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今枝会过来与她寒暄问候几句,转而再与其他人叙谈,在名利场上,她是左右逢源的。 每到晚上十点多,秦音就去画室画自己的期末作业,一画就是到了一两点,她每次回到卧室时,他已经睡着,而她醒来时,他已经去到公司工作。 秦音画的进度很慢,这些日子,总是要枯坐许久。 以往如泉涌的灵感几乎没了踪影,她如今能做到的,只是抓住偶尔溅出的几滴水花,然后再静静地看着它蒸发,再度枯竭。 到了快十二月底,她给学校工作室的老师看她的期末作业。 老师的目光很沉,张张嘴,又去看了她的右手,欲言又止。 一个月多前她替许晚舒画兰花,也是用的左手,却比现在要好上太多太多。 幸好魏如老师还在国外忙着交流。 如果她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子,她一定会特别失望,秦音不想她失望。 她抱着画回到了家,下午还有个私人生日会需要参加,这次举办宴会的,是和陆家交好的范家,他们的小女儿十八岁生日。 “秦音,考虑到你手受伤了,所以我可以给你及格。” 以往在展赛上总能脱颖而出拿奖的她,在课程作业上,只能靠老师的同情拿到及格。 老师替她找了个手受伤的借口,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并不是这个原因。 秦音任由造型师为自己挑选衣服,表情平静地去到会场。 比起一开始的青涩,她已经显得够娴熟,给范家小女儿送上礼物,再从侍应生手里拿过一杯酒,随后就是叙叙低声的交谈,有时候还需要跳舞,秦音一般就只是在旁边看着。 被她这样无视,叶蔓夕很是不快,“要不是靠着个名头和出现的时机好,这才配不上呢,明明枝枝姐你才是优秀的,现在这样,不就是横刀夺……” “夕夕,够了。”叶今枝冷着声打断她道,“我也就出国几年,你现在怎么说话成了这个样子?” “陆家需要的妻子根本就不是她这样,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打抱不平吗……” 她又碰见了叶今枝,身边还跟着了她的表妹叶蔓夕,就站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 叶蔓夕瞧见了她,转头和自己的姐姐说道:“枝枝姐,你说如果我有圈子融不进去,那我是不是还是算了比较好,硬挤进去也很丢人的不是吗?” 秦音不欲和蛮横娇纵的人纠缠,转过身当作看不见。 秦音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楚,却没有顿住离开的脚步。 她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一直持续到这场宴会结束。 秦音去到学校上课,一切都跟往常差不多。 今天,是她放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课了。 秦音时间赶得巧,元旦假的前一天刚好没课,所以算起来,她这次的元旦假期足足有四天。 这天晚,她回到家里,没有再钻进画室画画。 这天晚,京市又下雪了。白茫茫的细密一片,雪下得急,还刮着风,抬起头时,像是飘了一场无声的大雨。 秦音收紧了身上披着的大衣,钻进车内,回到了家。 隔日早再起来,窗外白茫的一片,昨夜的雪下得很大,几乎盖住了目光所及的一切。 见到她早早就出现在了卧室,陆观止手里端着玻璃水杯,问她道:“你的作业忙完了?” “还没有,只是今天想休息一天。”秦音朝他走近一些,将他手中的玻璃水杯拿下来放到桌面,主动踮起脚去吻他。 他有别的事要关心,吻得有些敷衍。 “什么时候处理完?”他问。 “不知道,得看情况。” 一吻闭,他眸色稍沉地问她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后天我们去海岛度假吧,正好放松。” 她眼里藏着隐晦的难过,“对不起,我们这次又没办法一起去了,我已经有了别的安排,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想和他再继续这个话题,秦音主动吻起了他,她颤着眼,吻得极为深,像在弥补他们这些日子缺失的亲密。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一点就燃的。 他指间没入了长而柔软的发丝,两人不知觉地躺倒在卧室的小客厅的沙发上,空气中弥漫轻闷而模糊的声响,似乎就要这样顺着继续下去时,他忽地抬起指尖,轻抚她隐隐蹙着的眉心。 他低声道:“秦音,睁开眼看我。” “我……”她眨了下眼,又一颗泪漫着他的指腹滚落,却是避而不答地道,“你再亲亲我,可以吗。” 他静静地看她,望着那双总让他目光停驻的眼睛。 她朝他看去,明明是这样近地看着他,鼻尖与鼻尖相抵,却是隔了一层打不破的玻璃。 隔着那道不存在的玻璃,他的轮廓又被盖上了最为轻柔虚幻的焦距,黑沉的眸也要温柔许多,窗外又落起了寂静的雪。 他些许粗糙的指腹抹过她眼尾,低着声,是只属于情.人之间的呢喃,“怎么哭了。” “不可以。”他说。 秦音抿了抿唇,正想说什么,下一秒,他却是轻轻吻了她的眼尾,“骗你的。” 这天晚,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动,没再和之前一样时不时就说要累了要停下。 天蒙蒙亮,第一缕温暖的光落到了皑皑雪上时,她又醒了,眷恋地以眼描摹他的轮廓,又往他怀里再靠近了些,在温暖中再度睡下。 他起床时秦音知道,她也醒了,第一次为他系领带,她没有练过,系得不大好看,但他没有重系,就这样去公司了。 