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锝扒开一层树叶,向下挖,撂开几捧土,在松树须根处, 挖出一颗直径四厘米小黑球,波兰土豆般大小,上面布满黑色鳞片,朝向表皮裂纹深处仔细探看,还能窥见内里褐色丝状斑纹。 阳光照射下,猛一看它,并不像菌类,倒像某种动物,或一块有灵气石头。良锝放鼻下嗅着,泥土浊味与腐物气息相交叉,透出气息奇特,融合着淡淡干涸汗液与干橙皮味,甚是浓烈勾人。 良锝久久难以将嗅觉从这味道里抽离。 他意识里快速出现一个假象画面:看到一双手,把这枚猪拱菌,拿刀削成薄如蝉翼片片,一部分用来搭配炒鸡蛋,用来犒劳两位正与小猪拔河的女士,另一部分拿来浸入山茶油,迫使它发酵,冒出一连串活性泡泡。 突然间,戴婉大喊,“快点!你挖到了吗?” “成功!” “哇——,我要看看!” 戴婉忘乎所以然,直接松开缰绳,向良锝跑来,伴随着Jane 那句“别——哎呀,我的手!”痛呼, 只见小黑猪挣脱开,拖着缰绳流星般冲向良锝,滚圆身板一跃,飞扑向他手中那块猪拱菌——它张开淌着贪婪唾液嘴巴,一口咬下去! 怕被咬伤的良锝,忙向后退,谁知却被枯树根须绊住,他直挺倒地,脑袋磕碰向树根。小猪因扑个空,正气呼呼哼唧,怒瞪着良锝,并将猪身压在良锝胸前。 良锝被吓坏,忙将它推下去,小猪吱哇乱叫滚数圈,不依不挠再次冲来。 两个哺乳动物,在这片荒野上,相互推搡,相互较劲,最终良锝以人类身躯优势,战胜了它,可他刚爬起身,欲要转身跑开时,却见小猪向前跳跃,拱到他屁ʝ𝒮𝓰股上。 突然被袭击,良锝一时没把控平衡,一猪一人,就如此这般,滚下山坡。 良锝一手护住猪拱菌,另一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翻滚身体,可惜胳膊根本用不上力,滚出二十多圈,直至落进坡底, 脑袋跌向颗老树。 迷迷糊糊间,良锝瞧见小黑猪被吓的打起哆嗦, 喷出一泡热尿,恰好浇上他大腿,在烫乎乎淋浴般猪尿袭击后,良锝眼前色彩,先是旋转四散,随后灿烂辉煌地爆炸开, 与瞬间变湿漉变沉重身心,及不远处大喊他名字戴婉嗓音,一同跌入迷幻。 戴婉连滑带爬,抵达坡底,瞧见满身扎满松针的良锝,哭的稀里哗啦,“你可别吓我呀,你还没正式入赘我家呢!” 阳光倾斜,穿过树林,射向良锝额头,他伸手想去抚摸戴婉脸庞,想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个玩笑,是宇宙里一个值得津津乐道的抱猪滚坡的有趣事,可实在没力气可供他张口发音。 戴婉摇晃他脑袋力度越大,他越觉疲惫,逐渐睁不开眼。 隐约间,良锝看到一盘黄橙橙又黑润润的猪拱菌炒蛋,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端到他跟前,冒出诱人食欲热气,令良锝贪吃心大盛,闪现一抹意识:若在死前,能吃到一盘佳肴,尚算死而无憾,也算真切映衬被朋友赐予“美食狂”别号的性情。 对面那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开口讲,“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土,自他不隔于毫端。你前行印证,种种奇妙非风动,要先察观此菜,再环视命运,一切皆成缘起,” 良锝诧异着,脱口高呼,“姥爷?!” 对方却将装菜盘子,直接扣向他脑门,不得不闭嘴的良锝,一跃被抛进黑暗。
