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同学会 夏远是她的前男友，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 乔勉虽然讲求原则，但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他们是在第二次高中同学会之后确认关系的，那时候两人还在上大学。 夏远家境优渥，头脑也好，毕业后被一家有名的外企在实习期留用了，薪酬也每年水涨船高，他从上学那会儿就对朋友出手很大方，毕业后每逢同学会也是如此，那是他一直以来的优越感。 班级里总会有这样一个人，他只要一声号召，就会有一群人愿意跟着去干去疯，夏远就是这样的人。而乔勉毕业以后只选择去图书馆工作，和她性格相似，寡淡无味的职业走向。 她已经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二十出头的年纪，恋爱三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当时他们已经住在一起，双方父母也见过面，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即将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 聚会定在了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日，因为夏远私下向田潇潇问清了乔勉现在的工作时间，那天晚上她是有空的。 乔勉本想周日下班后去找程何钧，但是提前一周接到了聚会通知只能暂时取消计划。她不喜欢隐瞒，便把安排告诉了程何钧，他问需不需要结束后去接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因为不知道这群人会疯到几点。 她到的时候曹小飞作为组织者已经在场了，见到她的一瞬间，曹小飞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到状态开始和她寒暄开玩笑，他是个极其活跃的人，幽默也很会调动气氛。 讲了没几句，他就说要和店里沟通一下菜单，叮嘱乔勉坐在包间里别出去，然后小跑着去找服务员。 他预定了日料店，这家店环境清雅很有韵味，她觉得可能是夏远的主意。 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头顶还有日式曲调幽幽地传过来，不过分打扰顾客，也不会寂静到失去tຊ氛围。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讯息，木质移门突然打开，她抬头，夏远走了进来。 他一点都没变，爽朗明亮。 夏远坐在她对面，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好啊。”她淡淡说道。 “工作、生活都还顺利吧？” 乔勉“嗯”了一声：“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每天就是重复前一天。” 夏远笑了笑，支手撑着脑袋说：“你还是老样子啊，都不怎么笑。” 乔勉皱了皱眉，看向别处。 夏远五指在桌面上左左右右的轻轻敲打，掩饰他内心的忐忑：“乔勉，其实我挺后悔的。” “什么。” “当初我做的不够好，怎么说都应该争取一下。” 乔勉吸了口气，又吐出来：“都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又怎样。”他明朗一笑，“乔勉，其实我很想重写以前的事，改得面目全非都行，只要……” 移门“哗”地一声重重打开，田潇潇走进包间，高兴地抱住乔勉：“你可算来了，咱们多久没见了啊！” 乔勉直到看见她才露出一丝笑容。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夏远的话一直没能说出口，但也有人一直在替他开口。 乔勉不是傻子，她可以感觉到在场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的过去。 人的记忆很奇妙，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美化以往的事，过滤所有不快，为它重新刷上绚丽的色彩，赋予重要的意义，当一桌人回忆起那段岁月，它似乎就更显得价值非凡，闪耀璀璨。 他们的确有很美好的过去，夏远的勇敢、坚韧和充满勃勃生机的精神力也曾令她无法抗拒，她以为他是太阳，自己是孤月，如果没有阳光，她便黯然失色。 可现在，当她看到整场观众都成了他的“托”，开启了一场夏远挽回乔勉的盛宴时，她只觉得恶心，还顺便知道今晚这顿饭是谁掏了腰包。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开始了。 夏远在嘈杂中悄悄走过来，手里拿了杯酒，他对她笑道：“我敬你一杯吧。” 乔勉看着他，拿起酒杯：“为了什么？” 他耸肩笑了：“不为什么啊，不是每一杯酒都要说明理由的。” “夏远，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他低下头嘿嘿笑起来，明媚又坦率：“乔勉，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男孩是由什么构成的？剪刀、蜗牛和宠物小狗的尾巴。 夏远的尾巴，正在摇个不停。 旁边的人听到这段对话凑过来开始起哄，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把她压倒性地推向了劣势。 他知道，以乔勉的性格不可能当场答应，她应该、必然会以委婉方式的回应，“考虑一下”、“再从朋友做起”。 那样，他就完全有把握。 夏远笃定地看着她，笑了笑。 多么刻意的局面，乔勉觉得有点反胃。 她扫视了周围一眼，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不知道是在场的谁向他透露了我的近况，但是很抱歉。”她目光落定在夏远的眉眼间，“我有男朋友了。” 宛如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夏远脸上，火辣辣的，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对女人一向很有把握。 夏远的眼神变了，周围人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他在用清亮的声音问：“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么？” 