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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秦家老宅时，天已经黑了。我看到方燃的车子停在巷子里，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他便开着车出来了。见到我，他把车交给了我，然后躲进了巷道里。 我双手颤抖着把车开到路边停好，急急忙忙下了车，亲眼看着他把宋臻臻拖进了窄巷里。 他似乎克制得很好，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做出一些很出格的事情。然而，宋臻臻的反抗似乎真的惹怒了他，一时之间我竟分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失控。我正想着要不要出面阻止他，就见有车过来了，我连忙躲到一旁。伴随着方燃的那声“宋臻臻”，车子停了下来，秦森从车上下来了。 看来这出戏真是恰到好处，此刻所有的主演都到齐了。 我听着他们兄弟俩扭打的声音，转身走进了旁边的药店，毕竟现在没什么值得我担心的了。 方燃离开后，我把他的故事讲给了秦森他们听，可我并没有跟他们提苏晓，也没有提他那段放纵糜烂的日子，毕竟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方燃是通过一夜情认识的。我也想有自己的秘密，至少在他们面前，我不需要那么坦诚。 这场荒唐的闹剧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方燃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我从秦森口中得知，方燃似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靠着酒精度日。 这样的方燃，仿佛回到了从前，我虽然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他，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去了他家。 难得地，他居然开门让我进去了。客厅里到处都是酒瓶，都快要无处落脚了。我在他身边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他醉醺醺地说：“我突然发现，我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不禁跟他讲了我的故事，在陈生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我也曾觉得我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我也发疯酗酒，可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成为我们继续活下去的理由。那些恨也好爱也好，曾经支撑他活着，如今那些很和爱似乎都在一夜之间消散了。他们的心结就是维系他们的绳结，心结打开了，绳结也解开了，他们也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了。 “方燃，去寻找你人生新的意义吧。”我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头发，“就把他们当成陌生人吧，不要对他们再产生期待，因为没有期待就没有爱恨。你大可以继续风流，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着，即便人生糜烂，也总比死掉要强。” 他突然苦笑道：“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我寻短见？” 我不置可否，他又继续问：“他们是不是找过你了？” 这一次我点了点头。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感觉到他哭了。 这件事情之后，他们的人生似乎回归了正轨。之前我拜托秦森和我一起给妙妙过生日，妙妙很是喜欢他，他大抵也是喜欢妙妙的，后来还陪她玩过几次，如今妙妙总是问我：“为什么秦叔叔最近不来看妙妙了？” 我每次都要想不同的借口搪塞她，后来她突然问我：“妈妈，秦叔叔是不是不能成为妙妙的爸爸了？” 我哭笑不得，都说人小鬼大，我们大人以为小孩子不懂的东西，其实他们早就耳濡目染。小孩子远比大人眼明心亮，但他们不会明白大人的世界有多么复杂，这需要他们在变成大人的过程中去经历和理解。 海城的冬天来得太早，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赵海原约我吃火锅，我带着妙妙赴约，妙妙还以为是去见她心心念念的秦叔叔，见到不是她的秦叔叔，看了看赵海原又看了看我，抬着头问：“妈妈，这是外婆给妙妙介绍的新叔叔吗？” 我和赵海原哈哈大笑，他蹲下来摸了摸妙妙的脑袋，说：“妙妙是吗？你好，我是赵叔叔。” 他做出握手的姿势，妙妙跟他握了手，说：“赵叔叔好，我是陈妙妙。” 这顿火锅吃了很长的时间，我和赵海原也聊了很多我们的过去。聊到婚姻，想起之前我问他，他说他还是单身，于是我开玩笑地说：“别告诉我你是在等我，你长得人高马大的，性格又好，追你的女孩子应该挺多的吧。” 他突然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问：“小冉，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低头涮着毛肚，七上八下后沾了干碟蘸料，时间刚刚好，又脆又弹牙。我擦了擦嘴巴，反问他：“你觉得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更何况，我现在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可以照顾你们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我笑着摇摇头，内心还是无比感谢他如此看得起我。 “海原，你我都清楚，我不是一个会走回头路的人。且不说我是否愿意，就算我愿意，你的父母能接受吗？在他们陈旧的观念里，我是配不上你的，一段父母都不认可的婚姻，会幸福吗？” 他似乎想反驳我，可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和你的观念不同，经历不同，我们也早已不再同一个频道上了。”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他和当年一样心思纯净，而我早就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我想要的是女性的自由，而不是和他一起过一眼能看到头的平凡日子。 