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的小路有种属于老城的陈旧感,建筑风格也跟其他三城不同,像是浸在铺满灰尘的旧画里,路灯是欧姆时代的宫廷灯,有的地方能看出损毁又修补的痕迹。 在这里,禁用殖民星文化似乎贯彻的不太彻底,处处能瞧见早年欧姆时代的细节。 高大的奥斯克鲁穿行在老旧的街道里,有顶着山羊角鹿角的,也有长着四只手或者修长蹄子的,有身上长满鱼鳞散发着淡淡海腥味的,也有收拢了翅膀,风一吹羽毛翻飞的。 古早的欧姆文化和外星人交融碰撞的感觉展露无疑,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风忍不住想,如果当年地球没有被占领,而是和前来的外星人展开合作,会不会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远春城没有饲养欧姆的习惯,看到带着欧姆走在街上的森峤,都投来古怪的眼光。 森峤淡定自若,找到一家花店,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店主走出来,漂亮的白色羽毛像古地球时期传说里的天使,她温和道,“想买点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风身上,淡蓝色的眼底出现不遮掩的厌恶,那份美好的“天使感”顿时消散于无。 风转开视线,在花花草草里挑拣,森峤等她选完了,道:“她刚才指的那些都要。” 店主愣了愣,点了下头,忍着不适包装好了,又拿了一小瓶保鲜剂送给森峤:“还要看看花瓶吗?” 风觉得店里的花瓶不够好看,摇了摇头。 店主:“……” 森峤结账离开,手里捧着一大束花,色彩斑斓十分美丽,几乎遮挡了视线。 风便用没受伤的手帮他拿了一束,她穿着长长的裙子,黑长直的假发遮挡了脸部轮廓,淡紫色偏白的花朵在她手里绽放,一瞬间让森峤看的呆了。 “你……”他清了清喉咙,故作不经意地夸,“很适合紫色的花。” 风看了他一眼。 “好看。”森峤硬邦邦道。 买完花,两人又找了个古董店买了些花瓶。有一只陶瓷的古董花瓶,上方画着据说是久远的欧姆时代的故事,风盯着看了许久。 东西太多,森峤让店里的人送去酒店,店主包装的时候顺口问:“客人,您这欧姆是哪儿来的?” “捡的。” “我就说。”店主笑起来,“咱们这儿没有养欧姆的习惯,您这欧姆还长得这么好看,真是稀奇。您运气挺好啊,是准备一直养吗?” 森峤顺着话道:“如果不想养要怎么办?” “好办啊,去集中区随便找个管理点放了就是。” “我是从外地来投奔亲戚的。”森峤胡诌,“对集中区不是很熟,最近的在哪里?” “从这儿一直往下直走,看到一堵墙后右转,跟着指示牌就行了。” “谢谢。” “您最好不要太张扬。”店主道,“远春城不喜欢欧姆,贵族也不喜欢,如果被有心人瞧见了,容易惹出麻烦。” 森峤挑了下眉,点头道谢。 出了古董店,森峤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风在他肩膀上敲打——不去集中区看看? “你没听店主说吗?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城里太安静了。”森峤往回走,“我一个人去集中区看看,你在房间里待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往回走时,看着森峤和风的视线越来越多了,风隔着老远,都能感到那种不加掩饰的恶意。 也许是花店老板举报了,也许是古董店老板在通讯器里广而告之。总之,确实有哪里不太对。 回了酒店,森峤将风放到床上,将花放在桌上,手里拿着把借来的修花剪子站到窗前往下看。 远处的街道依然空旷,但楼下的奥斯克鲁却多了起来。 “是我大意了。”森峤道,“不该带你出门,我应该要先探听清楚。” 风趴在窗沿,仔细看过那些奥斯克鲁各异的神情:说是混居区,整条街没有欧姆,大部分店不允许欧姆进入,城里安静的有些诡异。为什么? “我下楼去问问酒店经理。”他道,“我走之后把门反锁,不要随便开门。” 风坐在椅子上修剪花枝,等着花瓶送来。 森峤下楼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回来。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对这座城市太陌生,她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因为森峤和自己走的近,就被逮捕了吧?或者是被巡逻队认出来了? 风更倾向后者,觉得森峤的变装实在不太行,毕竟他那一身鳞片和尾巴很难遮住。 她抓下厚闷的假发,扔在地上,想着如果暴露了,她也懒得扮什么“洋娃娃”了,实在难受。 脱了假发,长裙,她踩着黑色皮鞋,一只腿上白色长袜拉到膝盖下,上身披着件牛仔小马甲,乌黑短发贴在脸边,从侧面的镜子看,带着一种纯欲的颓废感。她笔直的小腿修长,肌肉恰到好处,看起来紧实有力。 被包裹许久的另一条伤腿,每次换药都能看到比健康的腿细了不少,有一种无力感。 修剪完花枝,风又一瘸一拐去窗边往下看,奥斯克鲁似乎更多了。 她随意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短裤,艰难地穿上,腰带还没系,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道:“想见你的主人,就单独来这个地址。” 然后挂了电话。 风:“?”哪个地址,你倒是说清楚? 直到花瓶被送来,其中一个花瓶下面压着纸条,上头写着地址。