乔勉笑了，抬手与他干脆地碰了个杯：“不是，换了。” 包间静得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好像只剩了她一个人，然后曹小飞开始打圆场，他说：“好事啊！恭喜乔勉摆脱单身！”然后所有人开始假装和平。 这家店有个小花园，日式的那种，能让人稍稍静下心来。 乔勉从包间出来走到这里，八九点钟，天上挂了一弯新月。 其实人和月亮也挺像的，看得见的地方光彩漂亮，看不见的地方坑坑洼洼满是凹陷，再光明磊落的人心里也会有龌龊阴暗的一面。 夏远和乔勉准备婚礼的那段时间，也正是他那年工作最忙的阶段，他其实挺细心的，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比如科技的发展给人带来便利，也会不小心暴露和揭示人心底最真的想法。 乔勉是无意中看到他登陆在平板电脑上的微信，其中有一段与曹小飞的聊天记录。他是这么形容乔勉的： 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稳定的工作，还有张漂亮的小脸，除了有些内向，别的都很完美。但是在床上在感情里，她就像个死人。 曹小飞回了一大堆的调侃，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问的一句：那你打算跟她分手？ 夏远说：不，我不会和她分手，家里人都对她很满意，当老婆正好，想要高兴的时候，我还是去找别人。 婚礼宴席已经订好，乔勉一个人去把押金退了还到夏远的账户上，她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但还是心软地想给他留一丝体面，于是乔勉和家人说是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背叛了夏远。 所有的怨恨和不解都由她一力承担了，她没有公开那段记录，更不喜欢闹得一地鸡毛，最后换来的是她期望的和平分手。 包间的这些人悄悄谋划着去KTV的第二趴，他们关着门想避开乔勉。夏远和曹小飞去了趟厕所，回来靠在门外聊了几句。 曹小飞问他：“远哥，我也没想到，田潇潇说她的确是单身来着。” 夏远拍拍他的肩笑道：“算了。”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么？” “真的吧，你忘了她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的？” 曹小飞沉默了一下，低头道：“可我觉得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夏远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说不清……” 夏远爽朗的笑声回荡开来：“乔勉啊，就是一贱货。” 密谋做坏事很容易被抓个正着，他们隔着门板压低声音总以为外面的人不知道。乔勉回来后说，她要一起去KTV。 KTV的氛围果然更放肆，他们开始喝酒，夏远一圈圈敬下来，像故意要灌醉自己，乔勉也开始喝，啤酒、红酒、洋酒混着喝。唱歌的人，喝酒的人，吵吵闹闹的人聚在一起各不相干。 续费到半夜，人便散得差不多了，乔勉几乎是被田潇潇扛出去的，女生只剩了她们俩。 乔勉的手机铃声响得很急促，田潇潇扶着她艰难地翻找手机，好不容易才赶在对面挂电话前接听了，屏幕上来电人显示的是她不认识的名字：程何钧。 “乔勉，你在哪儿？” 田潇潇顿了一下，说道：“呃，你好，我是田潇潇，乔勉的朋友，你是她……男朋友？” “是，她怎么了？” “她喝多了，正好，你来接一下吧。” “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来，让她坐着，千万不要平躺。” 田潇潇挂了电话，扶乔勉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大概只有十几分钟，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门外，车上下来一个人，田潇潇很远就看到了。这个男人和夏远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冷静、沉稳，甚至有些沉郁。 恰好，男生在这时全都出来了，曹小飞挽着几乎走不稳路的夏远一点点迈出KTV的大门。程何钧扶着乔勉走在了前面，夏远一抬眼就看见了。 夏夜其实比想象中的安静，他的声音就在两人背后：“有意思啊。” 程何钧顿了下脚步。 曹小飞有种不太妙的预感，立马伸手捂住夏远的嘴：“远哥你喝多了，别说话，别说话啊，我带你去厕所！” 曹小飞拖着夏远往旁边走，夏远却凭着酒劲冲开他的钳制，往前跌冲了一下，曹小飞还想上前拽住，但他已经走到程何钧背后笑眯眯地说：“有意思了。” 程何钧没有理他，继续扶着乔勉朝车门走。 他笑笑，两手拢在嘴边又要开口，田潇潇走过去用力推了他一下，吼道：“夏远你别说了！” “凭什么不说，我就要说，乔勉就是个贱货，他！玩儿老子玩剩下的女人！” 周围静得可怕，好像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酒醒了。 夏远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他拼尽全力想要稳住，保留一丝尊严，假装自己赢了。 程何钧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充斥着蔑视，就像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第6章 第六章他的鱼 车开到金悦华庭，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清楚乔勉住在哪一栋哪一间，他拍了拍副驾驶位子上的人，没有反应。 乔勉一直皱着眉，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一路上她吐了两次，把程何钧盖她身上的外套全吐脏了。 车在小区门外停了很久，他把车窗完全打开，接连抽了两根烟，然后掉头朝相反的方向开。 乔勉在睡梦中听到隆隆作响的声音，持续而机械，像马达、机床、图书馆的旧货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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