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正轮到压轴大戏,灯光音效一切准备就绪,有人匆匆俯耳,告知学生导演吴荻这个惊爆消息。 “等会还有学校的老师要来验收呢,我们准备这么久,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顶替下去。”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节目能在正式演出。 众人面面相觑,最心烦意乱的就是吴荻。 他在戏剧社搬了两年砖,熬到大三,苦心打磨的原创剧本被看中,得到这个来之不易挑大梁的机会。 “赶紧去找。” 女演员的手机始终是占线状态,他将手机按键按得啪啪作响,却只有甜美机械的女声在耳边萦绕。 “等等,你们去化妆间看看谁有空闲,临时来顶一下。” 分秒流逝,吴荻焦急地看着手表,视线不住地在场内乱瞟,看见正前方跟摄影机器奋斗的温禧时却眼睛一亮。 少女翦水秋瞳,穿了黑粉蝴蝶结的套装裙,一双皮质小高跟,乌黑的长发上别着珍珠发卡,粒粒圆润。 她停在一台摄像机的三脚架前,低头去不断调整取景框,眉尖蹙起,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他可能是找到真正的公主了。 “我们这遍联排来不及了,你让这位同学带妆造走一遍台,将站位用便利贴贴上,等晚上正式演出时再提醒他们随机应变。” 吴荻当下迅速决断,吩咐工作人员。 他去请温禧。 温禧点头说好。 她眼熟吴荻,知晓他每次都到得最早,离得最晚,低声下气地恳求艺体部是否能延长彩排时间,不厌其烦地遍遍尝试,临到关键时却出了这样的纰漏。 她本就热忱,稍加思虑自己拍摄的内容已完成得大差不差,出个微信推送绰绰有余后,就毫不犹豫地决定帮忙。 何况这幕剧她很喜欢,是个极有灵气的本子。她在台下作为观众欣赏了数遍,连零碎的台词都收藏了个大概。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温禧正听吴荻跟她解释前因后果。 此时此刻,视野却撞入一个预料之外的修长身影。 她看见时祺后门闪进。他穿了件米色衬衫,身高腿长,牛仔裤裤脚往上卷,那枚标志性的银质耳钉被取下,好似终于循规蹈矩。 但碎刘海下一双清冽的眼,像是饱满的铃兰,卷落张扬的痞气。 在人潮中,他似笑非笑地抱拳看着她。 时祺很少在学校,不知为何会晃悠到这里。 温禧走神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其他的事,只需要跟演王子的同学搭一下戏,确认一下灯光和走位没有异样就行。” 那边吴荻还在滔滔不绝。 “主要是有老师来检查。” 他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余光却发觉温禧的神情越来越懵懂。 “同学?” 温禧将探究的眼神从时祺身上往回撤。 “抱歉。” 千辛万苦找到了公主的人选,另一个噩耗又传来,将吴荻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什么,王子也不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来的同学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他们两人本是情侣,因为前晚吵架导致女生不知去哪儿赌气,连彩排都耽误,男生过意不去,就自告奋勇去找。 戏内般配,戏外倒真成了一对深情伉俪,连失踪都成双入对。 吴荻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温禧还站在原地等他指示,却听见身边传来时祺的一声轻笑。在她听吴荻讲戏的时间,他已站在几步之遥,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格外出挑,长眉舒展,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不甘心。 于是玫瑰瞄准时祺的方向,上膛,发射。 “导演,我觉得他很合适。”
第11章 童话 学生导演定睛一看,却偏偏看见是时祺,想起他恶名昭彰,雀跃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的舌尖在打结。 但孰料时祺都不用劳烦他开口相邀,就将手上拿着冰矿泉水放在身旁,慢悠悠地走到舞台中央。 “需要做什么?” 他单刀直入,一副谦逊的好学模样。 吴荻瞅瞅身边温禧,再看看时祺,觉得自己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女孩明媚天真,像极了千娇百宠的公主,但身边站着的却不是温润如玉的王子。 那人一双狭长的眼,散漫地阖着,簇拥斗转星移的漆黑。刀裁般的薄唇抿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世俗良配毫不稀奇,公主与校痞的故事才有趣。 在街心厮混的不良少年,现在心甘情愿地作她的陪衬。 是爱情啊。 吴大导演颤巍巍地脑补了一场大戏,创作的灵感纷至沓来。 