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璇颔首,郑勇一下子就急了,拔腿就要出门。 “叔叔,您先别急,这事情大也不大,小也不小,不然就该是我们班主任来找您了,对吧?” 许春天连忙安抚郑勇,郑勇这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林昂问道,“阿姨没在家吗?” “楼上水管坏了,做不了饭,她回家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郑勇看了看廖子璇一行四人,改口道,“那什么,我这就叫敏英回来,叔叔请你们出去吃,边吃边聊。” 说完,郑勇就跑去给王敏英打电话去了。 宽溪步行街离着郑家其实有点远,但王敏英骑着摩托车一路飙车,不到十五分钟,人已经进了屋。 一进店,王敏英摘了头盔,甩了甩利落的短发,廖子璇这才看清楚王敏英的眉眼——浓眉配上双眼皮,人又高又瘦,显得人格外地精神。 都说儿子随妈妈,闺女随爸爸。但郑晴天的那双眉眼,跟王敏英有个七八分像,只是身材更像是郑勇,有些遗传的胖。 王敏英说话十分直爽,看起来也比郑勇要大方一些。 想想也是,开了十几年的铺子,饶是哑巴也会开口说两句吉祥话了。 “你们就是晴天的同学吧,想吃点什么?这街上有个很出名的砂锅米线,咱们一起去吃啊!”王敏英来回打量着几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廖子璇身上,“你来过我家超市是不是?我看你可眼熟了。叫什么,什么来着……哦!对!子璇!” 廖子璇笑着回应,“是我是我,那都是刚上高一的事情了,我们运动会采买不还是到的您家,您还骑车带我们去市场淘东西呢。”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老郑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这时,郑勇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看见王敏英已经回来了,立马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王敏英的手。 “怎了,神神秘秘的,当着孩子的面呢?拉什么手啊!” 王敏英脸色微红,一边斥责着郑勇,一边由着郑勇将她拉到一边。 见他们走到角落,廖子璇撤下曲鹏的外套扔在了地上。 曲鹏小声吼道,“你干嘛啊?” “该跪了,该哭了,愣着干嘛?” 廖子璇说着,掐了曲鹏的胳膊内里的嫩肉,惹得曲鹏痛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王敏英闻声回头,曲鹏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嚎啕大哭,“叔叔阿姨对不起,叔叔阿姨对不起。” 按照廖子璇的吩咐,曲鹏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地道歉。 王敏英弯下腰想扶曲鹏起来,曲鹏却只是低着头道歉,纹丝不动。 除了本就做错事的那一点忏悔之意,曲鹏更多的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想看看廖子璇想怎样圆满收场。 只可惜,廖子璇从没想过圆满。 总会有人受伤,总会有人遗憾,她从来没想改变这个既定的结局,她只是尽可能地去做,让伤害少一些,遗憾少一点。 廖子璇对着两位长辈,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情,关于晴天的,你们千万千万要保持冷静,一定一定听我们把话说完。我们来找你们主动说这件事,就是想让大家受到的伤害都能少一些,站在郑晴天朋友的立场上,我们希望她能走出阴霾,而不是让这阴霾困住她一生。” “你说。” 王敏英声音里有些颤抖,抓住了郑勇的手。 廖子璇将今早上在天台上发现郑晴天,再到刚才去医院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叔叔阿姨,我觉得事情到今天这一步,光怪田鹏和晴天是无济于事的,或许我们作为朋友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们作为父母……” “我们作为父母怎么了?”王敏英调门突然高了起来,她目光狠厉,瞪着廖子璇,“我们没亏待她吃没亏待她穿,她要什么我们都给她最好的,我们就她一个孩子,我们能给的都给她了!我们作为父母怎么了?” 王敏英的情绪过于激动,教训完廖子璇又冲过去抓着田鹏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为什么啊?我家晴天才十七岁啊!十七岁!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啊!” 王敏英哭嚎起来,豆大的泪水砸在了曲鹏脸上,曲鹏原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毒打,却没想到最先面临的是最难解的问责。 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郑晴天谈恋爱?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总调戏的那个在超市里帮忙的小姑娘突然消失,又忽而在大学城车站重逢,于是奇怪的情愫作祟,他才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以后我对你好。” 为什么要和郑晴天上床? 大概是因为她胸大,又不懂抗拒,摸了也就摸了,她红着脸害羞却也没怪他,她觉得男女朋友是有资格这样做的。于是他变本加厉,和她接吻,后来觉得上上床也没什么的,反正她也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带套? 大概是楼下超市没有卖他喜欢用的牌子的套?又或者是不带套舒服?还是那一天和别人用完了套忘记买了? 其它问题都有个参考答案,唯独最后一点他确实记不清了。 “你就是看她好骗!看她好欺负!看她老实!我们家晴天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好,谁对她好,她恨不得一千倍的还回去!