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阶层,如果不是他低头,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交集。 只是南江回来后,她心疲交瘁,也无暇顾及。偶尔的孤独感会念想他是不是在忙什么,但都很快被消极感吞噬,无暇在意。 因为她的病情在从南江回来后日渐严重,从最初的麻木疲惫已经转为丧失生活的欲望。 在上班前拧上发条运转,下班后就躺回自己租的房子里,像当初的林嘉远,死去一般静静躺着一动不动,连呼吸和心跳都费尽力气。 每天都在这样的浑浑噩噩里度过,分不清昼夜,更分不清时间的流逝。 无数个想在这样的寂静中死去的念头,她一遍一遍画着兔子,支撑着自己熬过这些寂静。 胸口的闷痛、呼吸的窒息、浑浑噩噩的记忆力,她像被剥光了灵魂,只剩一个躯壳,靠着那点大洋彼岸传达的光亮,拖着这副病情消极的身体匍匐前行。 他在好好生活,她也能好好生活。 律师一直在跟她联系,到了什么程序,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需要做什么,都事无巨细向她传达。 但也只是传达而已。 因为委托手续办好后,除了配合退赃和缴纳各种款项,基本上没有更多插手介入的机会,用不着她来做什么。 而那些大笔大笔的金额支出,沈既白全都已经转过去了,律师只是将这个结果告诉她。 所以她给沈既白发信息,“我请你吃个饭吧。” 那时候临近年关了,工作也暂时又可以告一段落。 距离从南江回来送她回家,也已经过去半年了。 这一年过得很快。 日复一日,麻木疲劳,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波动。 很久后,收到了沈既白的回复。 他问,“是不是休息了?” “嗯。” “我来接你。” 看到他的回复,她麻木的大脑有一瞬的怔,迟钝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这半年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像从她的世界退出了,所以发信息的时候都几番犹豫,以为不会顺利。 她特意在假期的第一天白天给他发信息,方便他随时有空。 但他居然马上就来接她吗。 她一身乱糟糟的颓废,昨晚吃过药后就躺下了,连喝水都没什么精力。 迟钝的精力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以后,连忙爬起来洗头洗澡,昨晚回家后一身乱糟糟的颓废全都清洗过,找出衣服换上,妆也化好。 他这时刚好到小区门口,她匆匆拎着包下来,坐进他的车。 北城的冬天很冷,车里的暖气瞬间化解这些寒冷。 他没自己开车,所以她一拉开车门,看到他也在后座。 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一身懒洋洋的傲慢,略带的笑意透着股散漫,连北城的浮华都无法住进他的眼底,哪怕只是随意坐在那儿也是中心。 见她上来,他弯了个懒散的笑,拿了个靠枕放到她腰后,问道:“想请我吃什么?” 她的脑子还乱糟糟的,药效还没效用,因此精力一片散乱。 她用有限的精神在脑内搜刮着北城哪些地方适合请吃饭,这几秒的考虑,他已经了然地笑道:“没想好啊?” “嗯。”她只好如实说,“我没想到你会马上就来,我以为你会很忙。” 不难猜到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忌。 因为正是他亲手疏离的这半年。 所以他没再问这个话题,而是转为问道:“过年还回南江吗?” “不回了。”停顿一下后,她说道:“我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妈妈这半年都没有再联系过我,除了每个月找我要工资。” “每个月给你妈多少?”他问。 “三千。” 他的眉头有些皱,“你自己够用吗?” “当然,我又不是笨蛋。”她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笑一点,“要是自己都不够用了,当然不会给她那么多。” 但他的皱眉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更深的皱着。 因为她的工资还要负担房租,再扣掉这三千,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偏偏她的边界感和防备心很强,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直接给她的东西如果超出了她的负担能力,她都不会要。 本就细胳膊细腿,这么多年了,还细瘦得跟十几岁一样,风一吹就能散。 他无声闭了闭眼。 改了主意,“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 “你请吃饭不是想谢我吗?” “嗯。” “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他语气带上点恶劣的笑。 她有些怔,因为这样的语气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一下就回到了刚认识他的那年。 那时候他总这样半带玩笑的强硬和威胁,不是要求她坐他旁边就是陪他玩一天,她不太情愿,因为他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是又不敢得罪,只能勉强答应迎合,所以一开始和他的相处并不愉快。 