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北城的冬天太冷了,出去运动也怕他感冒。 而且除了出去接她,他并不是很愿意出门,他仍然对外界有着抗拒,就算出门也要她陪才愿意,她仿佛是他唯一愿意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可她白天又要上课,临近期末更是忙得没时间,所以干脆买了个跑步机回来。 拆开快递,往家里一放。 他坐在床头,呆愣愣的眼,只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她是买来做什么的。 他平静的语气,却像个小孩子,“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她拉着他的手,让他起来,“我花了钱的。” 他呆呆坐在那里,理解着她说的话,“没用我的。” “对啊。”她咧着嘴笑得有点坏,“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怎么能用你的钱。” 果然,他变得有点委屈,“新年礼物不要这个。” “不要也得要。” “不想要。” “不想要也得要。” “弥弥。”他望着她,吐出一个字,“坏。” 她龇牙咧嘴,上去亲他,“坏也要听我的话。” 现在轮到他像小朋友,幼稚没逻辑的话哄了好几遍,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上了跑步机。 虽然不情不愿,但总归是照做。 他渐渐度过了那段消极抵抗的时期,开始按时吃饭,多喝热水,每天都运动,药也经过几次调整,副作用的影响渐渐减小。 只是那些他痛苦难忍的时刻,他仍然是蜷缩躺着,宁可自己承受那些绝望的痛苦,也不愿意把负面情绪传给她。 如果她一定要陪在身边,他会把自己蒙进被子,把自己封闭起来,害怕自己会说出太多负面的话让她难过。 每次心理咨询都说渐渐远离抑郁的源头,慢慢调理会好起来,但也要做好终生吃药的准备。 她一直没有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怕他痛苦。 但是期末考试完就放寒假了。 她要订票,问他想哪一天回南江。 他很久都呆滞着,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找到他时的样子,风一吹就会灰飞烟灭的死魂。 她轻轻去摸他,他也没有反应。 她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直到坐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他无法聚焦的瞳孔被迫看向她。 他像是灵魂游离了一遭似的,完全不记得她刚才问过什么,迟钝地问她:“什么?” 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试探着问:“你寒假不回家吗?” 他颤抖的手在忍耐着。 “嗯。”连声音都开始轻得听不清了。 察觉到他不对劲,她连忙不问了,伸手抱住他。 他胸口的闷痛,紧促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手抖,全都因为一句回南江而变得严重,这段时间的治疗似乎全都白费力气了。 他痛苦地躺在那里蜷缩成一团,外面是隆冬。 连叫他的名字他都听不见了,他表情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里面像有无数的声音在嗡嗡吵闹着。 他重新变回了最严重那段时间的样子,呆滞又麻木,消极地抵触着一切,连起来喝杯水都变得困难。 那时候已经期末考完放寒假了,她哪也没去,每时每刻都守着他,喂他喝水,喂他吃饭,除了机械地吞咽,再也做不了其他任何动作。 跟他说话也听不见,眼睛也看不见她,他仿佛又钻回了自己封闭的世界里,只有一个肉.体还滞留在人间而已。 她的专业本来就考试科目多,几乎是全校最晚一批结束期末考试的人,她考完的时候,早就已经大把大把的大学生放假回家了。 又因此在北城滞留好几天。 妈妈都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放假回家。 听着电话那头的麻将声,虽然得到的关爱没有那么多,但总归是会惦记的。 她到晒衣服的阳台接电话,扯了个理由,“北城多好玩啊,我们学校课多死了,从早上到晚,都没空到处逛逛。这段时间跟同学旅游呢,玩段时间再回来。” 她妈妈对此一点都不怀疑,摸着麻将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是在外面疯玩。你那个高中同学,他老家不是在北城吗,反正你也在那边,没叫人家出来玩啊?” 她突然有点烦躁。 一点都不喜欢爸妈这样,隔三差五就问她和沈既白的联系,像是生怕丢了大鱼一样。 她焦头烂额,渐渐也没了耐心,“人家都出国了,回不回还不一定呢,就算好容易回一次,那也排着队的人要见,哪有功夫跟我耽误时间,而且我爸工作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以防万一知不知道,家里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电话挂完,她更烦躁了。 也幸亏这些年沈既白一直不计较,不然连朋友做起来都尴尬。 他出国的这半年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她忙得两头转,他出国后的生活应该也忙碌。 明明只是才过去半年,听到妈妈提起这个人,却莫名有种过去了很久的感觉。 确切来说,是今年夏天之前的所有事,都恍如隔世。 明明高中也就是半年前的事而已,为什么忽然觉得隔得好遥远。 她重新坐回床边,看着林嘉远痛苦紧皱着的脸,他又开始失眠,这会儿才平静下来睡着,可即使睡着也是痛苦着的。 明明只是半年的时间,那时候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学校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他的成绩稳居第一,远近闻名的优等生,整个南江所有高校都知道一中的林嘉远,他是老师眼中为学校争取名誉的希望,也是本届所有考生都仰望的存在。 