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落在谢轻非身上的目光太过直白,卫骋并没有和他进一步交谈的想法,微点了下头就道:“失陪。” 范思浩还想追,不知道从哪来的两个黑衣人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只好看着谢轻非远去。 谢轻非拉了拉卫骋,道:“我猜得准吧?” 卫骋“嗯”了声,“愿赌服输,我让你亲一下。” 谢轻非惊讶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你说这些话都不知道脸红的吗?” 卫骋:“那先欠着,回去再给你时间罚我。” 谢轻非反被他闹了个脸红心跳,彻底没话说了。 之后卫骋忙着去应酬,觉得谢轻非应该不喜欢这种假笑场面,就把人交给了顾明煦。顾明煦和她的小姐妹相谈甚欢,大家都知道卫家的独子破天荒的带了女伴赴宴,正是八卦的时候,更遑论顾明煦吹谢轻非吹得眉飞色舞,像在说亲女儿一样。 谢轻非这个时候来到众人中间,话题因她的亲临更加热闹。 有个太太眼尖看到了她手臂上尚未完全淡褪的粉色疤痕,问道:“谢小姐,这里是怎么回事?” 谢轻非淡然道:“不小心伤到了。” “谢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样严重的伤对女孩子来说影响太大了,万一留疤……” “我是一名刑警。”谢轻非从容道,“这点伤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觉得对我有多少影响。” 询问的人万没有想到她从事的是这行工作,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并非是说她们对公检法机关从业者有多么敬畏,恰恰相反,她们是不大看得起这种可与平庸人群划等号的出身的。卫家的小辈不多,卫骋那种当了医生的还勉强算和自家产业有关联,席鸣这样撂下担子当警察的向来不被她们看好,可人家有这个随心所欲的底气,她们也只能私下说道几句。 她们无需和小辈多交流,但卫骋未来的太太是避免不了这些社交的,谁想到又是个警察?女刑警,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顾明煦就任由他儿子这样随便吗? 可再看顾明煦,她盯着谢轻非都笑开花了,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众太太们腹诽着这卫家人真是挺奇怪,可要说谢轻非哪里不好,又说不出所以然。她对待任何问题回答都游刃有余,完全不怯场。放眼全厅,也没有比这位谢警官更出众的人了。好气。 女人间无非这些话题,这边说不通,立刻有人换了重点,说到谢轻非手上的戒指上。 “明煦姐,这不是卫老夫人在你结婚的时候送给你的吗?怎么……” 顾明煦等了半天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立刻得意道:“是啊,我婆婆送给我,我送给非非,有什么不对的?” 众人更是哗然,对待谢轻非的态度不得不重视起来。 谢轻非一惊,完全不知道戒指背后还有这样的背景,感觉分量又沉重了许多。毕竟卫骋还没答应她呢。 目光下意识进入人群,遥相与卫骋对上,他便和身边人道了别向她走过来。 “是不是站久了觉得累?”卫骋瞥了眼她的裙摆。 “穿高跟鞋确实有点累。”实话是,简直是酷刑。谢轻非忍住捶小腿的冲动,趁机道,“我当你的女伴,算不算你欠我个人情?” 卫骋道:“算啊,我以后当牛做马补偿你。” 谢轻非道:“当牛做马也不必。” 卫骋扭头去和顾明煦说了句什么,她拉长了音调说:“好啦,你要是有本事还需要我出马吗?走吧走吧。” 谢轻非:“怎么了?” 卫骋道:“我带你去休息。” 稍滞片刻,他回身提议道:“我抱你走吧?” 谢轻非睁大眼睛,不知道他今晚哪根筋搭错了,“你当这里是你家?” 卫骋就没再坚持,两个人走到远离宴会中心的边侧窗台前,绿植掩映下,有张小沙发正对窗外夜景。 卫骋扶谢轻非坐下后随即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高跟鞋脱下来要替她揉发胀的小腿肚子。谢轻非慌忙要缩回脚,被他手掌大力扣住脚踝,没能进一步动作。 她抬头看看四周,好在最近有服务生走过的地方距离他们也很远,没人注意到大片绿叶后还有两个姿势亲密的人。 “你躲什么?”卫骋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不轻不重地帮她揉搓肌肉,“现在不按,等你回去睡一觉起来会更疼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谢轻非的红裙叠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裙摆扫到他锃亮的皮鞋边缘,而他那双一直以来被她认为好看金贵的双手,正灵活地替她揉腿揉脚,任她再冷静也忍不住红了脸,“你放开,我自己来。” 卫骋手上一顿,随后不知道按在她哪个穴位上,谢轻非吃痛地轻呼了一声,气恼道:“轻点啊!” “在场还找不到第二个手艺有我好的,你确定不要我来?”卫骋又放缓了力道,这回不再痛了,反而很舒服。 谢轻非违心的话不好说,闷不吭声地等他替自己按摩完,从包里掏出湿巾把他的手心反复擦了个干净。 沉默比较尴尬,谢轻非绞尽脑汁想找话题,道:“刚才我听那群人说,这枚戒指是你祖母在顾阿姨婚礼上送给她的,我不知道意义这么重大,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想把戒指摘下来,却发现尺寸卡得严丝合缝,不像戴上时那么轻松。 谢轻非试了好几次,关节都磨得有些泛红了,奇怪道:“为什么摘不下来?” 卫骋一本正经道:“因为这是真爱魔戒,遇到命定的女主人后会自动认主,象征永恒爱意,至死不休。” 谢轻非瞥了他一眼,自己仔细查看过戒指圈口处的痕迹,“咔哒”一声,一个细微的连接处打开,她顺利将其褪下。原来这只是设计上的一个巧思,会根据佩戴者指围大小调解圈口到完全合适。 卫骋沉默了几秒,说:“你也可以别这么聪明。” 谢轻非:“那怎么行?” 