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再见到闻迟默会尴尬,却没想到,闻迟默换了座位,换去了讲台边上,那独一份的位置。 老罗和别的老师闲聊时候提起,说,座位是闻迟默主动提出换的。 其实老罗早在他转过来的时候,就想让他坐前面,特殊照顾一下。但被闻迟默拒绝了。 没想到,他这回主动提出来,说自己听力差,想往前换。 老罗啧啧两声,“你说这孩子,硬撑到现在,为了那点自尊心活受罪。” 姜言一当时正在办公室给老□□活,听到这里不免撇嘴——闻迟默还真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不用尴尬。 也不用再有交集。 - 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时间就在不断书写的笔尖悄然溜走了。 姜言一甚至想不起来关于那段时光的具体细节。 等听到蝉鸣时,高考已然结束。 6月他们最后一次返校,拿到了毕业照。但那上面没有闻迟默,拍照那天,他没有来。 从开始到结局,他都是这个班级的局外人,就像照片背面记录的,高三(5)班,共34人。 无人在意他的来与去。 “朋友们!江湖再会啦!!!”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星,炸开最后的绚烂。 他们与高三告别,迎接新的人生。 他们又哭又笑,拥抱彼此。 他们交换留言本,写下祝福。 那天,姜言一走得最晚。她撕下留言本的最后一页,提笔写到—— 【闻迟默,愿你能走在光明的坦途上,遇见更好的人生。】 她将纸片对折,在折痕上方又写下几笔小字——要健康,好好保护耳朵。 她没有落款。 将纸条塞进在身后座位的桌兜里,姜言一轻松地笑起来。 高二的学生暑假就要搬上来了,这张纸条多半会被扔进垃圾桶。但她能心平气和地写下这段祝福,或许证明她已经能放下他了吧。 不管当初多难过,时间都替他们抚平了伤疤。 离开教室前,她回眸最后看了一眼,轻声自语—— “再见了,闻迟默。” “再见了,姜言一。” - 那年盛夏,闻迟默的20岁。他赚到了足够的钱,为左耳配上了助听器。 他又一次听见蝉鸣。 听见喧闹。 听见人来人往。 却再寻不到那人。 不会再有人自他背后,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喊他一声—— “闻迟默。”
第34章 (34) 盛夏已过, 新海降过几次温,落过几场瓢泼的雨,秋天却迟迟未见踪影。 九月底的天, 闷热依旧。 姜言一从悲戚的梦中醒来时,外面变了天,一场雨将至未至。 她怔怔坐了会儿, 而后起床、洗漱、吃饭,按部就班。 饭桌上, 陈婉语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姜言一把事情简单讲述了一番,“不用担心,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陈婉语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哪里好得差不多了?” 姜言一搓了搓发胀发痛的小腿肚子, 打哈哈地笑了笑。她的脚虽然可以落地了, 但走路还是会疼,上下楼梯更是要命。 着急撑着回机构不过是想找点事做。否则成天在家伤春悲秋的,自己都嫌。 说话的档口, 姜言一接到警察局的来电,醉汉将在后天上午被释放,他提出想当面和姜言一还有蒋继风道歉。 姜言一原本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并不想再见到那人,但那边坚持,也就答应了下来。 又在陈婉语那窝了一日,美美过了个周末, 姜言一有点赖着不想走。 “行了行了, 赶紧回去吧。”陈婉语被她粘得直笑,“这么大的人了, 还这么小孩子气。” 姜言一闷在她怀里撒娇:“毕竟,没有人比您更爱我了嘛。” “会找的。”陈婉语轻抚着姜言一的脑袋,温柔地说。 “一定会有人像我那么爱你。” - “小姐,我停在这里,不开进去了行不行?里面不好调头。” “行的。” “不好意思了。” 姜言一在手机上付了钱。下车后,外面飘起了毛毛细雨。 细密的雨丝像是看不见的蛛丝,打在脸上,带起恼人的痒。 姜言一一瘸一拐,走走停停,受伤的脚踝泛起刺痛,到后来不得不踮着脚尖,跟个兔子似地跳着走。 “嘶——”她捏紧拳头,后悔逞强,当时该喊陈婉语扶她下楼的,也该让司机开进来。 可惜她生来犟种,又太好说话。 快到了快到了,姜言一,加油。 给自己打完气,忍着疼又跳了几步,而后猛然一顿。 呼吸微扼,眼神逃避地往地上瞧,甚至小小地往后退了半步。 可那人避无可避地进入视线,低声唤她的名字,“姜言一。” “你、怎么,在这里?”她哑声问。 闻迟默听不见,他的助听设备早在漫长的等待里耗光了电量。 但如果姜言一是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那他会回答不知道。 经历过剧烈的疼痛后,他的脑子便停止了思考能力,任由身体做出决断,发疯似地来到了这里。 他等了姜言一一天一夜。 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黎明。没有开灯的房间直白地告诉他,姜言一并不在家。 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不走。 