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茵有问你我们补课的事吗?”夏沙想起来,问杨柳。 杨柳很快回答:“她有打听我们怎么又玩在一块了。” 夏沙问:“你怎么说的?” 杨柳说:“我说我们本来就玩在一块的,问她这样讲是什么意思,她就不说话了。” 夏沙差点笑出来,也就是杨柳能这样克制葛茵,怪不得葛茵一直要拉夏沙站在一边。杨柳这人,有种能把黑白颠倒的嘴硬,只要自己不输,并不会管别人尴不尴尬。 初中的时候,她们有一次比各自学校的大小,按占地面积,杨柳他们学校最小。这本来没什么,因为他们学校在市中心区,寸土寸金,而且杨柳的初中学校比夏沙和葛茵的排名靠前。学校大小这种比较,其实对评判学校高下没有用,只是她们觉得有意思的一个比较。 但就连这一点,杨柳也一定要赢,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我们不是操场小,而是教学楼太大了!” 这个例子被葛茵每每用来证明杨柳的好胜心和自负有多严重,此时夏沙想起来,只觉得可爱又好笑。 夏沙抿起嘴,藏起自己因为回忆而起的笑意,对杨柳说:“嗯,就这样回她吧。” 杨柳问:“你还想去找她玩吗?要是你的话,她可能会问到底。” 夏沙摇摇头:“不了,最近太忙。” 得到夏沙的回答,杨柳才放心。夏沙这边,因为想起前一晚打开电脑之后的收获,不免陷入沉思。 如果这一次,她绝不在葛茵面前提起季晨,那他们还会相识吗? 前一晚,夏沙在电脑里打开了自己各种社交工具。除了 QQ 和邮箱这种比较常见的,她那时的聊天消遣还有聊天室和论坛。夏沙和季晨,是在一个文学论坛里互相眼熟 ID,然后在主题聊天室里熟起来的朋友。那个论坛里,有不少他们本地学校的人,夏沙也没有特别约过聊天的时间,只是她上网的时间很固定,每次进去时都在的人,就慢慢熟起来。再加上她喜欢发贴,在论坛上也算是个小名人,渐渐也有了些眼熟的顶贴者。 最初夏沙并不知道季晨就是她同学,只是知道都是同一个城市的人,都是高中生,觉得十分聊得来。后来抢卷事件之后,她连日记都不写了,自然也从论坛淡出。季晨私聊她问原因,想着和不认识的网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夏沙全盘托出,连齐默的行为也一并讲了。奈何夏沙被抢卷的事件,在年级上实在太出名,季晨稍稍一推论,夏沙就掉了马甲。 马甲一掉,除了知道对方是同学的兴奋之外,也不是没有尴尬。两人作为陌生人的树洞,彼此还是知道对方不少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比如齐默。 夏沙从来没有给现实生活中的同学讲过的齐默,季晨知晓得完全。
第42章 42.树洞角色 季晨在夏沙的高三,扮演了一个树洞的角色。 有些时候,夏沙有些感激,他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但现实中不太相熟的这个事实。所以即使在真实身份暴露之后,仍然可以和以前一样聊一些不会和同学讲的话题。 高三的时候,夏沙沉迷古龙。比起金庸的大部头,古龙那种短平快的恣意风流在高三这一年给她营造出了一个躲避的空间,而季晨恰巧也是古龙的爱好者。她和季晨的友谊,有些古早时期笔友的感觉。他们聊古龙,聊兴趣,聊爱好,聊看的闲书,聊人际关系中感到的孤独和困惑,聊夏沙不敢给同学展示的高敏脆弱的那一面。 二十五岁的夏沙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十七岁的自己,有那样多深刻敏感的孤独。毕业很久之后,高三的同学描述中,夏沙甜美而淡定,做事永远不紧不慢,上课时像是在发呆,发呆时又像是在听课,但最后不知怎么就考得那么好。 夏沙听了,自己都笑,同学描述的这个形象,就是她最羡慕的那种人。好像在这样的回忆里,自己的高三看上去是那样的高光而帅气。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高中的时候,自己的一天要崩溃多少次。特别是高一高二的时候,她的情绪的波动会更大一些。而到高三这一年,在这个打散又重组的班级里,因为陌生,大家彼此之间的观察都维持了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文科班的氛围轻松,夏沙的座位又得天独厚,周围活宝众多。每天上课下课都嘻嘻哈哈的,表面的欢笑,遮掩了夏沙的不安全感。 如果给季晨下个定义的话,那大概是夏沙的孤独的旁观者。 她那时觉得自己像古龙笔下的一个刀客——甚至不是剑客,走在无人在意的黄昏里。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只想先应付完眼前即将来临的黑夜。 高三的辛苦,对她来讲不光是学业的辛苦,而更多的在精神层面。而季晨,很好的扮演了倾听她那些情绪波动的角色。 当然,这种倾听是相互的。后来季晨自称连夏沙他们班的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大概也是为了减少网友见面的“见光死”。夏沙觉得季晨是一个让人放心的树洞,季晨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 抢卷事件之后,掉了马甲的夏沙与季晨聊天的内容,渐渐向一个主题集中:讲述齐默给她带来的困扰。 而非常巧合的是,当时的季晨,也在为一个女生而感到伤心。 可以说,夏沙和季晨的友谊,是在互相吐槽渣男渣女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从笔友进化成了挚友。秘密的倾吐,是让人上瘾的。有研究显示,光是把烦恼说出口,人的压力就会减半。所以,在高三后半段,季晨对于夏沙来讲,是精神上很重要的朋友。 但两人之间,也并不是没有分岐。