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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吧！”老太婆奋力一扯，贝雯再难支持，被她夺去了孩子。婴儿的哭声更大，天地间充斥着回声。 “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老太婆的手指划过婴儿的脸颊，她桀桀怪笑。 “你这辈子，休想再有一个孩子！”说罢，她抱着孩子一缩，全身都缩回了水里。贝雯惊骇欲绝，疯了一样划水去追。可湖面顿时陷入了无边的宁静，平整的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任由贝雯再怎么扑腾，湖水上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啊！血！”却是邱少陵喊叫出声，贝雯从梦中挣扎着醒来，见鲜血从自己双腿间潺潺流出，打湿了床单被褥，甚至沾湿了脚面。邱少陵赶紧开车把贝雯送进医院，闹了一夜，大夫告诉他俩，孩子没了。 邱少陵懊丧不已，整个人失落地坐在床边。贝雯彻底陷入了惊恐，那个梦里的情境如此真实，让她霎那间相信了那个梦里发生的一切。可她偏偏无法向邱少陵透露哪怕一个字。贝雯立刻抓起手机，打给李亚茹。 等待的时间里，她惊慌地颤抖着，无论邱少陵如何安慰也没有丝毫好转。她一边流泪，一边几近神经质般颤抖。只有当李亚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贝雯才终于大叫一声“姐”，然后在她的怀抱里慢慢冷静下来。 “你真的梦到她？” 贝雯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李亚茹当然也想到，大概是贝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为了安她的心，两人决定再去一趟女娲庙。 女娲庙的香火在这些年间早已经逐渐凋零了。八十年代这个民间小庙少有人来，也就是附近的乡里乡亲信。可九十年代头几年，这里委实兴红过好一阵子。别说市里，甚至有人开车跨省而来，就是为了拜一拜这里供奉的女娲娘娘。那段时候，整座庙都被扩建了，庙门修得阔大，金碧辉煌。庙外多了好些卖香纸蜡烛的小铺子，还开辟了一块地，铺了水泥做停车场。可随着千禧年的到来，这里又慢慢沉寂。如今已经是 03 年的初冬，偌大的停车场上，就停了贝雯的一辆车。 两姐妹一路往里走，想着当年跟着姨妈一起来时候的光景，心里都感慨。姨夫在厂里出了事故之后，没过两年姨妈也跟着去了。夫妻俩当好人当了一辈子，到了没遇上什么好报。贝雯自从有钱之后，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发困。没能孝敬姨姨一回，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两姐妹还是拉着手走，现在她们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谁知道一进洞门，他们赫然发现女娲像是一座簇新的雕像。通体都被穿上了红裙，眉眼也娇俏，不像女娲，倒是和电视剧里的林心如有几分挂相。细问才知道，那座老的已经被县里当成了文物，收藏在仓库里了。这座是 99 年新打的。 两姐妹拜了两拜，只得出来。出洞门的时候，天上忽然下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早了一些。她们在山中看了一阵雪，这才驱车返回。 03 年的春节刚过，贝雯又一次怀孕了。这次时间也不算长，大概三个月后，她又一次滑了胎。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在ᴊsɢ沙发上歪着，突然起身时，脑子里一晕，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是保姆小莉把她送进了医院。贝雯陷入了深深自责，邱少陵进门时，她用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他。 邱少陵的订单终于被夺走了，弟弟的新流水线已经如火如荼，他整个人消沉至极，好像冬天里拉大车的驴子，嘴里白气喷的老高，每往前走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偶尔一次喝醉后，他和贝雯吵了一架，那是他第一次责怪贝雯。 “我就是养一只鸡，过年也能吃上一口蛋。”这话他脱口而出，说的不太利索。但贝雯听懂了，一开始是气，后来却是怨，怨她自己。 她觉得人家邱少陵说的没错，自己既不出门赚钱，也不用做家务，连饭都是保姆烧好端给她的。对于邱少陵来说，她这个媳妇儿有什么用呢？ 爱呢？贝雯摇了摇头，为了一个爱字，就要人家供你吃供你喝？钱都给你花，房子由你住，还得专门雇个人照顾你起居？她想，我要是男人，我也不愿意。 那还能求什么呢？贝雯想来想去，得到个结论。那就无非是让我给他生个孩子罢了。这算什么要求？当人家媳妇，本就要生孩子的。妈不是也说么，生孩子就是女人最重要的事。可我连这也做不到。 贝雯越想越怨自己，怨多了就成了恨。她恨自己的无用，也恨自己的肚子。恨着恨着，她就一夜无眠。 邱少陵第二天醒来，见贝雯憔悴的样子，立刻郑重地跟贝雯道了歉，说他不该说那种话。他甚至扇了自己两个嘴巴，贝雯心里更内疚了。从那天开始，她夜夜睡不着觉。每天到了夜里，她好像都能看见一个小男孩在卧室的墙角里蹲着。这次她不敢再去拉他，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夏天，她又一次怀了孕。贝雯简直喜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她开始万分小心的过活。一步路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任何一点波动，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影响。另外她吃的东西也越发多了起来，鸡鸭鱼肉，顿顿不停。李亚茹再见到她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妹妹，那位以美貌出了名的“小傅艺伟”。 李亚茹见她活成这样，顿时哭了出来。贝雯几乎把自己当成了一架机器，只顾着以最稳妥的方式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却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是个人。 可即便如此，孩子还是流产了。邱少陵终于哭了，他丧失了希望。而贝雯，也陷入了彻底地崩溃。
