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楹的精神状况有问题是有过医院的证明的,送去疗养院合情合理,没人能提出半点的异议。 陆晏想说些什么,可刚张了张口,就被陆远词淡淡的一句话怼了回去:“您如果不舍得母亲,可以陪着她一起。” …… 一句话就让陆晏不敢再说些什么了,毕竟他可不想去疗养院那种没有自由的地方,只是…… “远词。”陆晏沉沉的叹了口气:“她毕竟是你母亲。” 这般狠心绝情的对待自己的母亲,绝非人子所为。 “嗯,我知道。”陆远词回答,声音淡淡:“所以我一直都挺讨厌‘母亲’这个词汇的。” 姚楹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或许对陆宜景是的,但对他,她从未尽过一天当母亲的责任。 因此,他厌恶母亲这个词汇。 “那你也……”陆晏看着载着挣扎不断的姚楹的车渐渐开远,也有些急了:“你至少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的不少了。”陆远词冷笑:“别的我都管不着,但她至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到我的底线。” 他的底线就两个字:盛晚。 他给过姚楹很多次机会,但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的小姑娘百般侮辱,陆远词看了,想撕碎她的心都有。 陆晏瞧着男人阴沉的神色,当然也懂他所谓的底线是什么。 可是,可是…… “你亲自把你的母亲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叹了口气,悠悠道:“阿词,你不怕遭报应么?” “不怕。”陆远词转身进屋,对那辆开远的车没有半分留恋,冷冷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如果有报应的话,那也随便。” 如果他的人生足够幸运的话,会和盛晚拥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而他不想因为怕所谓的‘报应’,就让姚楹一直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如果自己不够幸运…… 那几十年后,也许他会和姚楹住进一家疗养院里,失去自由。 毕竟‘精神病’这个东西,也是有基因遗传的。 他做不成陆宜景那样美好的人,他只能做他自己。 陆远词回到陆宅里面的时候,大部分前来的亲戚朋友都散了。 盛晚还陪着他,但因为太困,小姑娘正缩在大大的沙发上打盹儿。 她半梦半醒,听到门口有动静就睁开眼睛,懵懵的看向他的方向:“你回来啦……” 陆远词走过去,用亲吻打断她的话。 就算再怎么和姚楹没感情,但他刚刚也做了一件类似于‘坏事’的事情。 他有点担心小姑娘害怕他的手段,所以第一时间,就是用亲吻来确认她对自己的感觉。 但还好,盛晚似乎并不怕。 她还会揽住自己的脖颈,轻轻回应。 就是太困了,回应的也是心不在焉。 盛晚偶尔断断续续的‘呜呜嗯嗯’发出抗议声,表示自己还想继续睡觉。 “宝宝,再等一下。”陆远词声音喑哑,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轻吟:“再让我亲一会儿。” 外面太冷,而女孩儿的身体香香软软,抱在怀里就不断的为他传递热气。 清晨六点的陆宅管家和阿姨都没上班,偌大的客厅里一个人没有。 所以亲吻也可以肆无忌惮,安静里的空间里是黏黏糊糊的缠绵声。 直到这有些过了头的亲吻被一声轻咳打断, 两个人都愣住。 下一秒,陆远词就被盛晚用力推开了。 女孩儿害羞得紧,察觉到有人看到他们这‘情不自禁’的模样,立刻害羞的躲到男人身后,像是见不得生人的猫。 陆远词无奈,没好气儿的看着刚刚进门的陆谌。 “三叔。”他硬邦邦地问:“你这么早来干嘛?” 整个陆家,他能这么随意与之交谈的人也就陆谌一个了。 “呵,你小子真不讲道理,你昨天说要和我打个招呼结果人没来。”陆谌耸了耸肩:“所以我这个做叔的亲自来找你还不行啊?” …… 能把偷看热闹这事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不愧是陆谌了。 “行。”陆远词笑了下:“带早餐了么?” 断断续续折腾了一个晚上,想必藏在他身后的姑娘也该饿了。 “就知道找我要吃的。”陆谌笑笑:“带了,还把我老婆儿子都带来了。” 说着就拍了拍手,正在门口等着没进来‘看好戏’的梅缈和陆奕宁就走了进来。 他们手中提了不少餐盒,显然是特意过来找陆远词过来吃早餐的。 盛晚当然不好意思继续窝在男人身后当缩头乌龟,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招呼:“三叔,三婶。” 边乖巧地说着,边悄悄掐陆远词的腰。 都怪他刚才非要亲,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这么丢人的! 只是陆谌和梅缈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笑笑应了声。 几个人把餐盒摆到桌上,围在一起吃早餐。 教养得体的人都崇尚‘食不言寝不语’这个教条,于是一顿早餐吃的也颇为安静,没什么人说话。 因为陆谌夫妻两个是陆家这个大家族里难得和陆远词关系比较好的人——虽然有陆奕宁这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唱反调吧。 但早餐整体的氛围,依旧算温馨和谐的。 饭后,陆谌带着梅缈去了他在陆宅的画室。 