分岐在于,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伤害自己的人。 夏沙的态度非常明确:绝不原谅。 即使内心还有反复,即使内心还有留恋,但在她看透了齐默的态度和行径之后,在学校里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而季晨不同。季晨的态度非常温和,即使那个女生对他做的行为比齐默对夏沙做的恶劣百倍,他也一直在试图理解并和解。 在夏沙看来,即使是当面不好表现出来,至少在私下和她讲述的时候,季晨应该对那个女生有着清醒的认知。然而没有,除了伤心之外,季晨对那个女生毫无恨意。甚至在学校里,那个女生继续利用季晨的时候,他也心甘情愿让她利用并配合。 当时夏沙对这一点十分不能理解,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后来想想,她的这种愤怒,可能是因为在季晨身上,看到了自己软弱的部分。当tຊ然更具体的原因是,那个女生与夏沙之前的交往中,也利用过夏沙,让她已经认定对方人品恶劣。 季晨与夏沙在处理对方倾诉时的最大不同是,夏沙与季晨讲的那个女生有过深入的交集,而季晨对齐默毫无概念。所以在倾听的时候,季晨对夏沙的态度要耐心和客观得多。他不会因为夏沙的情绪反复而指责或进行价值判断。 但夏沙则很难做到这一点。在她帮季晨疏导过情绪之后,他再次重蹈覆辙并对那个女生顺从的时候,夏沙就会有点暴躁。这很像和闺蜜一起说了前任的坏话,但转头对方还是恋爱脑一样让人无力。 这样的分岐,在季晨填高考志愿时达到了顶峰。季晨为了避让那个女生的志愿,放弃了自己心仪的学校。夏沙那种怒其不争的郁闷,急需找到一个出口。 但季晨已经是夏沙的树洞了,她如何能再去找到一个吐槽树洞的树洞? 这个时候,身为发小的葛茵,在高考之后,重新走进了夏沙的生活。在她们迅速又亲近起来之后,夏沙向葛茵讲了季晨的事。 夏沙想得十分简单,葛茵与她在学校的朋友没有任何交集,她甚至没有透露季晨的真实姓名。在以代号讲故事的背景下,夏沙毫无心理负担,更没有想过要防备什么,在葛茵的一点一点地问询下,不知不觉把季晨的家境、成绩、性格、喜好、弱点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夏沙完全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葛茵和季晨有一天会认识。在她的概念里,这两个人是在她不同的交际圈里,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 直到高考后暑假里的某一天,夏沙无意中说起周末要和季晨见面,葛茵死活非要跟着她一起去,说因为对这个人太好奇了。 夏沙本能地觉得这个提议危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葛茵软磨硬泡,在夏沙想糊弄过去时,反复和她确认见面的时间,最后在夏沙出门的时候,堵在了她要出去的路上。 见面的地点在图书馆,夏沙本来是约了季晨来借书。夏沙很庆幸,图书馆里安静的氛围不让聊天。她当时已经意识到,如果让知晓了季晨那么多事的葛茵认识季晨,那她之前和葛茵说的那么多事,与出卖季晨没有什么区别。 夏沙几乎没有介绍他们两人认识的意识,借了书,上了个洗手间,就拉着葛茵要走。在她的视角中,这两人没有太多接触的地方。夏沙松了口气,以为季晨只是以为她带了一个朋友来图书馆,并没有想得太多。 几周之后,夏沙才知道,葛茵在去图书馆那天,趁自己去洗手间的那几分钟,就找季晨要了手机号码,当天晚上就给季晨发了短信。而知晓季晨所有喜好的葛茵,迅速和季晨成为了朋友。 夏沙有口难言,她不敢和季晨讲,自己之前给葛茵讲过那么多关于他的事,她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秘密守护者。 思忖再三,在夏沙鼓起勇气和季晨坦白自己的所做所为时,季晨表现了他一直以来的宽容,反而感谢夏沙,因为夏沙的前情提要,让葛茵可以听他继续讲那个女生的事。比起夏沙,葛茵更喜欢听季晨讲这些事,而且季晨不用怕葛茵会像夏沙一样对他当头棒喝,也不会指责他觉得怒其不争。“你不是不喜欢听我讲这些事吗?”季晨这样对夏沙讲,觉得这样的安排刚刚好。 然后,在进大学的第一个圣诞节时,夏沙收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祝福短信,分别来自葛茵和季晨。 当时夏沙就知道,她会失去两个朋友。当两个知晓你秘密的朋友在一起了,这件事光想想都非常可怕。 而这两人,并没有向她直接公布这件事,而是等到了那一年寒假,葛茵才跑到夏沙的家门口,期期艾艾地和夏沙讲:“我和你讲一件事,你答应我不要生气。”夏沙看着葛茵,说:“你和季晨在一起了?”葛茵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说:“你猜到了?我一直都不让季晨和你讲,就是怕你生气。” 如果不是葛茵这样惺惺作态,夏沙可能都不会多想,为什么葛茵会怕她生气。 但即使夏沙反应过来,她还是觉得十分没有意思。夏沙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傻子。在这之后,夏沙与季晨几乎再也不联系,和他们两人都保持了距离。 直到季晨和葛茵分手后,夏沙才重新和季晨恢复了联系。对于在这段关系中,葛茵对季晨的折磨,季晨只是寥寥透露了几分,更多的细节,还是林菽这些高中好友讲给夏沙听的。对过去的这段经历,两人之间也很少再提及。只是有一次,季晨讲到自己的遗憾,十分感慨地对夏沙讲了一句:“你当年确实不应该把某人介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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