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谈了个女朋友,然后没忍住,就……” “行了,细节不用和我说,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到。” “宽溪步行街,晴天鞋店。” 挂断电话,几个人对坐无言。郑勇和林昂去隔壁超市买了点饮料和零食,拎着过来了。 “先喝点水吧,都忙活一天了。” 林昂挣着袋子,郑勇把饮料递到每一个人手里,包括曲鹏。 “你也喝点吧。” “谢谢叔叔。” 廖子璇喝了一口阿萨姆奶茶,看着曲鹏,情绪复杂。 对于经常写青春疼痛文学的廖子璇来说,这样的故事,是非常好过稿的素材,会有人体谅曲鹏的冲动,理解他懵懂的爱意,甚至会觉得曲鹏和郑晴天是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可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当这件事情真实地发生了,应该没人会去和曲鹏感同身受,大家扑面而来感受到的是郑晴天无声却汹涌的悲伤。 接下来是替郑晴天不值,觉得她走出这一步完全没必要。 可真听完了曲鹏的讲述之后,廖子璇又觉得,是所有人逼郑晴天走上了这条路。 大家的偏见犹如洪流,冲溃了郑晴天的心理防线,她自卑到头,开始自暴自弃。 而曲鹏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了,可无论这个人是谁,张鹏或者李鹏,郑晴天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是她摇摇欲坠的世界里最后一根稻草,是她以为自己可以握住的全部。 摸清楚郑晴天的心理,她的行为也就好理解了。 既然这个人是她的全部,所以生个孩子对于郑晴天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学业家庭都被她抛在脑后,什么人的目光她也不想管了,她就要放肆这一次,要成全自己这一次。 不停地否定自己后,人就会走向某个极端。 郑晴天的这个极端是——这世界ʝʂɠ上要是还有一个人爱我,不因为我臃肿的身体而嫌弃我,那我可以为之付出全部。 荒唐吗? 荒唐。 但并非不可以理解。 “你小子以后不要再趁人之危了,我不信你察觉不到郑晴天的状态,她对你的喜欢近乎痴迷,你多么无理的要求她都有求必应。”想清楚一切的廖子璇仍觉得曲鹏不可饶恕,“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有魅力吧?” 曲鹏答道,“我知道她很依赖我,她跟我说她没谈过恋爱,除了父母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所以我更加倍地对她好,这也有错吗?” 曲鹏觉得自己态度够好了,该认的错他也没躲,所有要他承担的后果,他也没想过逃避。 “我说这么多,不是求原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的喜欢没你们说的那么龌龊。”曲鹏坚定地说道,“骂我可以,但不要否定我们的感情。” 十七八岁的年纪,好像总能说出这种比偶像剧台词更有冲击力的情话。 以至于很多年后,廖子璇忘记了很多事情的细节,却仍记得那句“我的喜欢没你们说的那么龌龊”。 当然,更让廖子璇难忘的是这句话之后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实打实的打在了曲鹏的右脸上,曲鹏精瘦精瘦的,没有几两肉,被这么有力道的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地上。 来人正是曲鹏的姐姐曲雪。 曲雪还穿着厂里的制服,头发胡乱地扎着,她冲着曲鹏吼道,“感情?曲鹏!你什么年纪跟这里谈感情?你有什么资格谈感情?你有钱吗?有本事吗?有车有房吗?那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还是你觉得就凭你什么都没有,光靠不要脸就有资格在这里谈感情了吗?” 第34章 .对一个人好,不光是现在对她好,还会希望她未来也好。 曲鹏捂着脸想要起身,却被曲雪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曲鹏,我和爸妈没指望着你成为社会栋梁,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少给我们惹点麻烦。你倒好,跟这里给我演起琼瑶剧了。你谈恋爱谈就谈了,也成年了,我们没拦着你。可你瞒着锅台上炕,你才多大就想着给人家姑娘一个家了?人家姑娘知道你一无是处吗?知道你连个高职都差点被开除吗?” “知道。” 曲鹏蚊子般哼哼了两句。 “知道是吧?然后呢?学人家偶像剧里,‘她知道我所有的不好还会喜欢我,我们就是真爱’的这种桥段吗?”曲雪字字珠玑,“这种偶像剧才演多少集啊?你的一辈子多长知道吗?你有什么能力给人家一个家呢?等哪天你新鲜劲儿过了,人家姑娘怎么办?你潇洒,拍拍屁股走人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就毁了!” 刚才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与郑晴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因为曲鹏的一席话而心生愧疚,自然没人真的对曲鹏谩骂。 可曲雪不一样,他是曲鹏的姐姐,是唯一的局外人,她没有被复杂的情感纠葛裹挟,更容易看透本质,也就更想骂醒曲鹏。 “不说话了是吧?” “可我真的喜欢她。” 曲雪气极反笑,“喜欢一个人是对她好……” 曲鹏反驳道,“我对她很好!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她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她,谁欺负她我就帮她欺负回去!我怎么对她不好了?” “曲鹏,对一个人好,不光是现在对她好,还会希望她未来也好。”