到冰冷的水面,冻得一哆嗦。 她觉得很有趣,世界这么大,甚至连一条河流都如此不同。她从来没摸到过这么冷的河流,仿佛下头还藏着厚厚的冰层,寒意能一直浸入骨头缝里。 她冻的手发红也不拿出来,手指撩来撩去,犹如攥住了一块冰。远冬城的冬天会下雪,但冷意似乎跟这个不一样。 最后还是森峤强行抱她起来,皱眉将她冻红的手塞进了自己衣服里捂着。 风看着他,手指在他的衣服下面敲打:不是怕冷吗? “不是怕冷。”森峤道,“我是不喜欢冷。” 这真有趣,风用手指说,白天也会这么冷吗?有太阳的时候呢? “一直都这么冷。”森峤抱着她往回走,“这里离雪山不远。” 风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她又来到那条冰冷的河边,将自己泡了进去,一开始河水不深,她仰着脸漂在面上,周身逐渐冰凉刺骨,肌肤发疼却让她觉得舒服。慢慢的水流急了起来,她被冲走了,河水又深又湍急,她在水里不断起伏,撞到凸起的石头,肋骨发疼,手脚也疼,被狠狠抛起来,又落下去。 只是没落回冰冷的水里,而是落进了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的睡姿实在糟糕,压到了伤脚和伤腿,难怪会做这样的梦。森峤将她抱在了怀里,小心地护着她的手脚,见她醒了,略尴尬道:“我听见你的声音,过来看看,想帮忙。” 风疑惑的皱起眉,似乎不明白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 森峤解释:“就是痛的声音。” 风不能理解,但她还困着,便靠在森峤怀里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梦里平静了下来,没了冰冷的河流和凸起的、撞来撞去的石头,她像是在冬日不冷不热的阳光下,睡在稻草堆上,四周带着安逸的气息,让她沉溺其中。 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沿着她的背脊爬动,不难受,反而有点舒服。她侧过头,在一片模糊里看见像是绳子、蛇或者别的什么细长的东西,轻柔地摸她的背,钻进衣服,一点点扫过她稚嫩的,未经历人事的身体。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拉扯出来,一点点扯的很高,最后淹没过了头顶。她喘息着醒来,脸红红的,心跳很快,身体还未从无法言说的感觉里醒来,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倦意。 森峤早就不在了,她的伤腿和胳膊下放着枕头,很软。 窗外天光大亮,陌生的日光晃眼的白,她转过头有些羞耻——哪怕她不太懂很多事,也知道这是春梦。只是这梦实在离谱,既没有男主角,也没有什么浪漫的画面,只有一截细长的仿若蛇或者绳子般的东西,蹭来蹭去的,就让她有了感觉。 她有点烦又有点莫名其妙,肚子隐隐作痛起来,算着时间,月事快到了。 风来月事的时间很晚,像她对感情不开窍一般,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才来。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以为自己得了病,还是十字架教她该怎么处理。 那一刻她觉得做雌性很烦,在厕所里换裤子的时候,看着大片的血迹,觉得自己很羞耻。 月事来的还算规律,但对她而言一直很不习惯。来时会肚子疼,腰酸,比平常容易烦躁和焦虑,情绪起伏大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过敏。 十六年潇洒自如的人生仿佛突然被按了停止键,她感到雌性总是在内耗,从身体到精神。但她不知道这种想法到底对不对,或者说,她并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毕竟有关雌性的所有东西——故事、传说、规矩、习惯好像都不是雌性自己定的。 就像小美人鱼的故事,也不是雌性写的,而且很难说那到底算不算是一个“童话故事”。 她感到世界里充满了谎言和欺骗,隐隐的,对人和事物都保持巨大的怀疑和质疑。 端午和龙女的事再次让她感到一种“不值得”,森峤坦诚曾经参与了那场屠杀,也让她觉得不真实。但要说出来,要表达这种巨大的焦灼又令她觉得没有必要。 只有在森峤面前,她想,只有在那个类蛇人面前的时候,仿佛说什么都是理直气壮,都是理所应当。发脾气也好,任性妄为也好,落泪也好,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是无所谓的,她不需要他理解,不需要他认同,就像是跟一只路过的猫咪倾诉了秘密,猫不会有任何回应,也不用有回应。 森峤不在,风也不想睡了,她在床上躺着,开始想这些日子的经历。 实际上是很稀里糊涂的,但她也习惯了这种稀里糊涂。 稀里糊涂被丢下,稀里糊涂没了家,稀里糊涂被牛顿取了“爱丽儿”的代号,告诉她“此后没人理解你,你将永远孤独。” 原来牛顿当年说这话的时候就别有用心,她随时可以被替代,随时可以被牛顿丢弃。如果那天死的不是黑面包,就会是自己,或者她和黑面包一起死。 这种落差她没有表现出来,森峤一直以为她很平静,很无所谓,但实际她的内心很受震撼。 只是她知道震撼也好,难过也好,悲伤愤怒也好,都没有意义。