你们就是仗着她太好了,才这样害她!” 王敏英哭ʝʂɠ累了,瘫坐在地上。 原本一言不发的郑勇,慢慢朝着曲鹏走过去,他扬起了自己孔武有力的手臂,粗厚的手掌心有许多的老茧,打起人来或许格外的疼。 曲鹏闭上眼,准备迎接痛击。 闷重结实的耳光声响起,曲鹏没有感受到痛,那一巴掌,落在了郑勇自己的脸上。 “我是废物,我没有!我不该搞什么股票!把店都弄没了!都怪我!要不是我犯浑,敏英也就不会和我吵架,晴天也不会闹着离家出走,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啊……” 看着眼前伤心又无助的郑勇和王敏英,曲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仿佛那一巴掌还是他在了他的脸上。 很痛。 但好像不及他们万分之一的痛。 第32章 .廖子璇不想做乖学生,不想做好姑娘,她只想做自己。 “叔叔阿姨,我确实对不起晴天,你们打我吧,骂我吧,怎么样都行,我接受。”曲鹏跪着扑倒在王敏英身前,哭着说,“你们打我骂我,我心里能好受点,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大概就是浪子回头了。 廖子璇胡乱擦了两把眼泪,扶起了王敏英,林昂走到郑勇身边站定,像是一种无声的倚靠。 而许春天,朝曲鹏伸出了手。 “我姑且算你认错的态度真诚,你现在要做的是将功补过。” 许春天找了张凳子给曲鹏坐,她则是和廖子璇、王敏英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王敏英的情绪仍然没有平复,廖子璇替她开口道,“说说吧,你俩到底怎么好上的。” 在曲鹏的描述里,郑晴天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大学城有许多家大大小小的超市,杂乱无章的有,高档整洁的也有,但只有一家超市会卖曲鹏最爱吃的薯片。 那家超市,叫做晴天超市。 店主是个高瘦能干的女人,管着收银,进进出出不停地搬货码货的壮硕男人是她的老公。 这是一家夫妻店,除了夫妻二人还雇了两个服务员,其中有一个不常见,也不怎么说话。 曲鹏只记得那个女孩胖胖的,但是很可爱,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又好看。偶尔路过买点吃的喝的碰见她在干活,就少不了调侃几句,后来曲鹏才知道,这个人是店主的女儿,超市的名字就是女孩的名字。 知道这件事没多久后,店面就不开了,有人传店主买彩票中奖了,一家人举家搬迁,曲鹏也就当见证了一桩美事,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谈了恋爱,对象是正哥的干妹妹,读护校,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就是脾气太大。 新鲜感一过,脾气太大就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缺陷,曲鹏对人家爱答不理的,人家转头也能找到好几个小帅哥陪着,说白了就是互相玩玩的感情,谁都没必要当真。 可曲鹏还是有些难过的。 三个月前,正值最炎热的七月,两个人真正闹到分手的那天,曲鹏遇见了郑晴天。 曲鹏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直接拦住了郑晴天,用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问道,“这不是晴天吗?” 郑晴天眼睛亮了,她也认出了曲鹏。 “是你,经常来我家超市买东西的那个。” “嗯,还天天说你旺夫那个。” 郑晴天笑着说,“你天天说我旺夫,那为什么没人喜欢我啊?为什么我还没男朋友啊?” 那个笑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你怎么了?”曲鹏察觉到了郑晴天的不对劲儿,“谁欺负你了?跟哥说,哥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的。还有,什么就哥了,万一我比你大呢?” 说到年龄,曲鹏不服。他掏出来自己崭新的身份证,在郑晴天眼前晃了晃,“看到了吗?哥成年了!你一看就还在上学吧,我记得过年的时候去你家超市,你还穿了个一中校服呢。” “那我现在高中毕业了,我比你大,我早过了十八岁生日了。”郑晴天红着脸,调侃曲鹏,“看你这么好看,叫声姐姐来听听。” 曲鹏还是第一次被人调戏,抓住郑晴天的手佯作凶狠的样子。 “你就不怕我给你吃了?” “吃啊,我肥肉这么多,随便吃。” 郑晴天毫不在意,还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拽着曲鹏靠近自己,示意曲鹏来吃,“够你吃好久了。” 这下轮到曲鹏手足无措了。 两个人一下子贴得很近,曲鹏这才问到隐藏在自己烟草味下的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酒精味的源头,是郑晴天。 “怎么喝酒了?” “不开心呗,还能为什么。” 郑晴天神智还算清醒,松开了曲鹏就要走,曲鹏不放心,追了上去。 “你慢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你送我干嘛?喜欢我啊?” 郑晴天大大眼睛因为醉酒蒙了一层水雾,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曲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不会真喜欢我吧?”郑晴天笑着拽了拽自己胳膊上的肥肉,“你喜欢我什么呀?没人喜欢胖子的,我都知道。都嫌我胖,我也想瘦啊,可就是瘦不下来!不用骂我,我知道是我没毅力,我活该。” “我没这么说你。”曲鹏扶着郑晴天,轻声道,“把你家地址给我,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家了,我爸妈不要我了,没有人对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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