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钧安习惯性沉默了,原来自己话是这么少,每每遇到吵架争执,他惯会左耳进,右耳出,不吭声的化解一切会爆发的矛盾。 认清自己很难,他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正视。 “你要收养这孩子,我没有意见,”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不会出一分钱,我也可怜他,但他不该我管。” 就算管了,也是出于善良,并非妥协。 伊钧安难言的坐下,低头说:“不会麻烦你,也不会耽误你,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关心你而已。” “你真的没必要,我长大了,我已经不需要了。”伊树眨了眨眼睛,抬手揩去眼角,“我会管你,但是像正常的父女感情,抱歉,我给不了。” 她重新调整挎包,站在原地咽下喉咙,头也不回的关门离开。 灰扑扑的老房子刹那间死气沉沉,只剩下含糊的呓语在伊钧安耳边嗡嗡念,他抓紧裤脚,对男孩说了句: “好了,别再喊了。” - 高楼大厦如多米诺骨牌被倒放,似积木般层层迭起,伊树从老城区回到市中心,心脏郁结的情绪好了不少。 她正输密码开门,门把一扭,一只修长挺直,手背宽大,微微用力,还能看见青筋迸发的手撑在门沿。 许燚故意用气息说话:“怎么着,回个家连基本步骤都没了。”说着把脸微侧,暗示意味显著。 她被逗笑了,跨进门,仰起脸轻轻踮脚,落下一个吻在他的唇角。 他顺手把门关了,另一只手揽紧她的腰,笑笑:“成,还是很懂规矩。” 伊树从他臂弯滑出来,低头换鞋,抬头看见他走进厨房端菜上桌,一大股菜香扑鼻而来,她的胃算是被牢牢的抓住了。 “好香,今天做的什么?”她拢了鬓角碎发,弯腰徒手捏了一根肉丝尝尝,“嗯,好吃。” 碰巧被许燚看见了,他“哎”两声,训斥她:“属狗的,吃饭用筷子,懂?” 伊树笑他:“许大少,公司不忙吗,怎么有时间回来给我做饭?” “甭操心,”他拉开椅子坐下,添完饭,“忙也得吃饱了再干活,我是驴么,天天豁出命守着钱。” “人家不都说穷人为钱舍命,富人为命挣钱么。”她塞一口饭进肚。 “你说的,”他挥挥手,“那不叫富人,那叫‘暴发户’,你听没听说,万宝集团的老总白手起家,他父母舍不得老房子,死活不肯搬家,他上班都开直升飞机,这么折腾,为的不就家里一口饭么。” 可他开直升飞机也。 伊树默默吐槽,她枕着手肘,思考了会儿,问他:“这么说,我们许大少,为的也是家里一口饭喽。” “也不全是。”他耿直说。 “嗯?” 他伸手揩去她唇角的饭粒子,揶揄着地笑她:“这家里面还有媳妇儿等着呢,我是不敢在外面逗留一分钟的。” “什么呀,说的我好像个母夜叉,”伊树觉得她也快离不开他了。 饭吃一半,看气氛也差不多了。许燚轻轻松松问她:“怎么样了?” 她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事情。伊树轻轻“嗯”了一声,她没什么想说。 “你开门的时候,脸快拉成苦瓜了。”他问,“不愉快还是吵架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概括起来也不难。 无非一个十几年没管过自己,可仍在她心中保留了崇拜感情的杀人犯父亲,沉冤得雪,虽不算恶人,却也失职的耽误了最佳救援时间,因为愧疚才主动入狱。 一个警察不该弄丢警枪,一个记者也要对每句话负责。 他不算好也不算坏,甚至还收养了一位脑瘫男孩,怎么看都会上年度感动十佳人物,她有几百个原谅,理解,乃至于不计前嫌的理由。 伊树却没这么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单纯不想这么做。她不知道许燚会怎么看待,也不好说出口。 “到底怎么了,”许燚敲桌,叫醒她,“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伊树抿抿唇:“我爸收养了患有脑瘫的孩子,他说他打电话给我就是想关心我,其实他们这一辈的人,做事情说话,都很明显。” 收养了一位孩子,自己又年过半百,还口口声声告诉你不需要你负责,挑战你的良心,试探你的道德。 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这样怎么把自己衬托得无辜点,好叫你花钱?”许燚半分面子没给,“好了,用你的话说,可以理解,没必要原谅。” “我拒绝他了。”她说。 “你在担心那个孩子?”许燚扳正她的脸,笑她,“大傻妞,你现在什么身份,你要替他找正儿八经的机构,还不轻松么。” 伊树也顺着他的手背,她看着他,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眼前,触手可及,每天都能看见。 她笑了一笑:“老公,你可真是———” “什么?”他说。 她抱住他脖子,故弄玄虚地轻轻咬字:“太帅了。”
