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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雯此刻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邱少陵还没回家。她躺在床上，手脚乏力，一闭眼就是那个老太婆的可怕嘴脸。她的脑子一遍一遍过着杀人时的画面，想停也停不下来。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谁？这么晚了？贝雯心里一阵不安，从猫眼里一看，竟然是两个警察。她的心脏剧烈收缩一下，双手顿时冰凉。 “你好。”警察亮出了警官证，“是贝雯么？” “是……是我。你们……”贝雯一张嘴才发现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 警察立刻接着问：“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实一下，方便进去么？” 贝雯愣了一下，才慌忙点头，她领着两位警察向客厅走去，眼前一阵阵泛白，耳边全是老太婆嘶叫。等到坐下，警察才开了口：“今天下午，你人在哪里？” “我……我在我表姐家。”贝雯勉强答道。 “李亚茹是么？” “是。” “一下午都在一起么？” “一下午都在。”贝雯之前和李亚茹对过一次，所以张口就说，“雨下得太大了，我就在她家吃的饭。” “哦，是这样。”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一眼，神情顿时放松很多。贝雯心里也松了一下，原来他们两人只是怀疑她表姐，并没有把嫌疑放在她身上。她没敢细问，怕说多错多。警察又了解了一下李亚茹的婆媳关系，之后便要告辞。 正巧走到门边，邱少陵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警察撞了个正着。 “这两位是……”邱少陵问。 “哦，是警察同志，来问些事情。”贝雯一面把邱少陵往家里拉，一面跟警察点头。警察冲他俩笑笑，迈步往出走。 “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警察都来了？”邱少陵懵懵懂懂地问。 “不是我们家，”贝雯伸手拉门，“是表姐家，她婆婆死了。” “什么！”邱少陵吓了一跳，“怎么死的？” 贝雯刚要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一把就将门关了起来。她转身拉着邱少陵就走，刚走出两步，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贝雯无奈回头开了门，警察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很显然，他们听到了贝雯和邱少陵的对话。 “贝雯小姐，我记得，我们刚刚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吧？”那警察盯着贝雯的脸。 “你怎么知道，李亚茹的婆婆死了？”
第102章 孩子 贝雯缓缓抬起头来，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等了足有半分钟，她才说：“是我姐姐刚刚打来的电话。” “李亚茹本人么？” “是，是她。” “电话里，她都说了什么？” “她只是说她婆婆落水淹死了，这事儿有些奇怪。前些天还好好的。” 警察对望一眼，显然是有些狐疑，但眼下的情况也仅仅止于怀疑。他们俩看看贝雯，最终还是离开了。后来警察在李亚茹住处四下取证，证实了当天她确实在家，终于打消了对李亚茹的怀疑。 自那天之后，贝雯在家提心吊胆了一个月多月。这天，表姐李亚茹主动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家里吃饭。她立刻明白表姐是有话要跟她说，于是以家里地方宽敞为由，请了姐姐姐夫一起来家里。她或买或做，整了一大桌子。 挂了电话，她心想，表姐已经多久没有主动来她家吃饭了。 自从她嫁了邱少陵，日子过得好了起来，便常常想着请表姐。今天请客，明天做东，总是拉着李亚茹一起吃饭。可李亚茹却渐渐地不太爱来了。贝雯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觉得表姐似乎有些别扭。 其实李亚茹完全明白妹子的心意，就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姐姐还下岗在家，想着拉扯姐姐一把。是好意，她都懂，可她有时也会隐隐觉得，妹子这客请得太频繁了些。不光频繁，还很贵。有的是去的饭店贵，李亚茹有点怯；有的却是食材贵，好些东西，李亚茹见都没见过。 有一次，贝雯打电话让李亚茹去她家吃饭，说她得了好东西。李亚茹那天刺绣，临时接了个活儿，到的晚，进屋就被贝雯拖去厨房。灶台上小火煨着一只锅子，锅里咕嘟嘟蒸汽直冒，白花花一片，也看不清煮的什么。 “你这炖的啥？”李亚茹问。 “燕窝。”贝雯有些得意，眼睛瞅着锅子在发亮。 “啥东西，燕子窝么？” “不是燕子窝，是燕窝，姐啊，”贝雯按着李亚茹双肩，“这是一种补品，听说是燕子咯出来的血，在悬崖上累成一块一块的，然后人爬上去弄回来的。” 其实贝雯也不知道，燕窝究竟是什么，她也是听邱少陵说了一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贵她是知道的。 李亚茹却瘪了瘪嘴：“燕子为啥咯血，病了？这……这能吃？” “怎么不能，我在饭店吃过，甜的，放在木瓜里，很香的。”贝雯又疑惑地盯着锅说，“但这东西生的拿过来，我倒是没见过，煮一煮试试吧。”她又跟表姐说，“这二两燕窝，足足好几千块呢。别人要吃，我可舍不得。” 