但是现在看着他这副做派,她竟然不再感到害怕。 她只是平和道:“你说。” 她平静地望着他,等着他要提什么要求,一副很坦然接受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反倒让他没法再演下去。 还是那张巴掌大的脸,孩子气的眼睛像初生的小鹿,灵动又胆怯。曾经总想逃离森林,现在竟然能够安静坐在他的旁边。 心脏里某一块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地方,又一次凹陷下去。 车里这样静了几秒,他也静静望着她。 好久后,问了句:“我说什么都同意?” “嗯。” “都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都可以吧。” 他再次沉默下来。 车窗外倒带着北城的浮华,在他的侧影上浮浮沉沉。 而后,他低声道:“你以前不是挺怕我的吗?” “以前——”她自己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以前太幼稚了,见识得太少,以为凶巴巴的就是坏人,但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人,我已经没有几个能好好吃饭的朋友了,在北城只有你一个。” 她瘦了太多,五官薄薄地挂在脸上。 但是一笑起来,还像个小朋友,即使已经懂得大人的人情世故,但是对他笑时仍然像小孩子,亮晶晶的眼和弯弯的笑,坦然地说着你的坏和好。 她从前不喜欢被说像小孩子,总觉得小孩子代表幼稚。 但他身边见识过太多成熟的世故,所以反倒是她孩童般的心最难得可贵。 纯粹、善良、不计较,哭就是哭,笑就是笑,没有大人世界的人情世故和斤斤计较,情绪来去都很快,一颗糖就能哄好,擦掉眼泪还会对你笑,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 他曾经很多次怀念南江,回到南江,正是因为这样一颗水晶般透明的心,是糖果味。 窗外的北城在倒退,他们却仿佛仍然站在遥远的南江。 无论学会了多少世故,仿佛还是多年前的夏夜,他们坐在炎热的夏风里,她拆开录取通知书给他看,说着要是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他在这半年里刻意远离,除了帮她,不再掺和任何她的生活,因为除了帮助,他已经不能再给她任何东西,所以不想再去招惹她。 但在这一刻忽然觉得。 就算只是做一辈子朋友都没关系吧。 因为人生太长了,北城也太拥挤了,太多形形色色的面孔,每张笑脸都将讨好弯得恰到好处。 他这一生可以拥有无数东西,唯独无法再拥有一颗纯粹的心。 “你会打麻将吧?”他问。 “当然会。”她笑了下,“我妈天天打,我能不会吗?” “行,吃完饭,带你赢钱。” “……嗯?” 吃的地方还是他定的,就像上半年隔三差五就带她吃饭一样,仿若这半年的生疏都不存在。 吃饭时,她猜测着他说的话,问道:“我跟谁打啊?” “我朋友。” “……你在北城的朋友?还是生意认识的朋友?” “我一块儿玩大的发小。”他回了信息,放下手机,“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他们各个都不缺钱,你也不用怕得罪他们,能赢多少是多少,赢了的都归你。”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沈既白是打算让自己发财。 就像他每次借问自己挑选礼物,下次都会给她带一份。 她谨慎道:“那要是输了的呢……?” 他吃饭习惯很好,嘴里没有食物时才会说话,从前在南江的时候就从他的举止行为感觉到他的家教一定很严苛,同一个桌子一起吃饭,她像坐在路边摊小馆子。 他擦了擦嘴角,抬眉朝她看过来,零星的几分嗤笑,“怎么不盼着点好,还没打呢就想着输?” “我又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厉不厉害。” “厉害就不是带你赢钱了。”他看了一眼她没怎么动的筷子,他还不知道她的病情,所以皱着眉问:“怎么吃这么少。” “中午吃得有点多。”她糊弄过去。 沈既白只看她一眼,似乎是想看透点什么,但是一时抓不到什么头绪。 那顿饭最终还是他请。 她过意不去,因为本来就是想感谢他的好意。但是几年相处,他已经太懂怎么应付她的过意不去,“我不缺你一顿饭,但我缺乐子,反正你过年也不回南江,这几天都跟着我,陪我跨年。” 她挠了挠脸,同意了。 那地方不远,就在他们吃饭的楼下。 侍应生认识沈既白,熟门熟路过来引他们去包厢。 她本以为是像南江开的茶楼麻将馆那样,专门的一间一间打麻将的麻将桌,除了打麻将就没别的娱乐,她因此还有些为难,那沈既白总不能干坐在旁边看她打麻将吧。 进去才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富二代们的娱乐方式。 麻将只是包厢里的娱乐活动之一,除了牌桌子热闹,还有几张桌球,男男女女握着球杆打着桌球。 桌上摆满了酒,有人正唱着一首她没听过的粤语歌,婉转的嗓音很是动情,像上世纪的玫瑰。 沙发上坐着人聊天,喝着酒,玩着骰子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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