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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错觉，良锝想。 雷牧携助良锝，连同救护人员，将伤患搬进救护车。戴大卫昂贵衬衣上都是血，搬运时沾染了良锝一身。 48 岁后爹与 3 名继子，在西图澜娅餐厅厮杀拼火打斗画面，恐怕世界上所有喜剧电影里都没出现过。良锝打量着他，某种程度上，此刻好感天枰偏向戴大卫，理由很直接简单： 在戴大卫这等年龄，遭遇3 位中年壮汉围攻，还能处于不败劣势， 良锝想为他的老当益壮喝彩鼓掌。 救护车颠簸驶动，戴大卫缓缓睁开眼，瞧见良锝在身旁伺候，“小子，我没看错你！” “那是你瞎眼！”良锝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下，“从今天起， 除了戴婉，我不想再见戴家任何一个人！拆迁款——你们自个凭实力去争，别再拉我掺合。” 戴大卫疼得直呲牙，沉默好大一会，“你说戴婉会原谅我吗？”良锝没应话。 首先他对如今局势越来越不了解，其次戴婉越来越陌生，再者他一直以来，恐惧去面对和思考一个严肃问题：西图澜娅餐厅被打砸成这样，救护车内那名阴着脸的股东雷牧， 他能做得到宽宏大量吗？ 安置好戴大卫，良锝前脚离开医院，紧接着便收到雷牧发来的催他思考“利润报告”的手机短信。他读着读着，浑身酸疼无比。当初开这家西图澜娅餐厅，雷牧、詹望、莫阿肯都投钱进来当股东，良锝则抵押商业保险，申请出一笔贷款。 然而截至今早，他每每看账薄，核算财务，一股无力感总会充斥全身。 良锝脑袋与肩耷拉着，丧气又烦躁的返回西图澜娅餐厅，他只顾思考如何将“被毁西图澜娅餐厅的财务报告”写漂亮与投机取巧一些，进门后没注意到一片狼籍西图澜娅餐厅的某张桌前，坐着个女人。 在黄拉拉提醒中， 良锝抬眼望去。Jane坐 在那里，一身桃红及膝裙，无袖收腰，桃红色宝石耳坠，极优雅。“你瞧见我来，应该不会又要转身逃跑吧？” Jane看眼悬心掉胆的良锝，指着桌上两瓶酒，“一块品尝呗？原本想约你找个俱乐部喝杯，可又觉得来你的西图澜娅餐厅看看，才是最正确的相逢方式。”她笑的颇自信，语气藏着满满的别样意味，“如果给你带来不便，请原谅我的鲁莽。” 良锝看不透她，“你想干什么？” “满腔怒火？” 何止！只要想起她，或面对她，良锝就浑身不自在，“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良锝！” Jane分别从两酒瓶内倒出酒，建议他尝尝滋味如何。良锝直接拒绝，可对方却举杯到他眼前，压根不想收回回，他只好接过，嗅下， 举头顶打量，品尝，漱口，回味一会。 “我右手里这一款，有浓郁黑李子气息，陈酿时间不长，有烟熏混合药香，是款中等价位的西班牙添帕尼优 Tempranillo 1；左手里这款肉桂味浓郁， 丰富浓厚又紧密，应该是有些年份的酒，是原产意大利特产的桑娇维塞Sangiovese 2 吧？”良锝放下酒杯，“你大费周折地前来， 只想考考我？” “当然不是！我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有信心。”她脸露自豪！ 良锝却像被触碰逆鳞，呵呵冷笑出声。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Jane看着良锝莫名其妙反应，突然有些来气，“如果今天不是你突然出现在会议室，我才不会决定把金盘子协会中国代理权，给你那个业务资格欠缺的哥们雷牧来承接代理。” “你没必要给我面子！” “我不给你面子给谁？你是我徒弟！” 良锝颇不理解她这股认定他身份地位的傲气与自信从何而来，难道是从她边挑逗他边教他品鉴红酒的那短短数小时？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小忙，”她逐字吐出计划，“我会安排你进入一家国际知名西图澜娅餐厅学习和进修，你顺便帮我搜集一些信息，我会付你报酬。” 良锝起身送客，“我没当特务经验！” “报酬10 万！我知道你现在急需用钱。”她抛出诱惑，“你离开这家西图澜娅餐厅一段日子，并不会影响它的自动运营！根据我所调查信息显示，你因不善经营，导致西图澜娅餐厅老顾客不想再来就餐，如果你决定帮我，我会派遣一名职业经理人，在你离开这段日子里，帮你梳理业务，指点迷津，度过营收难关。” 10 万块？良锝并非不心动，可他体内涌出的那一股股干燃多年的怒火， 在她言语之下，若火上浇油，燃烧迹象从没在这一瞬这般火旺。 “哪怕100 万，也没门！” “听到你如此迅速拒绝我，作为你老师，我很伤心。”她说， “那喀索斯！看来你还没长大变成熟，虽然你经营着一家西图澜娅餐厅，却根本不懂什么是商业，什么是谦虚，什么是共赢。” 良锝本想反驳“你本就是个失败老师，压根没传ʝ𝒮𝓰授过有价值的知识”，可又觉得此言并非属实。如今他所建造、所拥有、 所领悟，都是拜她早年匆匆诱导所致，过去时她在他身上所费八小时的心眼，在他生命里已经发酵成为酒，虽非典藏级，可暗中每每品尝，却又别有风味。 见良锝再次冷脸赶人，Jane 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 “我不再是那喀索斯，现在我是涅墨西斯！” 良锝声嘶力竭地喊。
