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视线交汇,时祺漆黑的眼里有无声的笑,将他骂人的脏话扼在喉间。 他其实知道的远比这些更多。 他知道打人时用哪里的力会更好,既不会让对方受到重伤,又可以给对方留下一点教训。当初在警局时他学得很多,有桩案件刀刀见血,最终伤情鉴定却是轻伤。他有办法让对方吃最多的苦,自己却毫发无伤。 一纸裁决,连气氛都松快不少。办公室里几位年轻的民警没少在他们身上吃苦头,哪次被扣进局里的时候不是疯狂谩骂,最后不痛不痒地拘留几天,又放出社会。 他们虽然深恶痛绝,却不能亲自动手给他们教训。 现在有人惩恶扬善,在规则之内使得他们吃瘪,民警们在心里暗暗为时祺的举动叫好,伸长脖子想看看他的模样。 “都不工作了?” 最里间办公室的门打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室内骤然安静。 一道威严的目光从背后直射而来,却在时褀回头时变得亲切: “你小子,还有你到这里来的一天。”
第67章 暗流 时祺回身一看, 视线中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岑队。” 他低声问好。 男人寸头夹克,眼睛炯炯有神,看向时祺的目光却和蔼, 额上有一道蜿蜒至眉骨的伤疤, 是某次缉拿逃犯时留下的,望而生畏, 却并不狰狞。 岑池。 时祺的工作需要有直属汇报人,从前曾是他直接负责。他于时祺亦师亦友,言传生教, 教会他许多刑侦知识与格斗技巧。 阔别八年过去, 岑池步入中年, 为人依然耿直爽快,职位几经变动,经历过无数的起起落落, 却始终奋斗在刑侦的第一线。 但岑池隶属市局,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基层的派出所里。 岑池现在的身份有变, 时祺也不再是他的1103, 就不该多说。 温禧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岑朗并不知道温禧已知晓时祺过往身份的秘密,职业习惯让他谨慎地回看一眼后才说:“这小子以前混, 从前有事没事尽到派出所来报道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 时祺微微一笑,没有对他的话表示反驳。 “现在没有什么棘手的事要我帮忙吧?”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哪敢劳烦你帮忙?”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依旧保持着言语间的默契, 不约而同地朗声笑起来。 “今天岑队怎么在这里?” 仿佛可有可无,时祺随口一问, 却也没期待得到什么答案。 孰料岑池却对他说了真话。 “这不有一起旧案没有查清,现在重新找到了线索,回来核实。”他轻松地拍了拍时祺的肩,作势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 “说起来还跟你有关,隋夜,他弟弟因病过世了,他又变卦了,说还有要招供的案件。” 岑池的手上拿着卷宗,拍肩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时祺的笑凝在唇角。 都八年了,还有什么案件需要招供。 “我在电视都看见你了,我女儿最喜欢看你的演出,我说从前跟你认识,她还一点都不相信呢。” 岑池放大音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过于浓厚,告别之前,他顺手拿来一张纸。 “给我签个名吧,回去我也好给她交代。” 明亮的灯光下,白纸薄薄一张,时祺没有拒绝,将名字龙飞凤舞地写在纸上,力透纸背。 - 他们将所有的手续处理完之后,魏越才姗姗来迟。 收到消息时,魏越感觉天都塌了,匆匆忙忙地连电话都没听全,只知道时祺现在在派出所里。最可恨的是,他不让自己立刻来,却吩咐他先去做别的事。 还有什么事能比老板在派出所更重要? “我的祖宗诶,”经纪人先生跑得连呼吸都没顺匀,脸上就差没有直接写上焦急两个字,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时祺反问他,沉眉阖眼,气定神闲,好像刚从钢琴独奏会上离场。 “办好了。” 魏越答。 “说正事,哪里受伤了?” 魏越紧张兮兮地打量他。 时祺不言。 “他的手。” 温禧在一边补充说,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狡黠一笑,故意给他挖坑。 魏越听见,眉头立刻就皱得比随手团起的纸还乱,不由分说就要拽起他的手查看:“你这双手可是上了保险的,自己打架把手打伤了,也不知道保险公司给不给赔。” “我没事,你再拽下去就有事了。” 时祺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温禧看见活宝似的经纪人,没有插话,安静地站在一旁。 “你什么情况?” 魏越问。 他越想越后悔,从他们回国的独奏会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看见老板的这位初恋也跟着觉得头疼。 温禧安静地站着,杏眸明净,轮廓标致,肌肤像无暇的美玉,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驻足。 他在娱乐公司阅人无数,初见时感觉她的容貌气质不可多得,现在更甚。 她不离不弃地在这里,这应该是追到了吧。 魏越在心中艰难地想。 现在可以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演奏会的筹备上来了吧。 他这个经纪人退了一步又一步,完全没有话语权。 “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真行。”魏越的话还没说完,想起温禧还在身边,又换了个口吻说话。