他本不该这么出现在姜言一的面前,身上沾染烟味,脸色苍白憔悴,下巴冒出胡茬,几近狼狈。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总觉得自己该问姜言一讨要一个说法。 “怎么受的伤?”他问,伸手想要扶,又堪堪攥成拳。 “摔的。” “怎么摔的?什么时候摔的?” “没去给你上课那天,不小心摔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闻迟默的语气很重,眼神自上而下扫过姜言一的伤处,脸上淤青未消,腿上、手臂上留着大大小小的结痂,踮着的右脚上还缠着消肿的敷料。 但她竟然同他轻描淡写地说是摔的。 连编一个像样点的谎话都不愿意。 “不知道。”姜言一硬冷地吐出字眼。 说完,她终于不再低着头,而是梗着脖子,直直看向闻迟默。 脖侧的筋骨因用力而异常突出,像是一株压不弯的植物,倔强又孤高。 可她的眼底却又带着委屈的红。 他们看着彼此,无声对峙。 而后姜言一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她说:“大概,觉得没有必要吧。” “就像我从前问你为什么会受伤,你也不会告诉我一样。” “觉得不重要,所以也就没有必要。” “对吗,闻总?” 姜言一在颤。 她讨厌闻迟默,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她还没能完全将他从心里摘去,她还放不下。 所以她也疼。伤人又伤己。 她率先撇开了眼,“如果闻总没有别的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闻迟默没说话。 姜言一也不想听,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向他,而后略过他。 一如少时闻迟默无数次地无视她那样,同他擦肩。 站立许久,姜言一肿胀的脚踝如同生锈失灵的机关,僵硬、疼痛,无力支撑。 可她不想停下,双手扶着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倔犟地往前走着。因为她怕再一次在闻迟默面前掉眼泪,她为他哭过太多次了,不想再哭了。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不待她回头,那人已霸道地将她打横抱起。 “闻迟默,你、你干什么?”她推着闻迟默的肩,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陌生的距离,“闻迟默!” 闻迟默不看他,抱着她径直走向门洞。 姜言一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这般抱她,将完全失聪的右耳对着她,然后假装听不见。 无赖又自我。 而他那道藏在耳后的手术切口,也在这样的角度下暴露出来,已不似之前那般骇人,红肿的缝合疤痕褪去,将将收成一条细白的线。 恢复得很好,却又永远不会消失,它代表着闻迟默一辈子的苦难。 手逐渐松了挣扎的力道,方才的骄傲劲头垮塌散去,脊背、腰肢支撑不住地软下来,带着一些微颤塌陷在那人臂弯。 待得回神,姜言一的指尖堪堪擦过闻迟默的耳际。 但那人的耳朵并不灵敏,对此无知无觉。 姜言一承认自己没出息,在这种时刻,竟又开始心疼他。 闻迟默将她送上楼,放在沙发上。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没有。 行至玄关,闻迟默驻留许久。而姜言一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他们都在等,却又都不做挽留。 听着关门声,姜言一勾了勾唇,闻迟默还是老样子,偶尔施舍她,又很快将其收回。 譬如刚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怜惜”。 一下令她动容,一下又令她伤心欲绝。 他们像是两只倔犟的刺猬,互相伤害,互相折磨。疼了累了便退回自己的底线徘徊,不肯让对方看见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但“爱”不是掩藏。 闻迟默从不曾完整表达他自己,他把情绪全都压在心底里,等她去猜。 可她猜不透他。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这一次,她想站在自己这一边。 - 沈煜宇被一通电话吵醒。 顶着宿醉的头疼接起,先发制人地说道:“闻总,我昨天喝酒喝到凌晨3点,早上5点刚睡。您要是有事,还请憋着,等我睡醒给你回电话。” 他眯起一只眼看了眼手机时间——莫斯科早晨8点23分,北京时间凌晨2点23分,闻迟默他妈的给他打电话,是不是疯了? “我去找她了。” 沈煜宇从床上弹坐起来,“你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是我,失控。” 沈煜宇“哈哈”一笑,“失控”听上去夸张,但按在闻迟默身上倒是将将好的。他能做出这样的举动,都该给他奖励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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