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纠结了快有半分钟,才试探着开口。 “我昨天画场景写生,请了个模特,男的,你会介意吗?” 他将英文期刊阖上,语调平淡地应:“你请他是为了练习,我为什么要介意。” 等她点开最后一张,准备按下删除键时,车子忽然地急刹。 她没拿稳手机,直接从手上溜到沙发,掉在了陆观止手边。 而后车内气氛又安静下来,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别墅前。 吃过晚饭,秦音拿出平板来画画。 她的拟人图才打了个型,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填充,再抽空练了会普拉提,就该准备洗澡了。 刚才她手机里那张模特给她发的照片,他不会看到了吧? 毕竟那照片是个男的,秦音不知道要不要解释,可要是他没看到,或者根本不在意,她解释了不就显得很自作多情吗?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就算真有这些东西,它们也不会从沪市跟着坐飞机到京市来。 才用这个借口抚慰了自己几秒,她脑子里就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既然这些东西都不符合常理了,那它们如果想到某个地方来的话,压根不用坐飞机,直接瞬移就好了。 她立刻放心不少,心想这男人要比她想象的大度许多。 看他们说完了话,司机转过头来道歉,说刚才碰见个闯红灯的。 这一刻,她有点痛恨自己记忆力太好,想象力太丰富。 她还是个小孩时,很爱听睡前故事。 那时,她爸妈没当班主任,不用看学生晚自习,有充足的时间来陪她,给她讲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还有各种神话故事。 秦音站在浴室门前,沉默地凝望开了条门缝的浴室。 总有一种错觉,感觉下一秒会有个狰狞的人偶冲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地板,哦,说不定这个地板上也会流出黑黑红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灯光。 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看待这些东西。 她边怕边看,看完还跑去了爸妈的床上睡觉。 后来她狠狠画了好多张怪诞的画,将它们从幻想带到现实,这种害怕才得以消散。 因为画风奇特,包含了强烈的情感,冲击性很强,她还靠着那组画拿奖了。 秦音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看到了地上流出来好几张木偶脸。 后来她上了初中,养成了睡前看书的习惯。 那段时间很流行小小一本的杂志故事刊,班上的同学们互相交换来看,她爱新奇,什么都敢看,换了几本名字叫做《鸡皮疙瘩》《怖客》《民间故事.胆小鬼》《新心跳》的恐怖悬疑杂志。 犹豫不过三秒,她打开门,去找现在能唯一求助的陆观止。 刚才去衣帽间时,她有碰到陆观止,他拿了套轻薄的衣服,似乎是要去健身房健身。 健身房在一楼,秦音去到了那,没看到人。 对镜梳头的长头发女鬼,嵌在墙里的尸体会在夜晚发出声音,学校公厕水龙头深夜会传出诡异的水声,人工湖浮现的惨白人脸,成了她那段时间缠绕着的噩梦。 但如今,她没办法再钻进爸妈的被窝了。 秦音再三地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推开浴室门进去,浴室的光线明亮,整洁到和密室里的那个浴室像两个世界。 她踩着楼梯下去时,男人正从泳池出来,黑发往后撩,赤着上身,腹肌线条削薄紧实,水珠自发边滚落,拖延着没入人鱼线。 许是没料到会有人出现,他望过来,眼神含着压迫,多了许野性意味。 秦音早知他身材好,可这样直白的冲击,还是第一次。 她龟速挪进去,想把浴室门关上,却又有点怕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墙也会咚咚响,水龙头会流出头发,花洒落下的水是红色的? 陆观止眉梢轻扬,似是不理解她要洗澡与来这里的逻辑。 要在他面前承认自己胆小到这样离谱的地步,还是有点心理压力在的。 凝视游泳池里逐渐平静的水面,她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害怕。” 健身房还有一扇小门,通着个楼梯,她记得那里通往地下室恒温泳池,泳池能看到天井,在那游泳完全不压抑,还能看到玻璃外栽满的绿植。 来都来了,干脆去地下室找找看。 “怎么了?”他问着,随手拿了条毛巾,去擦沾着水的头发。 可那稍红的耳,再次将她真实心事泄露。 他眸色停了极短的一瞬。 秦音皱起眉,指尖轻动一下,觉得掌心有些痒。 还有点湿润,就像是被什么轻轻舔.舐着。 欲盖弥彰地移开眸看向别处,她险些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过了会才回答道:“我要洗澡。” 他朝她走近了些,喉间克制不住地溢出了声轻笑。 她本来就害怕了,现在拉下脸面来求助,他居然还笑自己! 秦音有些恼羞成怒,一时间又冲动了点,踮起脚抬手捂住他的嘴,摆出一幅不好惹的样子,压低声线命令,“不许笑!” 秦音正在主卧里一个人冷静,指尖捂着自己滚烫的耳朵降温,看到他又过来了,下意识地问:“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害怕一个人洗澡吗。”他顿了顿道,“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如果发生什么,你喊我一声,我就知道了。” 