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回是确有其事,杨开远只需要加以润色,怎么催泪怎么来就完事儿了,那还不手到擒来?他甚至游刃有余地把宋持风在受伤前去自己的度假山庄疗情伤的事儿也给缝进去了。看着宁馥噼里啪啦地掉眼泪,杨开远是脸不红,心不跳,顶着一脸“我也不忍心但我不能骗你啊”的纯良表情,还不忘给宋持风铺路:“宁小姐,风哥那伤口正好在腰腹那一块儿。在拆线之前,伤口是不能碰水的,他也洗不了澡,只能用湿毛巾擦。前两天别提他有多惨了,伤口好不容易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一弯腰下去就又被挣开了。他洗完澡出来,连腰上的纱布都是红的。” “是啊是啊,所以你们抓紧时间给他找个护工吧。再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每天都在无效养伤。”两人说话间,医生也推门出来,接的是杨开远的话,却是先瞄了宁馥一眼,“他现在的这个情况,除了每天静静地躺着之外,最好什么都别做,要不然伤口愈合了又被挣开,愈合了又被挣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哎哎哎!好的,我这两天就去找人。”杨开远感觉自己可真是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这边要哄着人家的小女友,那边还得被医生追着训,“医生您慢走!” 送走医生后,杨开远知道待会儿宋持风要是看见自己来了,再看见宁馥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自己的小心思肯定得露馅儿,于是索性把保温桶交到宁馥的手里:“宁小姐,你刚才听见医生所说的了吧?我的那个山庄,待会儿还有点儿事儿,所以之后这一系列艰巨的任务就麻烦你了。” 前有杨开远,后有“白大褂”,宁馥此刻已经完全被唬住了,将病房里的那位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男人当作不悉心照料随时都会枯萎凋零的小苗。为了不让宋持风有心理压力,宁馥还特地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重新回到病房。 病房里,宋持风已经扣好衣服的纽扣,正坐在病床上。他刚才好像听见了杨开远的声音,但当时医生正在同护士讲这种典型的刀伤缝合的情况,三个人围在自己的身边议论伤情,令门外杨开远的声音也变得模糊难辨。直到看见宁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进来,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泪痕,但与她出去之前相比,明显眼眶更红了两分,宋持风才可以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听错,估计是杨开远刚才在她的面前又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了一通。以前“故事大王”忽悠宋星煜的画面顿时浮现在脑海中,宋持风不觉眉心一紧。 “宁馥,杨开远跟你说了什么?”只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宋持风还不知道杨开远编了什么。 宁馥却像怕宋持风再一次隐瞒自己似的,只低头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把里面分层的小饭盒拿出来,说道:“宋持风,我这段时间正好没什么事儿,你也不用一直麻烦杨先生了。” 她说完,俨然不准备听宋持风狡辩,直接舀了一勺饭送到他的嘴边:“刚才医生说你一直在无效养伤,所以这一周你先不要起来工作了。我会看着你的。” 宋持风本来已经准备坐起来吃饭,又被她一句话顶得笑着躺了回去:“宁馥……” “张嘴。” “……” 下午,宁馥回到出租屋里收拾了一点儿贴身衣物和日用品带到医院。病房里,宋持风也已经给她加上了一张看护床位。到了傍晚,二人一起吃过晚饭后,宁馥拿着宋持风的毛巾进了洗手间。宋持风直接打电话向杨开远兴师问罪。只是宋持风还没来得及逼供,宁馥又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出来,走到床边,表情严肃,好像自己是准备擦拭藏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中的大卫雕像的工作人员。 宁馥:“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宋持风这次是真的被宁馥的话噎到,匆忙挂断打给杨开远的电话:“宁馥,我可以自己来。” 倒不是他矫情,只是在伤势没那么严重的情况下,骗小姑娘给自己做这做那,确实不太舒服。宁馥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不断拉锯,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仿佛两条无形的藤蔓在空中相触、纠缠、拉扯。 半晌,宁馥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点儿诱哄的味道:“毛巾要凉了,宋持风。” 宋持风深吸一口气,在她的语气柔和下来的那一刻,终于落败:“宁馥,我的情况真的没有杨开远说的那么严重。”宋持风又好气又好笑地解开衣扣,衣襟从中间往两边敞开,露出坚实的胸膛,“当时他冲过来亮了刀,我就抓住他的手腕了。” 只是对方好歹是个男人,加之除了蛮力之外,还有向前冲的惯性的力量,宋持风并没有完全制住对方的动作。腹部被刀刃划开的那一瞬间,宋持风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保护内脏。之后,宋持风被送到医院,刚才来查房的那位医生给宋持风做完缝合,还在感叹宋持风在雷轰电掣之间能做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正确选择:“真是万幸!还好只是拉开了皮肉,要是真的捅进来了,那就真难办喽。” 宋持风还在试图解释,但这一刻,宁馥的眼里只有他那被纱布包了好几层的腹部。他的伤口应该是做了非常周全的缝合处理,她只能隔着纱布通过隐约的血迹判断出伤口的范围。他的伤口格外长,比宁馥想象中的还要长很多。 