曲雪语气软了下来,“你想想,人家姑娘学习不错,未来可以考个好大学,有个不错的工作,会认识更好的人,会凭着自己的能力不再被人欺负,这样不更好吗?” “好。”曲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这样好的未来,不能有我吗?” “现在的你不行,你不能让她变得更好,甚至因为你的不成熟,因为你的冲动让她陷入了现在这样很绝望的境地。”曲雪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变得更好,也许未来,你可以延续这份喜欢,她的未来,也会有你的一部分。”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把厂子接管过来的曲雪。 这一番话,有威逼,有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辅助以武力,曲鹏的段位根本招架不住。 就是不知道这话里是演戏给郑家父母看的成分多,还是真心更多一点。 教训完曲鹏,曲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了很厚的一沓百元大钞。 “我知道您不缺钱,但这是我们表示歉意的方式,咱家姑娘手术和后续小月子的钱另算,我们全权负责,只多不少。”曲雪扯过曲鹏,陪笑道,“店里要是忙,我就让曲鹏来照顾咱们姑娘,要是你们不放心,让他在店里帮帮忙也行,反正以后只要是你们的事情,他保证随叫随到。” 曲鹏附和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 郑勇平日里话还挺多的,但眼下被打击的魂不守舍的,没了主意,说不出点什么有用的话来。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王敏英。 “行了,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的,等会我们一起去跟晴天的班主任沟通这件事,帮晴天请假,先把手术做了。” 廖子璇自告奋勇,“我去联系班主任。” 许春天紧跟着说道,“我会整理好笔记的,到时候给晴天补课。” “谢谢你们了。” 林昂看了眼时间,“宜早不宜迟,我们三个先去学校和班主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晴天。” 匆匆告别后,三个人就上了车,一路往学校里开去。 精神一直紧绷的廖子璇靠着许春天的肩膀,眯起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这都用脑过度了,需要休息。”廖子璇呢喃道,“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啊。” “因为处理了很多事情。” 许春天轻拍廖子璇的胳膊,调侃道,“你连踢带踹还打台球的,确实也该累了。” “哎呀,没忍住,我早答应你金盆洗手的,决不食言。” “这还差不多。” 副驾驶的林昂不忘提醒道,“你还是再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说一声,尽量别闹到其他老师和班里同学知道。” “知道,知道。” 廖子璇闭着眼摸出手机,按下了快捷键拨号。 “廖子璇,你们什么情况?郑晴天都回来半天了,你们人呢?”张科愠怒道,“假借帮同学的引子,自己偷跑出去玩是吧?你能不能少给我添乱。” 辛苦忙碌半天,饭都没吃上的廖子璇听到这样的批评,有些委屈。 许春天拿过电话,“班主任,是我,我是许春天。我们没有出去玩,也是真的在帮晴天,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许春天在电话里和张科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下。 “行,那我在办公室等你们。”张科想了下,还是说,“你把电话给廖子璇,我有话和她说。” 廖子璇接过电话,“是我。” “对不起,误会你了。” 张科这人算是廖子璇认识的大人里难得磊落的一个,面对他真诚的道歉,廖子璇的气也就消了。 “嗯,没关系,你着急学生也是应该的,我也有问题,应该提前和你打招呼的。话说,老张,你要不要借个空教室啊,在办公室难免还是有别的老师在,传出去对晴天不好。” “行,那我去借咱们班那层的空教室,一会儿直接在那里见吧。” 事情安排妥当,廖子璇自然轻松,但许春天眉头紧锁,显然还在担心会有变故出现。 廖子璇问道,“春天,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晴天会怎么做。”许春天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现在是将登太行雪满山。” “别那么悲观。” “这或许是游戏主角的直觉。” 自己真是劳碌命啊! 廖子璇垮着张脸祈祷,“许春天的直觉都是反的,许春天的直觉都是反的,许春天的直觉都是反的!” 一路念叨到学校,什么用都没有。 刚进学校,孟凡就打来电话说郑晴天不见了。 “我去上了厕所,手机放在医务室了,她好像看到我和林昂的聊天记录了,应该知道她爸妈要来,所以就跑了。” 求人不如求己,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行了,别嚎了,你去找人,主要绕着医务室附近的食堂、小树林、和小操场看看。” “好好好。” 挂掉电话,廖子璇连忙把这条信息同步给张科和王敏英。 王敏英一行人和老张几乎同时赶到。其中,王敏英最是着急,一着急又开始掉眼泪,老张脸色也不好,连忙跑来握住王敏英的手。 “晴天妈妈,我是晴天的班主任,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个大概,我这个当老师的没及时关心学生的心理情况,是我的问题。” 王敏英摆了摆手,“我们对孩子的关心也不够啊,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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