大约是因为清楚他在门外,秦音脑子不再冒出诡异恐怖的形象,也不觉得水龙头的水不干净了。 她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一下。 很痒。 她在游轮上听过他的事迹,那些人说他刚成年便去了国外留学创业,现如今还管着那家公司,估计现在就是在处理那边的事务。 被他刚才那么一闹,秦音心中的害怕早散得差不多了。 自己刚才那下不能白遭,她默认了他的提议,再次踏入浴室洗澡。 忽地意识到什么,秦音骤然睁大了眼,缩回自己的手,话也没说就转身跑到楼上去了。 那身影堪称落荒而逃。 在浴室明亮的光线下,她怔怔地低头看自己手心,又看到无名指上那枚尺寸恰好的钻戒。 她将钻戒取出来放到一边,洗好澡,重新戴上。 他正坐在沙发上,专注浏览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英文邮件,鼻梁架着金丝平光眼镜,这幅斯文禁欲的模样,叫秦音完全联想不到他刚才居然会用这种方式逗她。 他眼眸泛着轻笑,捡起搭在椅上的衬衫裤子,简单冲过澡,三两下套到身上,直接坐电梯去到二楼。 国内国外的事务都要管,他居然还能空出时间来。 精力也太超乎常人了,怎么做到的。 思绪很活跃,但走出来时,她一声不吭的,连拖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地板上,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过了一会,他处理完邮件,摘下眼镜折好,语调温和地问她道:“一个人能睡着吗?” “行。”他将笔记本阖上,离开了。 空气中只剩下若有似无的茶香。 秦音放轻了呼吸,试图分辨这到底是什么茶的香气,有点像龙井。 教她画画的魏如老师嗜茶如命,有次去她工作室,秦音有幸喝到了她一斤价值六位数的头采龙井,清香扑鼻,入口回甘生津,还隐隐滚着兰香。 秦音起了不太合时宜的好胜心,不想叫他一而再地看扁,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可以,你不要小瞧我。” 那一小杯下去,秦音都觉得给自己喝是浪费了,她的舌头钝,根本品不出老师说的那种分明的层次感,只知道好喝而已。 即便如此,也足以叫她难忘。 抛开价格不言,那确实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茶,后来她想念起这味道,花钱买了几千一斤的龙井,也没再找回那时入口后的动容。 很像。 现在想来,他身上的新茶香与她记忆里久久不忘的扑鼻香,几近重叠。 她坐在梳妆台前,又开始往自己身上糊身体乳和护肤霜,远眺护眼后,再拿出上次翻了没多少页的书来看,渐沉下思绪。 再过一会,她将书放到床头,躺到床上,抬手关灯。 睁着眼看黝黑的环境几秒,又很诚实地将主灯重新打开。 大不了她今晚开着灯睡,开着灯又不是不能睡觉。 想是这样想的,但她的脚还是诚实地往被窝里缩了缩,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找安全感。 她闭眼,蜷缩在被窝里。 刚才陆观止在时,她完全没再想那些叫人害怕的玩意,现在人走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被窝不是安全领域。 之前她看过的恐怖片里,就有一个会钻被窝的伽椰子。 秦音半趴过身子,将脸埋进枕头里,再次拿出不能让陆观止看扁自己的借口来激励自己。 她闭上眼,用手臂遮住眼,呼吸渐渐均匀,看着就像是要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秦音表情冷静地掀开被子,下床踩着双拖鞋,打开门去到次卧门前,曲起手指规律地叩三次。 忽视掉内心的羞耻感,她靠到门旁边的墙上。 陆观止开了门,身上随性地套着深色丝绸睡衣,目光沉静地落到她脸上,似是在询问她来这里是做什么。 “你不是不养熊猫吗。”秦音说。 “嗯?” “我总不能让你犯法,所以……”她瞥开眼,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害怕,“你要来主卧睡吗。”
第19章 秦音都做好被他抓小辫子的准备了。 毕竟就在半小时前,她还大言不惭地叫他不要小瞧她。 出乎秦音意料的,他没有任何疑似嘲笑她的行为言语,甚至就连问也没多问,直接答应了她。 “要关灯吗?”他问。 “关吧。”秦音想了想,“留个床头灯就好了。” 灯光暗下,他俩再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临睡前,陆观止同她道:“明天是中元节,我们得去老宅一趟。” 秦音:“好像现在都很少人过这个节日了。” “奶奶比较在意这些,一般传统节日都会过。” 秦音想起了爷爷之前和她说的事情,“听姥爷说,你小时候是被奶奶带大的。” “对。” “能天天和奶奶那样的人待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很快乐吧。”她越说越小声,眼皮重重地落下。 陆观止没有回答她这句,转眸望了过去。 她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了,微卷的头发散在枕上,睫毛安静地翘着,她的脸颊贴着枕头,像是陷进去了般,呼吸绵长。 一夜好梦。 - 隔日,他们起得要比往常早一些。 本来是没计划叫他们这天到老宅的,后来听说他们没有去蜜月旅行,奶奶以为小两口闹别扭了,便趁着这个机会叫上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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