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箱一开,空空如也,果然什么也没有。我想是她和弟弟分了。” “那么你爸爸呢?” “我爸爸身体也不好,亦是个百事不理的,什么都是妈妈做主。” “遗产当然是你爸爸的了?”世华问。 “妈妈说什么遗产也没有。那倒不是我关心的,最令我伤心的是,爷爷以为我忘记了他,伤心失望地死去。” “我无辜地令我最敬爱的人误会我,令他伤心失望。这种伤心,会伤我一辈子,我并不要什么,为什么他们要串谋瞒我、害我?” “你那弟弟也该死,他不会打电话给你的吗?”世华比安雄更动气,“其他姐妹不会打电话给你的吗?” “人都是自私的,个个忙着讨好妈妈。”安雄说。 “想不到你有这样的伤心事。”世华怜惜他说。 “现在也是爸爸给我汇钱来,妈妈却汇很多给弟弟。” “他在柏克莱念书吗?”世华问。 “不清楚。”安雄好像不愿意说。 “他长得像你吗?” 世华想,要是他兄弟相像,他弟弟也应是满好看的。 “你们有来往吗?” “很少。”安雄答,“话不投机。” “你们兄弟不和?” “不是不和,我们没什么不和,只是少见面而已。”安雄说。 世华想,这个铁甲武士的背后,有颗脆弱的心。 然而他是那么的能干,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起初安雄天天来教她做功课,文科理科,经安雄一指点,她每一科都考全班最高的,世华不禁对他五体投地。 渐渐,安雄搬进世华的小白屋的东西愈来愈多,后来干脆不回去跟男同学住了。 那是个蓝天一片万里无云的星期天,安雄和世华两个睡醒了,从左边一列玻璃窗看出去,更是懒洋洋,两个人都滚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不久,门外有敲门声。敲了很久。 世华说: “别理他!” 门还继续敲下去,有个熟悉的声音叫着: “开门呀,我知道你们两个在里头。” 那是朗尼的声音。 “怎么门敲得那么急?让我去看看。”安雄忙跑出去。 安雄下边只穿着运动裤,赤裸着他肌肉结实秀美的上身。 世华还爬在床上,穿着套白纱镶厘士双层打褶边、长仅及内裤下面的娃娃装睡衣。 朗尼高大的个子这回没笑出他那排整齐的小白牙,看着穿了娃娃睡衣更似娃娃的世华,定了定神说: “世华不能哭,宝莲死了!” 世华定了眼,感觉不像是真的。 “你说什么?宝莲死了?宝莲死了?”安雄也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死了,一群同学开车去玩,她和约瑟两个坐辆敞篷车,不知怎的翻了,两个人都翻了出来,起初宝莲还在哈哈地笑,笑了一阵便觉得不舒服,要吐。” “我们还以为她是受了点震荡,一时反胃而已,便把她送去附近的诊所,她躺在诊所床上不清醒,频问:约瑟,你没事吧?” “怎知过了不久,她又吐了,她外表一点伤痕也没有,我们还不怎么紧张,可是,她的脸色愈来愈青,医生给她氧气,不久,她便停止了呼吸,我是说,再不呼吸了,气绝了!”朗尼像在说个刚做完的噩梦,还不可以置信。 世华一时麻木了,平日最大快活,什么都笑上一顿,时刻照顾她的宝莲,这样就去了,这样就没有了她那一串串银铃似的快乐笑声了? “那么约瑟怎样?”安雄问。 “现正在睡着。”朗尼说。 “睡着?怎睡得着?”世华嚷道。 “他见宝莲去了,整个人也疯了,他骂自己不小心,因为车是他开的。”朗尼说。 “那真不幸。他自己却没事?”安雄说。 “他受伤了还罢了,断那三五根骨头还罢了,偏是丝毫无损,他便怪自己。我们说不关你事啊,我们一列车都是那样的开。他又怪自己把车开了篷,不然不会把宝莲抛了出去。”朗尼说。 “那怎么了?”安雄问。 “他拥着宝莲的遗体大哭,简直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医生只好替他注射镇静剂,令他睡去了。”朗尼说。 “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安雄问。 “我们通知了他们在洛杉矶的家人,约瑟家在洛杉矶的。宝莲的弟弟也在洛杉矶,想他通知了在香港的父母。”朗尼说。 朗尼走时,回头望望世华的透明睡衣里还有胸围,有点奇怪地望望安雄。 安雄半日无语,约瑟和宝莲是他在校园最好的朋友,特别是宝莲,这个梨形脸孔,毫无心计的快活女孩,事事帮人,他在他俩家不晓得吃过多少顿晚饭,一块儿看过多少部电影。 宝莲处处替他想得周全,虽然比他小一些,却像他的至亲姐姐,安雄心里一痛。 世华不知如何是好,连哭也不会哭,只坐在安雄身边,双手紧紧地捉着他的臂,把头埋在他胸膛上。 过了几天,一些同学开车南下洛杉矶,参加宝莲的葬礼。 宝莲安详地躺在鲜花环绕的棺材里,样子跟平时没大分别,世华真希望她忽然会笑起来,跟平日一般吱吱咯咯地笑,告诉同学们这只不过是一场恶作剧。 然而,宝莲父母的凄凄哭声,令世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爱友去了。 