第104章 求子 邱少陵的苦恼是肉眼可见的，他的面相都变得有些阴沉。在家里，他时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发火，贝雯却自知理亏，不敢吵，对待丈夫只能愈发小心翼翼。 其实她在心里对自己的责怪，从没有停过一天。她甚至开始后悔杀了那个老婆子。反正姐姐从头到尾都不能算真恨她，自己干嘛要这么多事？现在姐姐为了姐夫责怪自己，而自己也因为结了这段恶缘，一直怀不上孩子。每每想到这里，贝雯都狠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邱少陵其实也不想发火，可他一看到贝雯瑟缩的样子，就没来由的恼怒。他一开始觉得可能是孩子的事，直到几个月后他才意识到，他发怒是因为在贝雯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恨自己的懦弱，但又无能为力。 人呐，把一切恨到头，终究不过是恨自己无用罢了。 邱少陵时常酒醉前这样想，但随着继续喝，旋即便将这类烦恼抛诸脑后了。可有一日他在酒桌上碰到了一个老大哥。这人年纪快六十，是个老技术员。在邱少陵创业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干，他很信任。 老大哥知道邱少陵的难处牵扯到孩子，趁着酒劲儿便说夜雾有个大师，似乎专治这种问题，很灵验。邱少陵以为他说的是大夫，忙问根底。 老大哥摇头说：“我只是听我亲戚提过一嘴，这不是病，是命。看病是找大夫，看命，你也找大夫么？你这只怕是命里无子，需要找大师给你问一问。” 那老大哥是热心肠，不多日就从亲戚那里要来了大师的联系方式。邱少陵对这种事向来不太信，一直也就没去。直到某天回家，贝雯从他的换洗衣服里翻出了那电话，问他他才说了。贝雯霎时间联系到了自己的梦境，便一口咬定要去看看。 于是两人拨通了这个电话，接起来的是一个女人。两人大致说明了原委，那女人便让他们明天傍晚到雾江宾馆 1102 号房，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们两人不敢怠慢，准时到了宾馆房前。给他们俩开门的是个年轻后生，模样楞直，有点凶狠。他把门拉出一条缝，放了两人进去。那屋子是个套间，客厅昏暗，也没有开灯，只有卧室里的亮光照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坐在茶几前，整理着手里的信封。桌上还放着一叠信封，看得出来每个都装着钱。女人整理好之后，将信封塞进包里，又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 那时间很长，贝雯两人只能干等着，也不敢坐。女人全都记完，这才抬头，笑着让座。寒暄两句之后，女人自我介绍姓文，邱少陵连忙口称文大师，又将准备好的钱递了过去。文大师笑着摆手，说：“礼金不着急，我先看看尊夫人。” 说着，她凝视了贝雯足有一刻，说：“你的生日？”贝雯报了，她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还掐着决，又算了一刻，神色凝重说：“你这一两年内，有没有遇上什么大凶之事？” 贝雯心里打了个突，想着这女人果然有道行！她看了一眼邱少陵，又缓缓点头。文大师却缓缓摇头：“你们两人命里本该有一子，但因为一桩因果，导致了这孩子被人夺了去，已错过了时机，那孩子换母投了胎。现下你们命中无子了，要改这个命，只怕难呐……” 贝雯本来心里也有怀疑，可刚刚她说那大凶之事，她就信了三分。此刻这话一出，应照自己的噩梦，她心里顿时信了十分。贝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师，大师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亲眼看见一样，您是得了道的高人，求求大师了，救救我们夫妻俩！” 邱少陵吓了一跳，文大师却神色自若，像是已经见惯了。她扶起贝雯说：“这事的因果太大，我是没本事的，但是……”贝雯本来一颗心就要往下沉，一听这“但是”，精神陡然一震，“大师！”她一把拉住文大师的胳膊。邱少陵见她这样沉吟，哪里还不明白，掏出信封递了过去。 “唉，我这也没帮上忙，怎么好要这份礼呢。”文大师连忙推辞，邱少陵却一把塞进文大师怀里，说：“大师，您能给我们看一看就是福气了。您先收下再说。” 文大师拿了信封，捏了捏薄厚，接了下去：“但是我师父可能有办法，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我来帮你问一问。但有一件事，我只能是去问，这事情因果太大，我师父也不一定愿意出手。” 两人自然千恩万谢的出来。第二天还是同时同地，邱少陵又带着贝雯来了宾馆。进门的时候，邱少陵却被拦了下来，只是贝雯一个人进去。这次进门，客厅还是昏黑，依然只有文大师和那个凶狠的后生，却不见大师。 贝雯进屋坐下，又交了一信封钱，文大师掏出小本记了一笔，就打开了卧室的门。只见卧室门前挂了一张红绸做成的门帘，帘上绣了一个女像，她头戴宝珠，颈挂璎珞，手中却拿着一把刀，正在剖开自己的肚子。这绣像诡异可怖，又魅力非凡。贝雯看了，心里立刻惴惴不安。 卧室里有红光透出，客厅却是昏黑。文大师恭敬地说：“师父，人到了。”话音刚落，桌上的两只蜡烛齐齐燃起。 贝雯吓了一跳，但另外两人却平静如常。贝雯一下子感到了一种肃穆，她怯怯地站了起来，垂手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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