风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估计不是酒店经理举报了森峤,就是古董店老板。从时间上看,如果是花店老板举报的,他们也许都赶不及回酒店,中途就会被阻拦。 只是为什么?如果是巡逻队认出了森峤,就不可能有这通电话,该直接上门抓捕才对。 风看着那纸条,拿电话给森峤的通讯器拨了过去,没人接。 通讯器不知道被设置了什么,自动转到了安哥拉那里。 安哥拉可能正在修院子的草坪,一种热闹的、极富有生活气息的嘈杂声从那头传了过来,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这个地方更安静了。 “喂?”安哥拉的机械声传来,“森?又要我买什么?风还没回来,家里都要堆满了。你这样下去不行,这是典型的败家行为。” 风:“……” 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当她无法跟人面对面时,根本无法进行交流。 她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哈”声,安哥拉快速安静下来,仿佛启动了某种分析程序,然后毫无道理地开口:“森,你养了猫?” 风:“……” “还是蛇?狐狸?兔子?” “……”风尝试着在话筒这边敲暗码,这暗码是欧姆时代的摩斯密码,安哥拉也许能分析出来。 果然安哥拉听了一会儿,关掉了修剪草坪的机器,声音毫无波澜地道:“哦,这就有趣了。风,是你吗?” “森在哪里?你怎么会接进他的通讯器?” “你杀了森?” “我早说过,饲养欧姆是不明智的行为。”
第一百零三章 安哥拉列出了数十条它检索到的关于“欧姆暗杀主人”的新闻,正要一一播放给风听,并且告知对方将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首先,自首这件事是值得肯定的。但我为森感到可惜,他给你买了许多东西堆在家里,我会拍照发给你看——” 风生生被逼的喊出了“啊!!”声,嘶哑的声音有一种无力感,她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敲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森如果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害的!安哥拉你个蠢货! 安哥拉:“……” 安哥拉无语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好久不见,我有些紧张。蠢货这个词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件事我应该要通知森。” “……” 风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安哥拉,安哥拉干脆道:“这好办,森之前让我关注你们附近的所有监控,我现在调出来看看。” 风眼睛一亮,酒店的电话被安哥拉远程控制,自动开启了投影,几个监控分别出现在了半空中。 安哥拉挨着搜寻,终于在距离酒店不远处的一个拐角——是一家鳞片打磨美化店门口,拍到了森峤被几个奥斯克鲁请上了车的画面。 车辆开走,车牌号被安哥拉记下,然后开始在全州所有监控里进行对比搜索。 “这得花一些时间。”安哥拉毫无波澜道,“森应该没事,他很聪明。如果知道你这么担心他,他会很开心。” “……”风心里骂,谁担心他了,却忍不住紧紧盯着监控里的检索条。 她视线往下一转,发现了别的东西。 几条待确认监控连接,已删除、修改的监控数据就在通讯器右下角。还没被新的监控数据覆盖。 这是森峤的操作痕迹。 她鬼使神差,让安哥拉点开了那几个提醒用的感叹号,画面一转,切换到了熟悉的地方。 是远夏城的宠物医院。 其中几个监控是病房走廊、病房大厅,然后是病房内部画面。龙女的病房设置为主要关注点,不过现在已经切断了连接,视频画面是一片漆黑。 其下的操作痕迹写着:已删除,已覆盖。 删除时间正是她进龙女病房的时间。 风露出微妙的神情,有种被跟踪监视的感觉,但并未觉得不爽。 安哥拉道:“是你让我点开的。我的最高指令是以你的命令和安全为优先,我无法拒绝。森要是怪罪,你得替我解释。” 风闻言顿了顿,手指在话筒上敲敲打打:安哥拉,森跟他的未婚妻分手了吗? “你说尤利慧?”安哥拉道,“据我所知是这样。” 风:为什么? “不清楚。我以为奥斯克鲁的感情并不复杂,起码比欧姆简单明了。你也知道,奥斯克鲁的习惯和欧姆并不同,没有演化多年的关于繁衍、土地划分、家产争夺等问题。感情这东西,但凡跟利益有了关联,总显得复杂多变,即是人心又不是人心。噢,奥斯克鲁不是欧姆,那这该怎么形容?欧姆的词汇有时候很浪漫。” 风:……听不懂。 安哥拉只得干脆道:“他大概不喜欢尤利慧。” 检索对比到88%,出来了一部分的画面,几条陌生的街道上有那辆车经过。 到了95%时,风才再次敲击话筒:那他跟尤利慧在一起时,也会这样跟踪监视对方吗? 安哥拉干脆回答:“没有。据我所知,他没有这个爱好。” 风不再询问了,检索对比到100%,所有画面出现,安哥拉标识出了关键点:“我画红圈的地方,看见了吗?有路牌,他们是朝北去的。” 安哥拉放大了远春城的地图,缩小到他们所在的“星州”,沿路找去:“大概范围在靠近‘岛’的集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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