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华本能地也吮吸着李颀的唇和舌,直至她不知应该几时停止时才放松了嘴唇。 李颀脸上一片怜借,放开了她翻转身平躺在地上。 “你一定在笑我了。” “笑你什么?” “笑我不懂得接吻。” “你方才是不懂的,现在懂了,而且很好。” 世华像得了进步生奖似地抿着嘴笑了一下。 李颀叹了口气: “我怎能伤害你?” “你没有伤害我。” “我此生此世都不会,也不能。” “我没想过你会。” 世华理所当然地说。 天渐暗了,李颀内心有澎湃的冲动,他最好立时离开她。 但是,他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我送你回去。” “来我家吃饭。” 李颀已饿得饥肠辘辘,二十二岁的青年,很少时间不觉得饿。 “妈妈,我请了李颀来吃晚饭。” 盛太太虽然不大愿意,也勉强点头了,没人饭开了而撵人出去的理由。 近来画苑的生意不好,老师的学生不多,收一百几十一个月的,自己的环境也不好,也没可能招呼李颀吃顿好的了。 李颀吃了四大碗饭,盛家都吃完了,他还在吃。 世华有点心惊胆跳。 菜都吃光了,李颀干脆拿起碟子,把汁倒在饭里。 世华没见过他的吃相,倒被他弄得有点尴尬。 吃完饭,李颀走了。 盛爸爸没说什么,只是奇怪地看了看女儿。 盛太太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他吃饭像饿鬼似的?从没见人拿起碟子把汁倒进饭里的。” 盛家子女吃饭,手臂要贴身,手肘不可以支在桌子上。肉只可以夹对正自己那一块,别人向一盘菜举筷时不能同时举,要等人夹完才可以伸筷子出去,筷子不可以搭桥似的越过别人的筷子,也不可以钻在别人的筷子底下,喝汤嚼东西不许出声。 这一切,李颀全做了。 “这李颀没什么家教,难为你看得顺眼。” 世华避开母亲,跑回房间去。 盛太太觉察到女儿已堕入爱河,她决意软好硬好,迟早要终止他们的来往。 世华也很忙,舞剧的事令她心力交瘁。 司机整天地跟着她,她只能在偷得出的时间中去跟李颀约定个地方见面一会儿。 有时就在学校附近不远的街角 _分节阅读_6 边,大树下。 有一天方逸跟她说: “你和李颀搂搂抱抱,全世界人都看到了,肉麻死了。” “不要告诉我妈!”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方逸恼了。 “方逸,别恼,我烦死了。” “你是自寻烦恼。” 方逸说。 “连你也不喜欢李颀?” “我喜欢他,这人吊儿郎当的,没什么不好,但你迟早会厌倦他。” “方逸,他是我的男朋友!” “会伤害你的不是他,会伤害他的是你。” “怎么你老当我是坏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当我不怀好意?” “我了解你比你了解你自己多。世华,别忘了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我不会令李颀伤心。” “你会的,你会的。”方逸说,“早早放他走吧。” 这时水文君走了过来。 “小盛,李颀变了。” “变了?怎么变了?”盛世华问。 “真奇怪,从前他女朋友一大堆,这一阵子,他都不见她们了,只是痴痴地等你一个。” “有什么奇怪?”方逸一向认为水文君是没脑袋的。 “他连其他的女朋友都统统不要了啊!” “小盛也不会觉得奇怪的。”方逸说,“她几时把一般女人放在眼内?” 方逸的语气中包括了水文君的意思,水文君自是不明弦外之音,盛世华却怕方逸再尖刻下去了。 事实上她也有点心烦,她本着一股好奇去爱上李颀,她以为他是复杂的,有挑战性的,料不到他居然是那么单纯。 “我不是个复杂的人。”李颀说得对。 他根本不大感觉到盛太太对他的厌恶,他仍会当回家似的,偶尔去盛家吃四大碗饭。 世华像个新出道的冒险家,本准备碰上惊险重重,料不到却如履平地,令她毫无征服感。 有时她觉得李颀缠得她好烦,但胖胖说: “这世上除了你,他便没有别人了。” 世华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排舞、应付会考、对抗妈妈的压力,还有,李颀的痴。 但李颀是善良的,他是那么地呵护着她,从不侵犯她。 布景画好了,想起李颀在画苑天台上汗流浃背,在风风雨雨中拿着大胶布包着画布,她好感激。 彩排的日子到了,平日是一段一段地排,各人都表现得很好。 但盛世华忘了,开录音带的是她,关录音带的也是她,叫人出场的是她,教人化装的又是她。 所有舞衣在彩排前不久才全部缝好,那天彩排,其实只是第一回 在台上,有布景、有间场、有开幕闭幕的第一次。 这就乱了起来,第一场和第二场间,幕整整下了二十分钟还开不了,世华要换的衣服带子老绑不牢,同学们的裙子、裤子、鞋子、发型,在后台弄得一团糟,急得负责拉幕的胖胖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班主任神态严肃地说: “所有老师昨晚都看过你们的彩排了,决定是明天不能上演,一部四十分钟的三幕舞剧,落幕的时间比跳的时间还长,太乱了。” 