本来大家都在担心约瑟,他已经够憔悴了,再加上宝莲的父母在哭,不跟他说话也无友善之意,同学们不知道他如何承受这个压力,每个人在心情沉重之余,肩上都像负上了千斤担。 约瑟倒是出奇地平静,瘦病了的脸孔令他的眼镜好像大上了一个圈。 他默默走到宝莲的遗体旁边,掏出只钻戒,套在宝莲左手无名指上,低声地说: “这是她一直盼望的。” 同学们不禁抽泣了起来。 灵堂上的三生约。 众位同学无精打采地开车回圣路易·奥比士甫,世华用小手帕按着嘴巴,不敢呜咽得太大声。 把着方向盘的安雄不时用手拭拭泪。 回到学校,一切如常。 世华和安雄主要活在二人世界里,她很满足,也觉得很安全。 她和李颀已断绝了通信,法松写过几封信来,她只简单地应酬了说反正暑假回港见面,不用写那么多信了。 有一天安雄去练剑,晚上只余下世华在家里。 朗尼来了。 “嗨,你好!”世华倒是欢迎他的。 朗尼见她在家仍穿得密密实实。 “你两个怎么搞的!算是同居了?”朗尼问。 “没说过同不同居,他常住在这儿就是了。”世华说。 “你还戴着胸围睡觉?”朗尼好奇地问。 世华的脸红了一红。 “是。” “连他也没见过你?”朗尼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习惯不穿衣服。”世华觉得还很正常。 朗尼笑了起来。 “你还是,嗯,还是和从前一样?”朗尼问。 “我又没有结婚。”世华说。 “哈,那倒好,要是别人先得到你,我总是,总是好像心里有点不大自在。”朗尼说。 “你不是有了女朋友了吗?”世华说。 “她是这儿长大的华侨,开放得很。”朗尼说。 “每个人都说我不开放。”世华说,“但我觉得很好,两个人住在这小白屋里,有点像童话故事。” “安雄碰也不碰你?”朗尼问。 “我们没做那回事。”世华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一定要做的吗?” “安雄太疼你了,我就按捺不住。”朗尼说,“那也好,没有人碰过你。那我也安乐点。” “你既不是我爸爸,又不是我哥哥,那么紧张干什么?”世华说。 “总之不想有人碰你。”朗尼说,“我也不会解释。我爱我的女朋友,并不是花心,只是不想有人先得到你而已。” “安雄没提过这些问题。”世华说。 “唔,看来他认定你是他的小妻子了,不过,下学期他走啦。”朗尼说。 “我也走了。”世华说。 “到哪儿去?”朗尼问,“跟安雄一起转校?” “不,只是想转转环境,加州理工很好,但我想到别处看看。” “去柏克莱加州大学吧,我弟弟在那儿。他可以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世华说。 “介绍你们认识也不行?”朗尼说。 “你心急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男朋友。” 这时安雄回来了,看见朗尼,微一愕然。 “他叫我暑假后转去柏克莱加大。”世华说。 “一流的学校啊,怎么不去,快申请。”安雄自己要走,巴不得世华早点离开这群虎视眈眈的男孩子。 “喂,安雄,施维亚要结婚了。”朗尼从后裤袋抽出几张坐皱了的请帖。 安雄一看:“怎么不是阿卡?” “她在三藩市找到个美国男朋友,不晓得发什么神经要嫁了,反正这校园可睡的男生她都睡遍啦。”朗尼说。 “那也不一定要嫁。”世华不解。 “被踢出校,又不想做事,那便嫁啦。”安雄说。 “那么阿祖怎样?”世华问。 “去做伤心的伴郎,啊哈!”朗尼拍腿大笑。 “别贫嘴。”世华到底有点不忍。 “施维亚也真可怜,新知旧雨,没有人肯去参加她的婚礼,女生更不用说了。”朗尼摸摸裤袋那叠帖子。 “女生们看开点算了,施维亚私生活不检点而已,既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又没抢过别人的男朋友。”世华说。 “她只是喜欢跟人睡睡而已。”朗尼说。 “你有没有?”安雄问朗尼。 “没有肯替人派喜帖吗?”世华笑他。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我这么穷,有什么给她?这回做了跑腿,还个人情。”朗尼说。 “阿祖也由你派?”世华问。 “这个还精彩,阿祖那张是她自己给他的。” “我真是服了她。”安 _分节阅读_21 雄说,“阿祖怎样反应?” “倒没有什么反应,若无其事地放进口袋了。”朗尼说,“我在饭堂炸鸡,看得清清楚楚,反而是施维亚在他身边望了一会,好像想等待他说什么,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施维亚笑了一阵,有点落寞地走了。” “嗯,这有点不对劲。”世华直觉他说。 “阿祖被她气得驯了,没反应也不出奇。”朗尼说。 世华若有所思,她老觉得有点不妥。 “阿祖是有点少爷脾气的,施维亚对他好时,他便对她不好,施维亚对他极坏时,他却要伤心。”朗尼说。 “施维亚到底嫁谁?”安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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