第16章 第一个下旬：15 Jane一脸不解地扭回头，像是听闻一场浩大的史诗，嘴唇微张，足足发呆四五秒后，满脸询问似的看向良锝的眼，接着无缘无故地笑出声。 “那喀索斯，你什么时候变性了？变成涅墨西斯了？”她脸上带着颇为坦率地诧异，”我实在搞不懂哪里招惹了你，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当涅墨西斯要找我复仇？我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 良锝迅速察觉到自己刚刚所言话语中，充斥着好多不对劲情绪，主要是过去他认定那场相遇，对自己与她而言皆是意义非凡，但此刻他突然明白，对方从没像他这样，陷进那场短暂情感漩涡——某种预感中，他甚至看出，改变他人生的数小时，在Jane 生命里，不过是一粒灰尘被弹落，一只旧丝袜被扔掉，一枚硬币扔给街头乞讨人。 与Jane 交锋这几分钟，良锝所获取信息颇为丰富，过去他坚定认为她教授自己那套怪异理论的背后，一定存在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真相， 如今真相显示，那不过是游戏一场，他只所以成为主角，是因她在商店里偶然看到一把伞，决定敞开看看，谁知却发现伞面太小或颜色样式不对，就又将伞合上，放回原位。 自此，伞，这把伞，彻底不再是一把未曾打开过的新伞！ 如此这样的局面，良锝失去了一名常规青少年懵懂迎接大学生活的率真，他及早跳入成人心态，再找不回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后来，虽然遇见了戴婉，他慢慢被纠正，人变得逐渐正常，可那段时光，所产生一系列的裂变效应，引发出的后遗症，却永远无法被板正。 在Jane即将走出门前一秒，良锝有种被石头砸压身体，却并未曾感觉疼痛或受伤的错觉，他环顾一圈大战之后的西图澜娅餐厅，他喊停她，冲她点点头，表达出愿意接单的恳切。 这天半夜，良锝久久静坐在西图澜娅餐厅收银台，打量着废墟一样的西图澜娅餐厅，失神又落魄，恍惚又迷失，最后他毅然拿出记账的笔和纸张，鼓起勇气开始统计自己究竟有多么穷。 欠账：欠詹望 37 万 +7.7 万私人借款，欠雷牧 45 万 +3 万私人借款 + 交付西图澜娅餐厅营业牌照的 1 万 + 税务师佣金 4000 元 + 保险律师佣金 6000 元，欠莫阿肯 47 万 + 购置水晶吊灯花费 1500 元 + 六面落地玻璃窗的天鹅绒布帘 3700 元，信用卡欠账 3 万 + 拖欠水电费取暖费物业费共 8321.73 元，欠老爸早年购房费 12 万 + 他私人援助开西图澜娅餐厅 3 万。 一共欠账 167.662173 万！ 又拿出另一张纸，写上“收入”一栏，可想想近半年并没一毛钱入账，索性将此项改成“我的财产”，然后继续统计： 我的财产： 1:2007 年，极为幸运地低价购置到一处 116 平方三室两厅的老房子，如今市场估价连翻再翻，靠早年在外资投行期间辛勤且高酬劳的工作，已经近乎摆脱房奴身份。若变卖房产的话，会有多少钱？ 良锝写下一串问好，并备注：尽快找个房产顾问，赶紧弄清楚。 2：一套三环外临街 370平的精装修西图澜娅餐厅，附带堆满木材及杂物的一处后院，拥有 20 年使用权，如今市场估值多少？ 3：信用卡里的钱算我的吗？ 4：银行存款：58000 元。 5：西图澜娅餐厅流动资金：7.7 万，刚刚够发员工下个月的工资。 一共拥有财产？良锝思索再三，忽然觉得这个金钱数字，其实像个未知数。 良锝无法逃避这种奇特感受，悲哀与失望袭来，他垂头丧气，恨不得拿脑袋撞墙撞晕自己。作为一名北京生活多年，前职业是投资经理人的男性，如今身份是私营西图澜娅餐厅老板，他竟然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出更多属于自己的财产： 没有什么秘密私房钱，千不该万不该早早抛掉了股票或基金，还傻逼地抵押个人商业保险——他所做一切：只为盘下一家西图澜娅餐厅。 过去，良锝曾偏执地认为，人每天所走过的路，终究都会被命运慢慢无情擦除，哪怕你记住每条路的返回标示，却无法找回当初踏上这条路的所有情感——良锝当下渴望，他的过去，能够倒活过来，重活一遍，可以把负面情感全都抹掉，不留遗憾和债务。 第二天早上，他集齐所有员工聚到西图澜娅餐厅，扶正中央一把椅子，坐在正前方，“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非常抱歉……我……我食言了！没能兑现当初许诺：打造出一个北京最棒西图澜娅餐厅！” 他环顾众人， “若西图澜娅餐厅没被砸，借助我们所推出情色效应，会出现运营转机， 可如今这等状况……哎……我只能说……这令我非常为难！西图澜娅餐厅若想继续开张，就必须重装修整，可我已经没有太多钱用来——服务这里！因此，当下来看， 只能关门歇业。” 老孟一脸不甘，“我在这家西图澜娅餐厅工作近十年，生意一直很好，只是你……可能是你倒霉吧，运气不好！”他把喉咙口内那些真实话咽下去，“关就关，我再找个新工作并不难。” 黄拉拉愤愤不平，“戴家人实在过分！报警吧，咱们到法院起诉他们！” 针对此事件，良锝心中有很多话想喷涌而出，却不知从哪儿开头。 他叹着气，转身取来一瓶伏特加，一排 shoot 杯，依次递给大家斟满。他弯腰鞠躬，仰头饮尽，接着从纸袋里取出一个个信封，提前发放一月工资，作为散伙安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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