不是正式演出,吴荻吩咐化妆师帮她迅速化个简妆。 化妆师看见温禧,眼睛都亮了。少女水光滑润的肌肤,吹弹可破,根本无需浓妆艳抹。她薄施脂粉,就让温禧去更衣。 公主裙是古着,学生剧组虽经费拮据,服装道具都肯下血本。原本给演员订做的服装,她穿上虽有些宽绰,但总体合身。 “好看吗?” 哪怕在化妆间走向后台的须臾之间,她已遭遇了无数惊艳的目光,少女最在意的依然是心动之人的意见。 白润的长颈如月涧溪石,温禧微卷的刘海落在光洁的额前,水钻的王冠戴在发间,垂下晶珠摇曳,清纯杏眼如芸芸星夜,隐有期待的流荧划过。 公主裙是纯白的一字肩抹胸长裙,裙摆盛大蓬松,衬得腰肢愈发纤细。裙边蝴蝶栖息,玉指芊芊包裹在蕾丝手套中,像枝妍雅的白玫瑰。 此刻的她微微仰头,双颊染蜜桃般的艳晕,双手藏在裙摆里不安地攥紧,轻声问。 好似孔雀开屏。 “公主嘛,怎么会不好看。” 时祺在后台时也换好了戏服,穿上遍布刺绣的束腰外衣,长筒靴,寒光剑,神清骨秀。 他轻笑起来,尾音像指甲盖刮过的钢琴弦,热流潺潺,淌过温禧的胸腔。 但美丽是有代价的。 温禧的裙摆拖地,鞋跟又不低。繁复层叠的花纹,将她变作摆台上静待装裱的奶油蛋糕,寸步难行。 一旦行走起来,便岌岌可危,洋相尽出。 正当她苦恼上楼梯该先迈哪只脚,却忽然感觉身侧一浮,大半重量都被卸去,让她片刻轻松。 是时祺在背后,好似有先见之明,右手使力,为她提起偏重裙摆,刚劲长指停在柔媚的白纱之间,一瞬更像守护她的骑士。 “为您效劳。” 他眼里噙笑,效仿中世纪的古礼,颔首躬身。 那只裙摆的蝴蝶不知何时跌落在温禧心中,又振翅欲飞,将她搅乱。 - 剧本是标准的线性三幕剧形式,在半小时内仅保留了高光片段。 两人只是副线,是主角纠葛的纯爱对照组。第一幕戏后半场方才需要他们出场。王子在成人礼时看见公主,于是一见钟情。 两个人剧场经验为零,但男帅女靓,无可名状地生出几分势均力敌的相配感。 准备就绪。 暂有五分钟的空档,她在后台提前给时祺讲戏。 吴荻写的剧本,来不及给予他们多余的指示,将勾画的剧本交到温禧手中,让她随机应变。 时祺认真听。幕布缝隙,打偏的光柱勾勒出他英俊的剪影,连着脸上细小柔软的绒光,让他顿时可爱生动不少。 “你的伤好了吗?” 温禧像是突然记起什么。 当初时祺不告而别,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好像一阵居无定所的风,倏来忽往。 昏暗里少女眼,澄莹如紫晶洞,唇红齿白,好像一件精雕细琢的人偶娃娃。 她欲乘风。 时祺对她卷起手袖,露出平整微红的新鲜皮肉,暗示自己已无大碍。 “额头呢?” “好了。” 时祺别过脸,声调平板。 她忽而起了坏心。 于是温禧便上前踏一步,踮起足尖,将他细碎的刘海撩开,伸指往上覆。 “眼见为实。” 温禧明媚的脸庞倏尔放大,像山林水泉间狡黠的宁芙(Nymph),将诱人的情愫酿成熟透的槐花蜜,融在眼色中烧热,惑他靠近,一尝芳泽。 时祺面色不改,强抑下,微红的耳尖掩在阴影之下,销声匿迹。 他不敢开口,怕自己连嗓音都喑哑。 谁知一秒不到,始作俑者又迅速撤开,徒留暧昧潺湲。 刚刚有撩到他吗? 她拎起裙摆逃窜得飞快。 台上的王后正深情并茂地对心上人直抒胸臆。 “这颗心因你千疮百孔,但增长的爱意依然让我头昏脑胀。” “好像炽热的火堆,我刚想触碰,又缩回手。” - 第一幕落,第二幕始。 公主的成人礼上,温禧踏乐亮相, 那首歌改编自拜伦的那首瑰丽长诗。 She walks in beauty 她迤逦而来 like the night of Cloudness and starry skies. 恰似无云的星空之夜 仿佛披星戴月,温禧款款走出,如鹿般灵动的眼中充盈着好奇与柔媚,颊上仍浮着绯云。注视着共庆盛典的臣民,同他们致意。 她是本色出演。 公主却在强稳心神。 场上王后哭得撕心裂肺,后台昏暗的灯光下,温禧也恰逢棘手的麻烦。 那件礼服裙是抹胸裙,全靠腰间的束带将整件长裙固定着,连别针都不管用。礼服身高虽合,温禧的腰偏细,但腰身却不是她的尺寸,所以在化妆间即使已狠狠束紧 ——走了几回台,腰间的绑带又松了。 温禧后悔,为什么自己非要去换这身公主服。 几个扬手的大动作后,礼服就有松散的前兆。她几次不自然地将手抚在胸前,希望无人看出端倪。 要调整,需要同时拉紧两根系带,她分身乏术。 一报还一报,最后还是栽在他手上,她想起刚刚头脑发热,恨不得从地缝钻下去。 “时祺,帮我个忙好吗?” 少女嗓音甜糯,硬着头皮开口。 “我的腰带好像松了。” 如若不是事态紧急。 “我背后有束腰绑带,将它拉紧就可以。” 她倾尽全力给他指导,想让他理解公主裙的构造,却处处卡壳。 抹胸长裙此时已开始缓缓滑落,将大片白腻的肌肤暴露在外。她拼命用双手提住,已分身乏术。 “有根绑带卡住了,我把手伸进去,抱歉。” 温禧正在思考让男生来绑束带是不是太难为他,时祺的手却已觅到症结所在。 温润的指尖正好嵌入腰窝,一鼓作气将那条卡住的系带扯出来。动作须臾之间,他也贴上了腰间最敏感的寸肌,酥麻感从腰间攀延而上,钻进心跳作了加速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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