他离开后不久,秦音冒着雪下楼,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可惜这个天气,已经没有飘香的桂花了。 她挑来挑去,选了开得最娇艳的三朵红玫瑰,没有搭配其他,就这么单调地包成了一束,选的包装纸是黑色的,将玫瑰的红衬得热烈。 回到了家,她找到剪刀,修剪掉玫瑰花枝上的刺,不小心扎到了指腹一点,很轻微的痛,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漫进了心底,那样揪着。 她重新包好包装纸,学着他以前做的,在包装纸和花之间放了一张白纸。 做完这一切,她拖着提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 孙姨并不在客厅,她的离开,悄无声息。 关上门前,她停下来深深望了客厅一眼,想到了在白纸上写的其中一行字。 [你曾说我的笔是一只会飞的鸟。如今,它用金线绣在了人来人往的屏风上,华贵,也美丽,却去不了天空,也去不了我的山。] 也许,他们并不适合。 秦音转回头,用尽了生平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
第44章 抵达山里时,雪又大了起来。 大雪下冬山如睡,自半山腰远望去,白茫间掺了不少其他色彩,接待她进山的任老师说,那边原本是一片树林,非常茂密,夏天的时候看着是一条齐平的绿色线。 “村里地形不好,还没通上暖气,不过学校里还好一点,有取暖的,就是睡觉的时候难熬了,得在炕上睡。” 秦音来之前有问过,几乎将她的厚衣服都带来了。 来这里之前,她不知道原来冬天会这么的难熬,冷风刮着雪往人脸上吹,纵使穿着很厚了,但这风跟会钻孔一样,还是有种入骨的冷。 冷是冷,可闻着寒冷的空气,她的心却很平静。 “你这几天就睡这边吧。”风又刮起来了,任老师打开一条狭小的门缝,让秦音赶紧进门,木门要关时被门外的风雪阻着,要废上老大的劲才能栓上门闩。 关紧了门,任老师找到不穿的旧衣服去堵门缝,免得冷风灌进来。 她指着其中一个空的房间,“你的房间在这,我睡在左边的那房,有事直接喊我就成。今天的雪太大了,要等明天雪停才能去学校了。” 秦音点点头,又问:“孩子们元旦不放假?” 任老师摇了摇头,去到秦音房间,一边给她示范怎么给灶炕烧上火,一边解释道。 “对他们来说,放没放假其实区别不大,这天气太冷,在学校待着反而舒服。每到元旦我们都会组织活动,他们反而很喜欢,因为这样热闹,有过节的感觉。” 秦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任老师的动作,她从小在江南长大,冬天过冬全靠意志和穿厚衣服,后来到京市,这边基本都是通上了暖气的高楼,更是从未见过炕。 “这还得等烧了会才会热,先把褥子这些铺起来吧,要多铺几层隔热,要不然你睡觉保管得被热醒。” 任老师说着,拿出了为她提前准备的褥子,秦音不好让她帮自己干活,主动接过来自己铺好。 这两年来,学校逐步被重视,她就顺势打了报告,希望能请一位美术老师来,一周教孩子们一次美术课。 报名的人不多,秦音顺利被选上。 火温在规整砌好的砖石上蔓延,又穿过一层层棉褥,温度渐渐热了起来。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明早要早起去学校,任老师交代了秦音一些事情,就回到自己房间的炕上备课去了。 任老师全名任夏,是教语文的,六年前她大学毕业,报了三支一扶计划,本来满两年就能转岗,但她舍不得孤单的小孩们,同事们陆续离开,她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天晚上,秦音睡在温暖的炕上,耳边是大风拂过的响,这里的夜晚是吵闹的,不像在玉庭府,那里只要关上了窗,就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室外的声音。 她听着呜呜的风声响,纵使疲惫了一天也睡不着,眼是酸而胀的,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她想着,又是翻了个身,望向了缝隙堵着布料的窗户,窗户应当没怎么擦拭过,蒙了一层牢固的灰。 秦音闭上了眼,抱紧一些被子,在风声中入眠。 隔壁屋传来动静时,秦音就醒了。 除了陆观止出差的时候,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试过自己睡了,加上有些认床,她昨晚很迟才睡下去,也睡得不好。 不知道陆观止看到她留下来的字条没有。 她走的时候,把纸转到了没写字的那面,然后才塞进了花束与包装纸之间。 如果不细看,可能只会觉得那是包装纸的点缀。 如果他没有看到的话……秦音睁开了眼,去看低矮的天花板。 如果他没有看到,等元旦假过了,她再亲口和他说吧。 可醒来时,她依旧是精神的。 穿上厚实的大衣,她下了依旧温暖的炕,烧水进行晨间洗漱,窗外的雪停了,天亮了一半。 她们踩在雪上,身后的雪拖延出了一道长长的脚印,太阳出来了,风刮过树上的细雪,滚入阳光的光束当中,是又下了场金色的雪。 对于秦音的到来,学校里的孩子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秦音还认识了其他几位在这边工作的老师,这天下来尤为充实,和过去划出来一条长长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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