盛晚有些吃撑了,靠在陆远词旁边撒娇让他陪自己逛一逛。 资本家的住宅那可是相当豪华的,幽深的陆宅是门庭大院,自带豪华花园。 二月份的清晨室外很冷,两个人穿的厚厚的到后院散步,不知不觉走到陆老爷子最喜欢的钓鱼池旁。 零下几度,偌大的池塘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陆远词盯着看了会儿,喃喃道:“不知道鱼还活没活着。” 鱼和人一样,或许也是怕冷的吧? “活着的。”然而自小在海边长大,父亲是渔民的盛晚对这套可以说是特别了解了。 “鱼不怕冷的,而且有那种专门在冬天供人凿个冰窟窿垂钓的鱼,淡水鱼最喜欢在冷水里生活了,就像鲫鱼,就是不知道池塘里的鱼有没有换一批。” 听着女孩儿的科普,陆远词默默决定一会儿就让管家把池子里的鱼换一批,都换成鲫鱼。 正想着,陆远词就听见女孩儿有些疑惑地声音。 “对了,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来着。”盛晚看着结了一层薄冰后显得更美的吃糖,好奇地问:“我记得我刚和你在一起时来老宅拜访,这里都是花来着,睡莲。” “后来怎么都没了?” 陆远词微微一怔,随后抿了下唇:“爷爷喜欢钓鱼,就换成钓鱼池了。” “真的假的?”盛晚看着他的神色,莫名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可我听家里的阿姨说过,那睡莲是你运过来种下,然后又一株一株拔掉的。” 难不成是喜新厌旧?之前喜欢,后来不喜欢就看着不顺眼怎么也要拔掉了? 陆远词忍不住皱了皱眉:“哪个阿姨说的?” 怎么这么多话? “……不许皱眉。”盛晚笑着去拉他的脸,俏皮的歪着头:“也不许去责怪阿姨,是我见睡莲都没了才问的。” 不过她也不怎么担心——陆家的保姆阿姨多得数不清,他哪里能找到和他说闲话的那个。 “你问的?”陆远词微微一怔:“你很喜欢那些花么?” 因为喜欢,所以瞧见消失了才会问的吧? “是啊,喜欢,花多好看啊,所以才问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拔掉的。”盛晚皱了皱鼻子:“结果你不跟我说实话。” 这事儿其实她好奇很久了。 到底是有什么理由,能让一向理智斯文的男人不顾池水冰冷,手掌发痛,一株株拔掉他曾经亲自运过来的花。 之所以运过来种下,肯定也是喜欢啊。 所谓的‘爷爷喜欢钓鱼池’这个理由,听起来不是很充分。 陆远词不说话了。 他沉默许久,就在盛晚觉得他不会和自己说出原因时,男人才轻轻开了口:“因为…嫉妒。” “什么?”盛晚一愣:“你嫉妒什么?” 一池子花,有什么好让他嫉妒到拔掉的? “一开始邮过来睡莲,是因为你喜欢。”陆远词看着池塘上的薄冰,声音淡淡:“我无意间听你说到过,最喜欢的花是睡莲。” “……是么?”盛晚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她歪了歪头:“那可能是我大学时候喜欢吧。” 其实对于花这个东西,她只是觉得好看,乐于去欣赏,并没有‘绝对’喜欢的那种。 但是……她随便一句话都能让陆远词这么上心么? 盛晚心头微动,咬了咬唇继续问:“那你后来又为什么亲手拔掉了?” 既然认为她喜欢特意邮来,居然又一株株的拔掉。 “因为某次回来,不小心听到你和家里阿姨的对话。” 陆远词此刻重复着,都觉得自己当时嫉妒到几乎发狂的心境有些可笑——只是现在说起来,仍旧是有些伤心的。 “你说你喜欢睡莲,因为睡莲最适合和金鱼生活在一起。” 盛晚一愣,随后在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了一把。 骤然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非得用全身的肌肉死死忍住,才能不软弱的弯下腰来缓解,顷刻间眼圈儿都红了。 时隔多年,盛晚终于搞懂了这池子睡莲背后的‘秘密’。 而这些花的生,死,居然都是和自己有关的。 睡莲最适合和金鱼生活在一起……这句话是她说的,她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睡莲是自己在大学时候最喜欢的花,而金鱼的谐音就是靳予。 盛晚那个时候喜欢靳予,就会不自觉的说出这种痴傻的话。 可听在陆远词的耳朵里,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怪不得,这么骄傲的人,当然会亲手把他一株株种下的睡莲都拔掉,让他们消失殆尽。 没有金鱼,也没有睡莲,这才是最好的状态。 在陆远词心里,自己和靳予的那段感情一直都是伤他很深的,甚至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从前盛晚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没有感觉,甚至觉得陆远词太过夸张,是个醋桶一样的小肚鸡肠。 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自私,狭隘,迟钝。 是的,她的确早就不喜欢靳予了,但她曾经和靳予的那些过往,她不经意的提起,却都是在陆远词心里扎刀。 原来这个池子里的睡莲,可都只是因为自己的‘喜欢’才会被种下的啊。 结果,她却说睡莲是最合适和金鱼在一起的。 “对不起。”盛晚忍不住道歉,走过去揽住陆远词劲瘦的腰,声音里都带着无法自控的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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