卫骋坐到她旁边,接过她递来的戒指,问:“你为什么不要?” 谢轻非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枚戒指意义不同,我戴不合适。” 卫骋:“哪里不合适?” 谢轻非被问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好在卫骋没就这个问题继续与她掰扯,而是不容反抗地拉过她的手重新给她戴上,“这是我妈送给你的,我没权利收回,你回头自己跟她说吧。” 接着转移开话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哦。”谢轻非摸摸手上价值连城的鸽血红宝石,道,“我们不是有事情没聊完吗,我想着和你说明白。” 卫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正好我也有事没说完,要不我先说?” 谢轻非情绪还没酝酿到位,已经从一鼓作气到了再而衰阶段,忙道:“好的,你先说。” 卫骋道:“咱们两个认识有12年了吧?” 谢轻非没想到他开口是想叙旧,先是点了头。 卫骋道:“12年,也占我们各自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所以在我心里你是很重要的人。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说了你不许生气,是你入学考试没考过我那次,你一个人躲在学校小花园哭,而我正好从那儿路过,看见了你。在我们第二次见面前,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和班级,这个时间段里你应该完全不知道我是谁吧?你那时候就已经很出众,一群小男孩儿琢磨着要跟你套近乎,我还有好几次碰见过你被人表白,谢轻非,你拒绝起人来真的挺不留情面。” 他说的都是些年少往事,谢轻非自觉不堪回首,什么追求者表白之类的如今看来也都是小孩子把戏,幼稚又好笑。她问:“有多不留情面?” 卫骋学着她道:“你会说:‘喜欢我?那就喜欢着吧,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你有值得我和你在一起的优点吗?没有的话我为什么答应你?’” 谢轻非忍不住笑出声,“我都不太记得这些事情了,原来我当时那么狂啊。” “还不止这些。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没问题,你当然值得最好的。可想要成为一个能被你注意到的人太难了。”卫骋感慨了一番,揶揄地看向她,“但那是别人。我对你来说挺不一样的吧?” 谢轻非承认这点:“你最会气我。” 卫骋道:“因为我那时候也很幼稚,完全不懂怎么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却又希望你记得我不止三年。” 谢轻非从他眼神中看出无限的柔软与坚定,一时间心旌摇曳,不知所措地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我知道你的高傲,知道你的不愿服输,我也知道在你眼里我多半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可我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既喜欢你和我争拗的样子,也喜欢你面对我的任何态度,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如此可爱。但我只想纠正一点,我……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差,至少现在的我比十七八岁时的我多出很多优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轻非有些惊讶,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我不是说过吗?关于讨厌你的那些话都不是出于本心,相反正因为有你,我才觉得日子没那么平淡枯燥了。还有……不止三年。没在一块的那些年里我也从没忘记过你。” “你说让我等你,我等着你。你说有正当理由要告诉我,我就等你告诉我。其实我能猜到你想说些什么,只是有点不敢置信而已。我还会为自己的逃避的找借口,不过是怕你会后悔,那样我们就连现阶段好不容易产生的牵绊也维持不了了,那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我不想再和你形同陌路,我想每一天都在你的身边。”卫骋说着,搭在膝上的手指微颤着蜷起,停顿了片刻后,他继续道,“况且有些东西本不需要你先开口。” 谢轻非盯着自己的鞋尖,把他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大脑一团乱麻,胸腔中却率先荡漾出极难压抑的喜悦,让她不由自主,鼓起全部的勇气看向了他的眼睛。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听到卫骋说:“谢轻非,我喜欢你,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的人,这份喜欢在我心里藏了好多好多年,你可以完全相信它的诚意与分量。所以,如果你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想法而要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它们全部都给你。我只要你一点点的爱,余下的我会用尽一切去填补,如果有一天你连这点爱也不想维系了也没有关系,给过你的我都绝不会后悔。我想为你实现愿望,我想让你高兴,这些……你愿意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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