身为男主角的高英英呆住了,伏在桌子上把脸埋在双臂中。 水文君哇一声哭了出来。 负责做戏服的同学夜以继日地密密缝,霎时间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水。 “这是没有经验的结果,幕后工作组织不好。分开来看,倒是每场都好看的,可惜组织不起来。”班主任说。 盛世华是统筹,组织不好,不用说是她的疏忽,同学们在各自伤心之际,一听见“组织不好”这四个字,心里即有意无意地迁怒于盛世华,是她要搞好,搞成这样子又是她一手造成的。 胖胖关心地频频望盛世华,但盛世华仍然冷静地坐在那里。 在水文君呜哇大哭、部分同学的饮咽声中,和一些同学的幸灾乐祸表情中,胖胖不知世华如何应付这四方八面飞来的乱箭。 “明天,不能完全没有舞蹈节目,世华,你再排宫廷舞那场,校方只批准演那一场。” 世华如万箭穿心,整年的努力不但得个失败收场;还要面对同学们的埋怨和冷嘲热讽。 “是,老师。”世华的声音和平时无异,她决不肯哭。 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变了,十分冷淡,有些甚至有庆幸的表情。 小憩的时候,水文君、高英英和胖胖三个拉着世华去她们惯常谈心的花圃,那是在校园偏僻的地方。 水文君仍是哭个不停,高英英轻轻拭泪,胖胖想说点什么安慰世华,但又想不出说什么才好。 水文君大哭了半天,回头看滴泪未流、默默坐在草地上的盛世华,惊讶地说: “我都哭成这样子,为什么你不哭?” 盛世华坚决地摇摇头。 “要是你哭我还放心点,这么憋住怎行呢?” 水文君很担心盛世华,只见她昂首不哭,水文君免不了继续涕泪交流,捶胸顿足地代盛世华哭了她的一份。 下课时,舞蹈老师经过教室,看见同学们都散去了,似乎没有什么人特别理会盛世华,只见她若有所思地坐在窗子旁边她的位置上。舞蹈老师轻轻敲敲窗户。 “世华,我想告诉你,你是很有天才的,到底你才十六岁。” “谢谢老师。”世华很冷静,但很感激,她看得出老师心疼她,而这位老师,就是世华起初拒绝她的好意的人。 “宫廷舞”是群舞,世华本是公主,当然也有份儿演出,那晚整个舞都跳得富丽堂皇。 “世华,你刚才在舞台上美得像伊莉莎白泰莱呢!”胖胖说。 会考前几星期,世华都有众叛亲离的感觉,水文君见盛世华受重视的程度已大不如前,虽然对她还挺亲热的,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跟其他风头同学交际上去了。 方逸对世华说:“对水文君失望了?交易不公平是不是?” 只有胖胖还亦步亦趋地伴着她。 会考的日子近了,同学们都忙于温习。有些成组成堆的,就是没有什么人理会盛世华。 她不晓得怎么去赢回同学们的心,天天回校,她只有沉默、沉默,同学们离她愈来愈远,她也离同学们愈来愈远。 她恨不得快点毕业,快点离开学校。 她受到的只是教训、教训,没有一点温柔的声音。 李颀仍常找她,他倒是若无其事似的,画了许多个月的布景没有全用得上,他一点也不在乎。 在画苑的天台里,堆着那叠乱七八糟折起的厚厚帆布油画布景,他倒不觉白费心机,好像他没有汗流浃背、冒热捱冷地画过似的。 《睡美人》的成败,他都不大关心。 他关心的,只是几时世华可以偷空见他。 “你一点也不懊悔白费心机?”世华忍不住问他。 李颀摇摇头。 他连问也没问过世华失败后的感受,世华亦无从说起。 世华吞了这泡眼泪,实在有个泪不知洒在何方的苦闷。 “有什么大不了?闷什么?”李颀完全不明白。 “十七年来我从没有失败过。”世华倚在李颀怀中,“我也只是对你说而已,要是对别人说,人家还以为我很自大呢。” “哈,这十六年来你很成功吗?”李颀觉得很可笑,“你只不过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罢了。” “你一点也不觉得我出色吗?”世华有点出乎意料。 “你们在中学里搞的小玩意,做个壁报排场舞的,不是人生大事吧?” “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大事?” “如果你像我这么长大,三餐不继,自生自灭,你便不会觉得有什么是大事。” “人家看不起你你不知道,前途茫茫你又不知道,李颀,你太习惯认命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什么都紧张。” “你是个天生失败者的性格!”盛世华冲口而出,说了之后觉得,这正是她对李颀潜在的不满。 李颀居然不介意。 “怎么激你不恼的?”世华但愿他有点脾气。 “有什么好恼的?你说什么也好,我爱你。” “我不爱你!”世华忿忿地说。 “我不信,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我快要走了,九月我要到美国念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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