李亚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雯雯煮的这一锅东西，倒是顶得上她忙两个月了。她看了看锅里翻腾的燕窝，强笑道：“我是享不了这福，不如我俩去吃碗面皮菜豆腐得了，这看着也吃不饱啊。” “姐，你别老土了ᴊsɢ。尝尝吧，肯定好吃。你要是饿了，让小莉给你下碗面去。”贝雯说。 李亚茹说：“我有手有脚的，麻烦人家小莉干啥？” 她想着下口面，却发现自己的包还在身上，就转身出去把包放在沙发上。她刚放下，就看见自己那只黑色的旧皮包，在贝雯米色的皮沙发上显得尤其突兀。她正想拿起来，别把沙发弄脏了，保姆小莉却先一把将黑皮包拎了起来。 “姐，我给你挂起来吧，放这儿一会儿谁坐了，再给你压坏了。”小莉说着，就把皮包往衣架上挂。李亚茹愣了一下，扭头朝厨房去。临近门，她回身望了一眼，小莉正在沙发上摩挲。李亚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等着燕窝熬好了，贝雯盛了两碗出来，放了些糖，递给李亚茹。李亚茹趁热喝了一口，感觉寡淡得很，喝不太惯。贝雯却一口一口喝得起劲儿。她不好驳贝雯面子，也喝完了。那碗胶质的东西好像放在胃里了，半天消化不掉。 那天李亚茹拽着自己的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就想，我从小和表妹一起长大，她当然不会瞧不起我。说我老土也只是玩笑话，更不能怪人家小莉。只是就好像那燕窝，在她是热切好心，但在我却难以下咽。境遇这东西很奇怪，它从不直接改变一个人，而是悄无声息地换掉了人的底色。 李亚茹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由得叹了口气。从那天起，李亚茹便减少了去贝雯家的频率。贝雯当然也有感觉，但她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表姐不提，她也没机会提，两个人就这样含混着。 贝雯只是打定了主意，没什么好问的！这世上没有人会比表姐对我更好。不论她来还是不来，我总要请她的。所以，后来的日子里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今天来吃饭，李亚茹到的却早。姐妹俩避开了众人，去卧室里秘聊。她们总这样，两个老公也不以为意。 李亚茹一进屋就告诉贝雯，老太婆的案子已经按意外结案了，她不用再担心。贝雯听到这话的刹那间，一颗心沉沉一坠，落进了肚子里。这些天的提心吊胆，终于能放下了。 “但是你姐夫……”李亚茹却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贝雯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这件事自己确实鲁莽，但她却不以为自己错了。只是姐姐爱姐夫，所以心里总是过不去。 两人没再多说，回到了饭桌上。吃完了饭，贝雯又端出了两碗燕窝来，递给姐姐。李亚茹心想她一番好意，也不便推辞。刚吃了两口，贝雯却率先干呕起来。 “怎么了？”李亚茹有点着急。 “不知道啊，我胃里好像要翻过来一样。”贝雯说着，越发恶心起来，竟然跑向厕所，哇啦啦呕了起来。 李亚茹担心，一路跟到厕所，又是端水，又是拍背。 “你这两天吃什么了，不会是那个燕窝有问题吧？” “没有啊，你也吃了啊。”贝雯呕得好些，抬起头来，“啥也没吐出来，是不是晚上着凉了？” 李亚茹忽然一回头，说：“雯雯，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贝雯一愣，赶紧回卧室拿验孕棒。邱少陵不知道发生什么，也趴在厕所外面问，可两姐妹谁也没理他。 两个人就蹲在厕所里，盯着手里的验孕棒。十几分钟之后，结果显现出来。验孕棒上赫然是两道杆。李亚茹竟然先哭了出来，紧接着贝雯也哭了。两姐妹对视一眼，紧紧抱在一起。 可她们俩当时谁都没有想到，那无比幸福的一刻竟然正是这一场悲剧的开始。
第103章 孩子 四周到处是水声，嘀嘀嗒嗒，嘀嘀嗒嗒。 贝雯急切转身，朝周围看去。黑暗无边无际，她自己好像站在一方孤岛上，稍退了一步，便踩进了水里。贝雯心里着急，她怀里还抱着孩子，却被困在此处。四周的水面极其平静，好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那种平静让人压抑得难受，好像整个世界已经死去了一样。 这时，贝雯好像听见身后有水响声。她回过头去，隐约见到水中兀起一个半球，也黑色的，缓缓朝自己漂了过来。水慢慢上涨，贝雯脚下地孤岛竟然也越缩越小。她惶急不已，只能双脚站在一块微小地面上，水还在往上漫，她却已经无路可退。 那小小半球一直漂到贝雯脚边，此时贝雯的脚背都已经被四周湖水打湿。接着，那半球居然缓缓升起，四周黑色垂下，仿佛一把大伞。不知道为何，贝雯的心脏剧烈收缩起来。她预知了危险，本能地向后退去，可身后只有一片湖水，她一脚踩空落进了水里。 孩子！她本能地把孩子举了起来，双腿在水中乱蹬，可水就好像有一股子吸力，吸着她往湖里沉去。无论她如何用力，也不能脱出。水已经溢到了她的嘴边，可她还是拼命举起手来，托起了孩子。 孩子哭闹起来，哭声隆隆，传遍千里。这时，黑色大伞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一对惨白而枯瘦的手，一把将孩子抓住。贝雯大惊，使劲一拽，那惨白双手也奋力争抢。 “这是我的孩子！”贝雯的力气越来越小，心里急得发疯，可她偏偏撕扯不过那双手。这时，那半球中分，露出一张狰狞的老脸来。 “没错，我抢的便是你的孩子！” 贝雯脑中一炸，只觉浑身颤抖。那脸竟然是早在江边淹死的老太婆！她双眼巨大，却蒙了一片白膜，好像鱼虾死去后的眼睛。那双眼没有瞳孔，贝雯却感觉它们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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