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平白无故地进派出所,负面影响多严重。” 时祺慢条斯理地重新调整自己的袖口,然后开口:“公众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他说得没错,回看的监控视频下他清白无辜,反而让恶徒长了教训。 “去开车吧。” 说不过他,魏越很恨地想。 - 趁着魏越去车库开车的功夫,温禧与时祺在门口等待,一站一坐,他正好一笔一笔地清算她欠下的账。 “刚刚为什么不报警?” 时祺在温禧开门时就用眼神暗示她,以为她会明白。 但她却更直截了当,上前把门打开。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何况你是公众人物,报警的话,对你影响不好。” 温禧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因为他在,所以报警从最优解变成了最末解,成了她最后一步考虑的事。 再者,温禧当时关心则乱,听见程鹏说程春菊的意外后无法思考,只想赶紧开门问清楚状况。 她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以为解释几句,事情就能和平解决,结果还是没想到情势突变,程鹏还是那样咄咄逼人。 “你当时也不应该出来的。” “我的......”时祺顺口说,却想起温禧现在还没有答应他,又换了个称呼:“喜欢的女孩被欺负了,袖手旁观,这是我该做的事吗?” 这个亲昵称呼迎着呼吸的温度,落在她的脸颊上,为她带来几缕温热。 “你啊。” “你替别人考虑之前,能不能先替自己想想。” 时祺居高临下,落手正好婆娑过她柔软的乌发。 “知道了。” 温禧从金属长椅上起身,因为坐了太久,骤然站起感觉有些腿软,被时祺一把扶住。 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即使在面对危险的情况时,她的神经依然下意识地变得松弛,因为知道自己很安全。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不好,”她回过神来:“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程鹏现在被拘留,先前说起程春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在来派出所的路上温禧拨了几次保姆的电话,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我刚刚让魏越帮忙去找,确定了她所在的医院。” 好似心有灵犀,他即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现在送你过去。” 她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真心道谢。 “真的谢我,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时祺说。 “什么条件?” “换个住的地方吧,那里不安全。” 今天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如果他不在,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里很安全。” 观星公寓是她对比了不少同级小区得出的结论,虽然小区的物业形同虚设,但回迁小区几乎都半斤八两。至少这里阴暗狭窄的巷子少,下班的路上都是明亮宽敞的大道。 再加上两个无法代替的优势。 一个是这里离她的工作室近,还考虑到当初要照顾程春菊的原因,没想到却反而惹出更大的祸端。 “昨天被人泼了油漆,今天又有人上门骚扰,”时祺紧抿着唇,眉心缠着化不开的结:“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 温禧抿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在这里居住的三年还算平静,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没有跟时祺说,这些事在刚开始还债时都稀松平常,她的包里也总是备有防狼喷雾。 温禧模样乖巧,站在原地,仰头,等他将话说完。 “可是我没有钱。” 她坦诚地说明自己拮据的原因。 “我帮你找房子,” “最近先到我这里来住,好吗?” - 温禧还来不及说好与不好,魏越的车先到了。 听见魏越的喇叭声,他们的话题就跟着戛然而止,默认被一笔揭过。 住院部消毒水味刺鼻,往来的医护步履匆匆。 她终于将前因后果整理清楚,是保姆的手机被程鹏摔碎,又记不住温禧的电话,这才没有联系上她。 “患者的缴费单在这里签字。” 前台护士对温禧说,身后的医护忙里忙外地穿梭,流畅的水笔却突然卡住。 “我去找支笔。” 护士抱歉地说。 “我这里有。” 不愿给对方添麻烦,温禧主动说。 眼看着温禧在包里翻翻找找,他在身后喊住她。 她从来都记忆力不好,有时候需要写字,翻遍书包,身上连一只能用的黑色水笔都找不到。 每每此时,她便仰着头跟时祺求助。 时祺尝试过许多不同的办法,还是改不了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于是他放弃与她的脑容量较劲,转而将自己改造成一个百宝箱。 “我这里有。” 时祺的衬衫上恰好别着一支笔,递上。 他保留很多微小的习惯,都会在她心神动摇时给她致命一击。 重症监护室里,程春菊在医院的病床里安静地躺着,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各种软管缠满了全身。 长廊幽静,温禧隔着玻璃看她,有泪水漫上眼眶。 原来人和人的缘分这样的浅薄,一个转身,就可能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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