第35章 第二个下旬:18 黑暗能孵化梦境,梦境则源自过往记忆。 所有不可发生的与已经发生的稀奇事,之所以组合在一起,是因人类的念头触及到它,令它发了芽,变成潜意识里的某种特别暗示,在时间长河里,它虽然不足以溅出水花,然力量不可忽视,它曾经存在过,承载着过去与现在。 良锝在深山老林中滚下坡撞晕,坠入昏迷后,他落进一个奇妙世界,像是梦,又似乎是幻象。 演绎画面主角,除了他自己,还有良锝的母亲。 发生地点在云南第一人民医院,线索关键词是:死前对话。 时间段是良锝刚刚读高二期间,那天午后,下过一场银河倾倒般骤雨,当雨丝变得淅淅沥沥,被风吹落在幻象或梦中皮肤上,他有一种走在浓雾中的错觉。 良锝身着篮球校服,匆匆赶到医院重症监护室,脚上李宁牌灰色运动鞋,已被雨水浸透。等待大约两刻钟左右,门打开,医生示意他进去探看。 良母躺床,眉头紧锁,眼神涣散,气息奄奄,她执意停用呼吸机,希望有尊严地自然离世。 “病人这三个月,一直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上周依照她要求开始停药,近两天器官衰竭进入快速期,接下来离世过程,可能会快,也可能持续数天。”医生黄叔叔把一沓纸递给良老爸来签,“老良,你没必要继续纠结,你太太看得很开,医院很少见到她这类意识清醒时,仍旧无惧向死的癌症患者,她的决定是最好选择,毕竟癌细胞已扩散全身……” “我是医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那你能救她吗?”医生黄叔叔叹气,“你能帮她减少身体痛苦吗?老良,咱们是多年同事,有些话别人说不得,可我得敲醒你,从弟妹患病后身体恶化状况考虑,目前弟妹她自己的决定,其实是最好选择,难道你要在她第四次昏迷后,再用电击复苏她?再次插管用鼻饲喂食?你不能再一意孤行,弟妹需要被尊重!” 良老爸情绪失控,一拳砸墙,又捶打几下,身体轰然泄气,他接过笔,开始签字。良锝依在门框边,看看老老爸,又看看那些收到通知前来告别的亲戚朋友,表情呆滞,神识不知丢到哪里。 熟人朋友纷纷进病房,开始一波寒暄慰问,但很快就被良母逐个驱逐,有人哽咽着不愿离去,有人如释重负快闪撤离,然而他们看向良家父子眼神,都极为相似,充满不解与委屈。 良老爸厚颜强笑,上前逐个道歉,连续持续十几回后,他气冲冲折回病房,“他们来看你,总而言之都是出于好心,你张口闭口,都在挤兑他们,是不是太过分?” “不过分!” “你只爱顺着自己脾气胡乱行事,从不考虑别人!我们活一辈子,总需要图点什么吧?” “如今我什么也不图。” “好!你是看破红尘的神仙,想抛弃肉身就抛弃,想死就去死,可你能为儿子考虑一下未来吗?能考虑下我的面子吗?如果你赴死主意已定,那能不能试着融通接待一下那些来探望你的人?为良锝未来人生铺垫些人际关系?” “是吗?可我是我啊,你限制我干哪限制我做这,都快二十年了吧?没想到在我临死前,你还是这种德性!” “谁说你要死了?” “难道我能还长寿一百岁?”她盯着良老爸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放弃跳舞,我这后悔,可是和你有关,对吧!但我不恨你,恨又不能让我回到过去改变事实,对吧?现在我有我的处事方式,”良母气喘吁吁,“你带着你的人际关系,滚一边去!再说命在自身手里,良锝没必要与那些假惺惺的人打交道,他们还不是因为你的副院长身份才来的?我骂几句,说几句真话怎么了?你就失去副院长职位了吗?