第049章 天气由东步春, 枝繁叶茂的街道两旁一派朝气,这个春天对伊树而言,不再是衣服减少两件, 舒缓的皮肤,和没胃口的中午。 她照例一觉睡大白天, 不同以往,现在空荡荡的餐桌每天都会有一杯牛奶和一份煎蛋,爱心形状的。 许燚还是很忙, 飞去各个地方开会的频率只多不减, 两人相处的时间可以说争分夺秒。两人每晚视频, 视*七*七*整*理频的内容自然与夫妻情趣挂钩。 这样的早晨在收到电视台新专栏项目审批通过, 变得不再那么平凡。 两个月前,伊树把新策划的节目改为记录“小城故事”为主题,囊括了各大年龄阶段的观众,致力于打造一款老少皆宜的常青专栏。 第一个投稿人是她自己,目的是帮伊钧安收养的脑瘫儿童寻找更好的归宿。还真的被她找到了,有一家老城区的街道, 一位拾荒老奶奶的老伴捡到过约莫半大点的, 被遗弃的脑瘫儿童患者。 她顺藤摸瓜向当地居民了解这位儿童近况,街坊邻居告诉她, 奶奶于今年二月份去世,被收养的孩子已经由另一位妇女收养,她是环卫工人, 奶奶生前与她有归宿。 她们的事迹一经传播,网友自发捐款, 已有福利院免费提供就学帮助,那所福利基金会目前处于起步阶段。 伊树把这事儿在《小城故事》中讲解一通, 福利院的经济状态比从前有了更好的发展,而伊钧安收养的孩子也有了归宿。 一个不会有道德绑架,没有歧视,充满爱的成长坏境。 伊钧安无牵无挂,伊树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外加一张火车票,她说:“老家缺返乡青年,您回去养老也好,建设家乡也罢,但那是您,还有我们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平凡时刻。爸,我真的以你为骄傲过。” 至此,缠绕于她十几年的心结,随那些暴饮暴食,逃避回忆的消极情绪一并烟消云散,她也可以好好吃饭,好好呼吸,好好幸福下去。 ... 这边儿忙完第一期策划,第二期还着手准备中,为给新人机会,轮流主持。第一期的温情赚足了大众眼泪,第二期,第三期也相继大爆。 不久,各大卫视迎来年度节目评选,《小城故事》荣幸提名,作为制片人与常驻主持人之一,伊树也是受邀嘉宾。 而此活动最大的赞助方,正是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影的,她的丈夫。两个人领证两个多月,一直没公开没外传。 伊树不介意的,换句话说,她应该是要介意的。可她五年前到底是离开的那一方,那样的伤口真实存在,不一定能说没就没。 她私心不想许燚再想起那件事,两个人都没向谁开过这个口,默契到话语都省去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想和他分享,不过前阵子许燚有个新能源项目,他飞去美国洽谈合作,能不能来现场还很悬。 伊树在宾客宴席中聊了一会儿,举杯抿一口,便退到空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事实是,电话打不通,可能在飞机上,或许开会看不了手机,尽管有些遗憾,可她也不是三岁小孩,熄灭屏幕笑了笑,又走近人群。 惠文作为电视台代表主持,也来了现场。她兜了一圈,回来挽住她:“哎,你老公呢。” “忙着呢,”伊树岔开话题,“上个月约的逛公园,划船,看电影,一个约会项目都没做。” “那你们见面时间干什么去了?”惠文问她。 她抿抿唇,无所谓地耸肩笑了一笑,还能干什么,一有空就拉着她亲热,跟被下药了似的,急得不行。 晚会即将开始,伊树穿香肩红色鱼尾礼服,腰腿比例美,肤白凝脂,忽明忽灭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她盯着微信消息无言。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条消息也没回,什么啊,忙成这样。 主持人与颁奖嘉宾陆续发表感言,听了几个卫视的代表讲话,可算叫到了伊树,她起身鞠躬,朝摄像机挥手。 掌声与呐喊一起灌入耳畔,座无虚席的位置被镜头一晃而过,她一步步踏上台阶,拿起奖杯的一刻,放在位置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弹窗来了一条消息。 【顶楼露台,等你】 ... 颁奖环节结束,伊树看见消息失笑一下,她乘坐电梯到顶楼露台,心里想着他别坐的直升飞机停在顶楼吧。 到了露台,还真是。丝毫不意外的,许燚撑在栏杆边,风把他袖口处的衬衣吹鼓,一个多月前她兴致勃勃给他理的发稍微长了。 他示意她过去,黑与红在这个城市是多亮眼,中轴线内的所有浮华全被踩在了脚下。伊树离他不够近。 两个人隔了点距离,似乎在为某些小事闹别扭。许燚察觉到了,他低笑一声,说:“哎哟,生气了?” 伊树撑在露台栏杆,看着远方高楼的大银幕,是某位顶级明星的广告,她轻松道:“哪敢,许总忙起来不回消息也是应该的。” “找不痛快呢,”许燚自己拉近距离,一只手越过细腰,把人围在自己领域,侧过脸咬着耳朵说,“想我没?” “想你做什么,也不见你搭理我呀,”伊树别过脸,“男人都这样,追到手就不懂珍惜了。” “是么,”许燚笑笑,“那这个男的也太没品了,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在眼前,他是瞎了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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