她本以为刀伤的长度就取决于刀刃的长度,但他的腹部被划开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此刻她哪怕隔着纱布看去,伤口也如同一条令人发毛的血虫紧贴在他的身上,叫她不敢想象他受伤时是怎样的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她本来在病房外的洗手间洗脸的时候就已经说服自己,不能在宋持风面前再掉眼泪了。当时她想着,宋持风的意识是清醒的,自己只是给他喂饭和擦身的话应该不会太难。但现在她才发现,比起照顾他,好像自己不掉眼泪要更难一点儿。好像只是看着宋持风的伤口,她就会忍不住难过,忍不住去想象他受伤的时候有多疼,而现在又有多疼。 “怎么又哭了?”宋持风感觉宁馥今天应该是把她之前那么多年欠这个世界的眼泪还完了,短短一天时间,眼泪掉了三四回。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手心:“别哭了,你不是要给我擦身吗?” 他对她红着眼眶的样子早已无法招架,不得不用擦身这件事儿分散她对他的伤口的注意力。他将衣服脱下,随手扔到床尾,顺从地躺下。宁馥见他好不容易配合,终于抑住难过的情绪给他擦拭身体。 她用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拿着温热的湿毛巾顺着他的手臂擦拭而过。他感到毛巾擦过之处留下一片清爽的湿润感,但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宁馥给他擦身,与他的身体接触的不可能只有毛巾。她还需要不断地像摆弄娃娃一样地对他摆弄来,摆弄去,她的指腹和掌心不时地在他的皮肤上一触而过,如同蜻蜓点水,徒留一片涟漪。 四处点火,却不管不理,这仿佛就是她无意之中与他玩儿的一场追逐游戏。在他的皮肤下,血管中流淌着的滚烫的血液好似不断地追逐着她在他的身上时有触碰的手,却屡屡扑空,只能像一只笨拙的巨兽发出无能为力的咆哮之声。 两人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宁馥为了给他擦背将他的上半身扶起的那一下。呼吸相缠间,只要宁馥再将头低下一点,便能与他吻到一起。但当他探出头去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她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留下一阵似有若无的馨香在他的鼻腔内萦绕不去,好像有只手在他的心尖上不断地抓挠,令他感觉折磨至极。 杨开远过了五天才敢再来医院看望宋持风。其实宋持风除了入院那天夜里打过去的那个兴师问罪的电话之外,倒是没再找杨开远,估计这几天被宁馥盯得紧,连看手机的空儿都没有。倒是杨开远自己回过味儿来了,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太对劲儿。想想风哥这个身体,现在风哥能抬起胳膊跟宁馥拉个手就不错了,那么宁馥天天往风哥面前一戳,兴许还真不如不戳。 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的杨开远悄悄地给宋薄言打了个电话,准备先问问这位铁哥们儿有什么好想法。但宋薄言接了电话,默不作声地听杨开远唠叨了二十来分钟总算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开口问到的便是重点:“他住院了?”就这一句,吓得杨开远直接手一抖把电话挂了。 月底就是宋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老爷子这次兴致可高了,准备大办特办一场寿宴,基本给和宋家有过来往的人都发了邀请函。宋薄言肯定也得回宋家参加寿宴,到时候与宋持风一碰面说起受伤的事儿,宋持风就会知道是杨开远说漏了嘴,估计宋氏团建那档子事儿就当没提过了。 于是辗转反侧了好几天的杨开远还是拎着东西来找宋持风“负荆请罪”了。不过杨开远拎的东西基本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丝巾、香水、小裙子什么的。东西的价格在其次,主要是这个心思相当明显,就是从宁馥这里下手。杨开远笃定自己先把宋持风的软肋拿捏住,宋持风就不好意思再对自己“重拳出击”了。 但当杨开远殷勤地笑着进入病房时,宋持风正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笔记本电脑,何秘书依旧坐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做会议记录。两人各司其职,病房里却不见宁馥的身影。杨开远当下心里便咯噔一下,寻思风哥和小姑娘不是又吵架了吧? 见杨开远进来,宋持风也就用余光扫了一眼,完全没有要理杨开远的意思,又将注意力移回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何秘书倒是礼貌地朝杨开远点了点头,但毕竟在开会,自己也不好说话,便依旧忙着手边的事情。 杨开远就在旁边惴惴不安地站着等。只是今天的会开起来真是无穷无尽,一场结束,宋持风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又直接接入了下一场。杨开远眼瞅着宋持风还没有要忙完的迹象,而自己已经在旁边站了快三个小时了,只得开始自行“求生”。 杨开远小心翼翼地挪到陪护床旁边,把拎来的东西往床上一放,还没坐下去,就听宋持风沉声道:“要坐就去外面搬个凳子,宁馥今晚还得睡这张床。” 杨开远心道:我就坐一下,这床怎么就不能睡人了?我的屁股缝里沾屎了吗?!但谁让自己先编故事骗小姑娘在前,不小心在宋薄言面前说漏嘴在后?杨开远只得可怜兮兮地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然后该去外面拿凳子还得去外面拿。 拿了凳子之后,杨开远总算有地方能放一放自己娇嫩的小臀部了。他摸出手机玩儿游戏,从开心消消乐到斗地主,从手机满电玩儿到几乎空电,才听到宋持风说:“今天就到这里,各位辛苦。” 杨开远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宋持风继续跟何秘书交代了几句,终于扭头看向杨开远,问了一声:“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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