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带领着大家念着那些为明天而拼搏的誓词。 那么遥远,那么耀眼。 明明只是一个夏天,但是好像隔了一场生死,一次转世,他只有一个残留的身体躺在人间,灵魂早就已经死去。 他会在吃完药后难得的平静下让她回家。 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走。 临近春运,票会越来越难买,他不忍心让她过年在这里滞留,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让她走,他平静的时间太少,每次能够清醒着有点力气的时间,说的话都是让她走。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她问。 他痛苦地躺在那里,每个字的交流都像撕拉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但是连痛着呻.吟都没有力气。 他没法说更多,只单调重复着一个字,“走。” 他的声音都已经沙哑到变形,仿佛只是喉咙挤压出来的音节,用了全部的力气也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字。 她看着他痛苦又无力的躺在那里,很担心自己走了以后,他又会变成最开始那副枯骨无神的模样,他连吃饭喝水都很难做到,她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他。 外面的冷风呼啸,砸在老旧的玻璃窗上咣咣作响。 巨大的声音像催命的钟,每一下都撞在脆弱的手掌上,要让相拥的人生离死别。 他只有力气说这么一个字,紧闭着眼睛痛苦地躺在那里。 她陪着他坐了很久,始终握着他的手。 然后起来去煮粥。 妈妈又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还在外面玩,骂道:“你这孩子玩得不着家了是不是,现在都几号了,很快都要过年了,再不回来我看你挤上春运怎么回来,赶紧的别玩了,快点回家帮忙打扫卫生买年货,家里有的是事等着你做。” 林嘉远不再吃她喂的东西,也不再喝水,抵触着她给的一切,他甚至闭着眼不再看她。 他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劝说太多,也没法做出更多举动,只能用这样消极的方式表达他的抗拒。 看着他枯槁下去的衰弱,她递到他嘴角的粥一口都喂不下去,她忍着泪哀求他,“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林嘉远,我求求你吃一点好不好。” 他始终闭着眼,听到她的声音反而更不想见到她。 她再次尝试着把粥递到他的嘴边。 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 死寂的漆黑,像浓重的深渊,只吞噬死亡的灵魂。 她被这样的目光揪紧着,忍着的眼眶酸胀得无法忍受,但固执地把粥递在他的嘴边,想让他吃点东西。 然后,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手痛苦得不受控制地颤抖,抬起来伸向她的动作缓慢,像死亡弥留之际最后的触碰,要忍着全身的病痛,抽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做到这样一个举动。 她以为他是要碰自己。 但是他的手碰到了她手里端着的碗。 轻轻的将碗打翻倒地,落地的声音甚至不如那一刻窗外呼啸穿过的寒风,但那是他全部的力气。 做完,他痛苦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我让你走。”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抵抗过病症带来的无限消极感,对她做出会伤害她的举动。 而他在那一刻坏掉的情绪阀门,连后悔和心疼都无法感知到,只能木然地看着她掉下来的眼泪。 那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病症带给他的冷漠的那一面,被他极力忍耐着收敛下去的那一面。 她流着眼泪把地面打扫干净,重新盛了一碗放在他的桌子上,还有一杯热水。 她买好了回家的票,手机屏幕拿给他看。 他迟缓的眼也只能仅仅是看着,甚至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尝试着再次把粥喂到他的嘴边。 他面孔冷漠,看不出一点情绪,连身躯都因为痛苦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长久的寂静里,窗外是寒风呼哨,天地悲悯。 最终,他抵抗过了透进灵魂的折磨,顶着千斤沉重向她低头。 她收拾好了回家的行李,要出发的时候,他才从痛苦中睡着,如同已经腐烂的躯壳,连呼吸都疼痛。 她轻轻抚着他的眉眼轮廓。 然后拉着行李,很轻地关上了门。 爱是徒劳,也是无限。 是无限的痛苦,和徒劳的救赎。
第87章 她回家后, 逃不过的在家做家务打扫卫生,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热情邀约她去给还在上初中上小学的小辈们补课。 她丝毫不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每天赚上那么几笔。 七大姑八大姨们自然是想白嫖的, 都自家亲戚了还花钱,但都抵不过她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和嬉皮笑脸的厚脸皮。 “婶儿啊你也知道现在外面补课有多贵, 我这成绩这学校的名号拿出去赚点外快绝对不止这么点,您也知道我妈养我长大不容易,我本来还打算趁寒假出去给别人补课赚点生活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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