他当年为了早点养家可以牺牲自己的前途，将来也可能为了他的父母让我做出牺牲，他的骨子里是传统的，把责任看得太重，所ᴊsɢ以也活得很累，而我只想要自由，就像我对妙妙的期望一样，活出精彩人生。 我和他无关配不配，只是我很明白，他已经不在我的选项中了。 第二年夏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他结婚的消息，对方是一位小学老师，看着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给他发了一个红包，他说了声谢谢，没有收。 这样的结局，于我于他都是好的。 他结婚的那天晚上，我约方燃到新外滩喝酒散步。在闲聊的过程中，突然聊到了那天晚上。我说：“那天，我其实担心你最后克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他笑了笑，“但或许是因为那样的梦做得够多了，真到了那种时刻，我反而无法入戏了。” 我想了想，说：“我猜，当你决定帮助他们的时候，你的噩梦就已经结束了。” 他一脸惊诧地看着我，似乎回忆着什么，然后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时的你已经承认了他们的婚姻，承认了她是秦森妻子的事实，而不再是把她当成当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当你决定帮助他们的那一刻，你的恨也好，执念也罢在那一刻就已经消散了，或者说，已经不及你心中对亲情的渴望了。如果你真要对她做什么，以你们之间的差距，她是反抗不了的。你一直在等秦森过来，对吧？” 我说完，他挠了挠头。 现在的他开朗了许多，真好。 然后，他问我：“你曾经也喜欢过我哥吗？” 我大方地承认：“多少有点，你哥真的很受欢迎的。但我这个人很现实，我知道我没有一丝机会，所以我也就不抱有幻想。” 我找了长椅坐下来，手中的啤酒见了底，我把易拉罐丢向一旁的垃圾桶，没丢中，他走过去捡到了垃圾桶里。然后，他面对着我，背对着江水，问：“要不……我们试试吧？” 那件事情之后，他时不时还会来找我咨询一些问题，我和他也慢慢变成了朋友。但我从未想过，我还能和他发展一段爱情，毕竟我和他是通过一夜情认识的——可转念一想，或许正因为如此，对我们来说都是公平的。 “我有一个女儿，你是知道的。”他父母都已去世，只要他能接受妙妙，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他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他也明白。 他说：“那又怎么样？” “我不觉得我还能遇到爱情。”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玩味地笑着问：“那你当初跟我上床？” 我反问他：“上床就一定是爱情吗？” 他大笑两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说：“我喜欢你的清醒。” “我也喜欢你的坦诚。”两个彼此坦诚又不彼此嫌弃的人，才适合在一起。 他突然牵起我的手，说：“那我们就不要去祸害别人了。” 我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问：“你确定？” 他点了点头：“我确定。” 我笑道：“我问一下我女儿的意见，你不介意吧？” 他耸了耸肩膀，说：“那看来我得好好学习一下如何与小朋友相处了。” 不知道秦森知道了这件事，会是怎样的表情。 嗯，我有些期待！
第43章 秦森番外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臻臻提出离婚，而她也没有半分诧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或许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情感压根就不是爱情，只是习惯和依赖，可即便如此，我也要一直守护她，爱护她。离婚，只是一个无奈之举。 我和她从小相识，二十五岁那年，我如愿和她结婚，可我们的新婚之夜，却被我毁掉了。我以为，在我的保护之下，她早已经忘记了十三岁那晚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们以情侣的身份相处也有七年之久了，但我从未逾越男女之间的界限，直到我们成为夫妻的当晚，我才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没想到，我的急不可耐让她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这时我才明白，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她。 或许，无论是从朋友、情侣还是丈夫的角度来分析，我都不是合格的。作为朋友，我没有保护好十三岁的她，让她受到了伤害，这足以让我悔恨终生；作为情侣，我也未曾好好走进她的内心，没有帮助她走出阴霾；作为丈夫，我更是自私透顶，让她回忆起那些不该回忆的往事。 所以我今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遗余力地保护她，以此来赎罪——赎我当年没能保护好她的罪。 提出离婚后，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冷漠无情，可只要面对她的脸，我发觉我根本做不到。为了让她真正的摆脱那年的阴影，我愿意尝试所有的办法，我要她幸福快乐，而不是一辈子都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里。 可是第一天我就失败了，发觉她很晚都没回家，我立马找了个借口问她，得知她在爸妈家，我才放下心来。可等她回来，看着她手里的玫瑰花，我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以前从来不摆弄花草，更不爱买花，可如今她拿着一枝玫瑰，脸上还带着笑容。所以，她是去见什么人了？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实在想不到送她花的男人到底是谁。 我像一个跟踪狂一样每天跟在她身后，一到晚上我就疯狂地想她，我打电话给贺医生，告诉她，我这一个礼拜都坚持不下去了。贺医生说：“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如果你想让她完完全全走出来，就必须狠下心。我理解你的煎熬，可做戏做全套，不要让之前的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不要让那个男人继续成为你们婚姻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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