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她说着,眼睛似乎要化作一潭水,在潮起之前,去触碰他的唇。 他迎上去,吻她、抱她,紧紧相拥,炙热缠绵,把心底深处没说出口的话都融入每一次涌动里。 浴缸放满的热水柔和婉转,刺激着人的寸寸感官。 他的一点点收紧手臂,在她起伏隐忍的声音里推动着一浪又一浪,他的双臂强有力的箍住她,仿佛要捏扁了、揉碎了,通通塞进心口里。 她任由那双手禁锢着,紧紧抓着浴缸柔白的边缘,在一次次冲撞中感受到一股情意,粘稠、浓烈得不像话。 他揽住她的腰,大手按在臀上朝身前用力一顶,她险些叫出来,咬着牙咽进肚子里。 粗重的喘息,水流的波动,像一股漩涡将两人拉至情欲的顶端,战栗中,她想起那一晚,她一仰头就能看到的,发出低频声响的,蓝色水族箱。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一条鱼,问问你,我有没有,游进你的心底? 水温渐渐凉下来,他们一人靠着浴缸的一端不说话,程何钧衣服口袋里装着烟,他起身去拿,水又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烟味在狭小的浴室里盘旋着出不去,尽管有点呛人,但乔勉没有阻止他。 他半仰着头,在水汽和雾气里吐出一个烟圈,而后吹散。 曾经定格在她脑海中的画面无限放大,回到躁动不安的夏季,市图书馆西门,程何钧站在树荫底下抽着烟,吐出的烟圈像是他的心事,可还没让人看明白就被他吹走、抹去、无人可见…… 但,真的无人可见吗? 命里的事恐怕早就定好了,该你的就是你的,就算藏得再深都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帮你缝合伤口,变作你的骨、你的血,一路撑着你走完之后的人生。 程何钧把烟掐了,剩下一半按在地漏的滤网上,伴着火星熄灭的声音,他说:“潘昊诚劝我别提,结果他自己嘴巴比谁都大。” “是我逼他说的。” “你逼他?” “我灌他酒了。” 程何钧闷声笑起来,还不小心被呛了下,边咳边笑,估计刚抽完烟呛得狠了,眼角都隐隐闪烁起光芒,哑声问道:“他怎么和你说我的事的,我和你对一对有没有差错,是不是添油加醋了。” 有没有错不过是个开头,记忆里的东西能有什么错?他把潘昊诚说的那些往事又向前延展了许多年,久到很多细节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程叙阳死的时候刚过三十七岁,因为轮机故障又恰好碰见暴风雨,他死了在海上,算是一名国际海员命运中的归宿。 那一年,程何钧九岁,还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只知道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外面的爸爸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有时也会难过,但最直观的感受却是来自母亲。 太平洋的风浪能将一切掩埋得无影无踪,可这个执着的女人只要一天没见到丈夫的尸体就一天不相信事实,她没去参加他的葬礼,下发的那笔抚恤金也分文未动。然后她开始等待,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里,她等着,等着,最后把等待化作了满腔怨恨。 她认定是这个男人负了她,他根本没死,只是离开家一走了之,他狠心地抛妻弃子去到别的地方,又或者是有了新欢不敢面对自己。 在她无尽的怨恨里,儿子一点点长大,个子越窜越高,身板越长越结实,轮廓竟也越来越像他死去的父亲…… 于是她的恨又在时间的积累里愈演愈烈。 乔勉记得潘昊诚说的时候,有一个地方他笑了,带着点将信将疑的意味,他说,阿钧的妈妈恨透了海,恨透了和水有关的一切东西,从他爸死后,他大概有十年没吃过一次水产。 乍一听的确像个笑话,但听过了、笑过了,再想想,那些压抑和痛苦,从睁开眼一直到梦里都存在,上高中以后程何钧开始明白,他妈其实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不吃水产、对儿子视而不见尚且能安稳地过日子,真正刺激到她的是程何钧的一个决定。 他家衣柜顶上常年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箱,里面装的是程叙阳的遗物,许多年过去她都没打开过,但有一天,或许是她神智不清,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她打开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旧箱子。 物品的最上层,像是被随便扔进去的,一个和旧物完全不相称的信封。 一封录取通知书。 她的儿子,也和丈夫一样,背叛了自己。 那是程何钧有生以来最难堪和痛苦的一天,他的母亲冲到实验室外,当着所有人面恶狠狠的扇了他身旁的女孩一巴掌。她把他认成了程叙阳,用极尽难听和侮辱的话咒骂叶子,让她死,叫她下地狱……周围人的目光安静到可怕,教室外的走廊看不见尽头,他脑中像有什么炸开了,自尊在那一刻被碾压得稀碎。 无论过去多少年,潘昊诚都不敢在他面前再提起一个字,如同烧红的铁烙在身上,溃烂、化脓、结痂,即使不刻意想起也已经留下了疤,注定要随你闭上眼,跟着你一辈子。 浴缸里换完的热水也开始降温,他的故事在这里停止,乔勉起身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她跨出浴缸,扯下毛巾慢慢擦干身体。 程何钧用热水洗了把脸,他看向乔勉的背影,柔和、舒展,目光就这么一直停留在那tຊ里,他脑子有些混乱,斟酌着要说点什么,但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有点憋屈,像在等她发落。 乔勉擦擦头发,若无其事地问了句:“晚上吃什么?” 他低头说:“在这儿吃。” 