我死前不想再被那些不喜欢的人和事,污脏双眼!求你让我清净一会吧,求你!” “就你天生不凡!”良老爸没忍住挖苦,“你们老赢家都是脱俗奇人,行了吧?!有哪个父亲像你爹那样,竟在临终前教导自己闺女,务必要和这个世界,还有世人俗事,保持距离,要学会看淡生死——竟是胡扯!我绝不允许我儿子,学他姥爷!学你!我以后会让他远离你们赢家!” “命运是你能定夺的?”母亲插满输液管的手,冲站在门口的青少年良锝挥一挥,“良锝,来!来这儿,有件事我必须要讲给你听。” 良锝迈进病房,靠近床,死亡气息扑面,莫名悲哀袭向良锝, 他眼中逐渐噙泪,良老爸瞧见后,立刻做出禁哭手势。 “我带来好多你爱喝的果醋。”良锝掏出瓶瓶罐罐摆床头,“喝口吧。” 母亲双目里两簇温暖篝火,在良锝看来,时而微弱如星,时而栩栩燃烧。 “好,你来喂我。”她虚弱地笑。 良锝挑出母亲最爱的黑豆红糖醋,她浅浅喝两口,便推开吸管,从枕下摸找出个布袋,盯着它发呆,枯萎消瘦的脸,好似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 “假如你这辈子不想结婚,就自己带上它!如果你决定结婚,就把它送给你媳妇,不过若是离婚, 务必要讨它回来。”她从袋内取出个镂空珐琅镶满彩玉的金镯,掰开卡扣,套进良锝手腕,“这是你姥爷的遗物,他去世前嘱咐我以后传给你。” 她提着劲力讲,“你没见过你姥爷,他可是个大人物,靠你曾姥爷打拼的两家商铺与四十亩茶田发家,创建七个大商号,援修 36 条深山寨路,捐建108 所学堂,临终前他将资产,捐给国家湖泊所,还推动了国内首家研究太空科技的基金组织提前诞生。” “可惜你姥爷,却没给你妈留一毛钱的遗产!”良老爸冷呵呵插话。 “睁眼说瞎话!难道他没把我留给你?”她佯怒呵斥,“请你知足!” “你我两人,可是有着继承亿万资产的机会,谁知临到手那只肥鸭,却突然飞走?!常理上来说,谁都不会轻易释怀,但我挺纳闷,你竟丝毫不在意?!”良老爸双臂抱胸,“所以我不建议你把自己那种可笑的豁达,貌似看开一切的境界,传染给儿子!良锝不能再像你、你大姐和你父亲那样,带着奇奇怪怪的思维过一辈子。” “儿子终究需要知道他的未来!”她轻抚良锝手腕,“本来我不愿讲,可我父亲临终前交代遗言场景,近几日总循环往复在我梦里闪回,算是一个警惕与暗示。” 她虚弱呼吸,轻轻慨叹,“昨天再次昏迷,今早我苏醒,心头突然变透亮,何必吓唬自己,真假?假真?人活一世,该面对的,逃不开!早点抱着知根达底探索未来的心态出发,主动去迎接,才是上策。” 接着良母开始讲家族之事,因力气不足,停停歇歇。 良锝从母亲话中得知,自己姥爷非同常人,没人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据家族长辈们,描述给母亲与大姨的版本,关于姥爷的最早身世ʝ𝒮𝓰信息,发生在清末年间。 那时姥爷大约五岁年龄,时常被一个放牧着七十多只绵羊的骑牛人,抱在怀中,在昆明东南方去往玉溪地域的南盘江岸,附近活动,孩童总是处于昏昏沉沉浅睡状态。 在一个夏至,不知尚是傍晚几点,河岸边行来一队送急货的马帮镖队,这些人已连走数日,早已又累又躁。双方在江边狭道上相遇,互不相让,几句话不合起冲突,突然远处深山,传来一声惊魂厉啸,刺破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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