所以在某一刻,她才会假装自己失忆了,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自欺欺人的想逃避现实。 她骗的不是森峤,骗的是自己。 森峤买了早饭回来,开门时看见风猛地裹住了被子,有些烦的瞪着他。 森峤:“……” 森峤无语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先来吃饭吧。” 风让他出去。 森峤走过来拉开被子:“别闹,小心你的伤,我给你换药……” 他的力气很大,风拉不住,被子一下被掀开了。 风在被单下换衣服,只着了一件黑色小背心,艰难地护着伤腿,另一条腿上挂着内裤。因为受伤,她要换下来很麻烦,所以动作很慢,白色的内裤上带了湿黏的痕迹,是她做梦的证据。她羞窘的整张脸都红了,抓过枕头砸到森峤脸上,甚至忘了先遮住自己。 森峤猛地闭上眼,抓着被子的手抖了抖:“我没看见,我……对不起。” 他紧紧闭着眼睛,尝试将被子给风盖了回去,因为看不见,将风整个罩住了。 风顶着被单,在黑暗里听森峤道:“你换,我,我不看。” 风咬着牙,换了衣服,将裤子丢到一边,连膝盖都红了起来,单腿屈着,紧紧抱着自己。 森峤听声音安静了,才问:“可以了吗?” 风挪过来,拿了东西吃。 森峤想了想,还是没睁开眼睛,道:“裤子丢了吧,你现在不方便洗,我给你买了一次性内裤。” 风没理他。 森峤又道:“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那个,是不是还得给你买一些雌性专用的卫生用品?”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是个真正的雌性。 他无措地往后挪了挪,撞在了桌沿上,尾巴无处安放似的摇了摇,带着点讨好和妥协的意味。 风的目光落在他的尾巴上,想起那个梦,蓦地顿了顿。 她刚退下去的红晕再次爬了满脸,觉得自己简直有病,大受震撼,于是一下发了火。 她不吃东西了,将饭碗一掀,拿筷子敲打的声音像是在嘶吼——滚出去! 森峤一愣。 风一瘸一拐地钻回被子里,将自己裹了起来,像个鸵鸟——滚出去!! ---- 求求海星,感谢大家,比心。
第一百零二章 森峤打听什么贵族生日晚宴去了,风在房间里窝着,对自己的梦境和看到森峤尾巴后的联想大为震惊,震惊到一颗心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这时候很想咨询一下知更鸟和十字架,可惜没办法,于是只得一头雾水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得当心自己的伤腿。 受重伤没法自由移动也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却又格外不同,在森峤的照顾下时而得意,时而局促,还不如以前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养伤来的省心。 两小时后森峤回来了,不知去哪里买了花瓶和白色的小花,把多余的枝丫修剪掉,仔细地插在花瓶里。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找了个阳光不错但又不会直晒的位置放下了,问风:“好看吗?” 风裹着被单,安静看着,一瞬间想起了三年前,好像自己不服气快养死了白花,森峤要重新买她还不乐意的那个简单清晨还历历在目。 转眼间,她无法再信赖星辰,森峤也无法信赖远冬城,两人居然逃到了遥远的远春城来。真是不可思议。 活着和死了虽然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但这一刻好像又有什么是不一样的。荒谬、荒诞又滑稽,却是只有活着才能知晓的情感,不到下一秒,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是只有活着才会拥有的可能。 她伸出手,森峤就将花瓶拿过来,放在她手里。 她拿手指轻轻抚摸柔嫩的花瓣,有些像玫瑰花瓣,光滑又细腻,香味几乎淡到没有,安安静静的,雅致又低调。 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这些东西,是以前没发现的,被森峤挖掘出来的“爱好”。栽一点小花小草,看它们安静长大,有光就很满足,有风雨就开心的摇摆,好像没什么值得灰心丧气的事,枯萎了来年再开,不反驳不解释,不需要旁人的欣赏,自己就能生生不息。 风抿了下唇,心情好了起来,又让森峤将花瓶放了回去。 她想,他们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也可能很快又要走了,但她突然想养一些绿植,在酒店的临时房间里。 森峤答应了,虽然他才刚回来,但立刻拿了外套要出门去看花,风想一起去选。 于是她又戴上假发,穿着长长的蓬蓬裙被森峤托在手臂上,靠在对方怀里,被带着出门。 远春城下午的阳光很好,路上没什么奥斯克鲁和欧姆,很安静。许多雅致的小店开着,都是奥斯克鲁的店,上面贴着标语:狗和欧姆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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