乔勉穿上衣服,一回头,他还坐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挂在额前。 他要的很少,只有一点爱而已。 乔勉慢慢俯下身,手掌温柔覆地在他面颊上,喃喃说道:“别回头,也不要在乎过去,那些都毫无意义。” 程何钧抬眼定定看着她,像凝望她的眼睛,又好像透过这些落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 过了很久,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直面过往,创造未来,从他的眼里,乔勉笃定那个未来里一定有她。 她笑了笑,拿起毛巾在他湿发上来回擦,程何钧两手一展搂住了她,动弹不得。 她推了两下毫无办法:“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那就脱了。” “别闹。” 他哼笑两声,托着她的腰往回拽,乔勉脸上发热,拔高音调喊道:“再闹我生气了!” “你试试。”他抬手往乔勉屁股上一拍,裙子上赫然一个湿手印。 “程何钧!” 她眉毛拧在一块儿,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疼好像全是假,可眼前的男人淡淡地笑着,黑漆漆的眼睛有点沉郁,有一点无赖,就像当初缠着她的样子,只是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有了答案。 赤条条的两个灵魂彼此交融,不分你我,从今往后,漫长岁月,永不回头。 她的眉心渐渐松开,他把乔勉的手握住,后仰着闭目休息,乔勉说:“起来吧,我有点饿了。” 程何钧的手握得又紧了些,乔勉抽不出来,笑道:“你越来越赖皮了,像条狗。” 她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想看他反应,不巧的是,隔着两扇门竟听见有人正喊他们。 “小程,小乔?你们在吗?” 二人对视一眼,程何钧往后一仰懒懒说道:“别去看了,就当我们不在吧。” 敲门还在继续,乔勉听不得这声音,当先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她眼熟,是之前在服务区程何钧扶住的那位梁阿姨,她笑着说:“果然在呢,一会儿你们没有安排吧?” “有什么事吗?” 梁阿姨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会不会打牌?” “打牌?” “打麻将,我们正好有一桌三缺一,你和小程去不去?” 乔勉面露难色,棋牌类游戏她称得上会的简直少得可怜。 她正想直接推了,房间里,程何钧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说:“去啊。” 乔勉一愣,回头瞪了他一眼,程何钧假装看不见,嘴角忍不住弯了下。 梁阿姨拍了拍胸口说:“好啊,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头上!”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梁阿姨语气不容拒绝,“我那时候要是摔下去,医药费可比打牌钱贵,这事别跟我客气。” 程何钧也没继续争:“那我们一会儿就来。” “好好好,等你们啊!” 门一关,乔勉瞥了他一眼:“你会打牌?” “会啊,怎么了。” 她笑笑,揶揄道:“也是,你还会喝酒打架,一点都不像个老师。” 程何钧知道她指的是不夜城那次,也不说什么,简单收拾一下就拿上房卡开门。 他说:“下次带你去学校听一堂课,看看我到底像不像。”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懒散之行 农家小楼的院子被辟出来一半搭成玻璃房,连着后厅全做成棋牌室,里面放了好几张麻将桌,完全迎合了中老年团近郊游的娱乐需求。 两人远远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七嘴八舌的聊天,刚走进去,梁阿姨就热情招呼起来:“来了来了,你们坐这儿。” 她搬了两个椅子过来,乔勉立即说:“我不会。”然后冲程何钧眨眨眼把他推到了牌桌前。 梁阿姨说:“那你在旁边看着,看两圈就会了。” 程何钧很自然地坐下去,乔勉犹豫了下坐去了梁阿姨那边,梁阿姨笑道:“怎么,还怕影响他发挥啊?” 乔勉笑笑,随手翻了几下牌面没说话。 程何钧说:“是啊,我要是输了都算您头上,不太好意思。” 梁阿姨摆摆手:“又跟我客气,你放心大胆地玩就是了。” “对,别替她省钱。”旁边一位阿姨探险头过来开玩笑。 闲扯几句后,牌局正式开始,规则一说完也就心知肚明了,他们所谓的“放心大胆”是有底气的,每注不过五块十块,纯属玩个开心。 梁阿姨坐程何钧对家, 他的上家是个六十出头的男人,周围人都叫他老林,下家是一位戴眼镜,腰杆笔直的阿姨。 牌桌上麻将碰撞,四个人边打边聊,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很难保持沉默,其余三个人也很热衷于了解这位年轻人,时不时地抛出几个问题给程何钧。 乔勉偶尔听进一两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麻将上,梁阿姨手势很快,一圈下来先赢了两把,不巧都是老林给点的炮。 他皱皱眉头,苦笑着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正想拿一根,又转手递到了程何钧面前。 程何钧摇了摇头,没有接。 老林哦一声自己点了一根吞云吐雾起来。梁阿姨抬了下眼皮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习惯都好着呢,你以为像你们这些老头一样抽烟喝酒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