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她早就惊慌失措睁大眼睛,或者想办法拼命掩藏。 但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连眨眼都很平静,然后低头继续吃着手里的草莓。 她或许不是不慌张,只是已经没有精力做出这些反应了,所以很多事都变成算了。 灯光照亮她脆弱的脸孔,音乐的鼓点敲得沸腾响亮。 他继续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没什么精力地回避着,见他这次不罢休的样子,只好放下草莓,稍微提起来的精力应对他。 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向他解释道:“因为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 他眉眼间的紧皱没有分解丝毫,显然对她的这个解释不是很能接受。 她叹了口气,连说更多的话都更费劲,要提起更多的力气才能慢慢说完:“我以前也像你一样,林嘉远以前没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不理解,我可以照顾他,也愿意承担他的痛苦,不会觉得他是我的负担,明明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是拖累,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找到他后还总是想让我离开他。” “直到我自己病了,看着你露出跟我当初一样的表情,我才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五彩的灯光时不时地将二楼的寂静照亮。 他的眉眼紧皱着,却望着她时刻不放。 她有些无力地笑了,但就像当初她迷茫地问林嘉远,为什么这么痛苦了却流不出眼泪,痛苦到绝望的时候连眼泪都是无能为力的。 “原来看着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因为自己而痛苦是这样的感觉。” 她无力地笑着,“这世上在意我的人本来就很少,看着对方被自己连累,我只会很内疚,很自责。而且无论对方多么坚定地告诉我没关系都没用,这种消极的不配得感并非我本愿,只要我还在病着,我就会永远这样想。” “我修过一段时间心理学,查了很多临床知识,我知道我的这些消极感会带给你什么,而你承担这些并不会对我有什么改善,只会加重你的痛苦,等我病好了自然就不会这样了,所以没打算告诉你,不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 他的神情由揪紧到沉默,楼下唱到最大声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斑斓的灯光也轮番照亮。 她说话调动了太多精力和情绪,疲惫地沉默下去,连草莓都没有力气继续吃,抱着果汁浅浅地喝着。 演出已经进行到了末尾,他忽然问:“想听我唱歌?” 她朝他看过来,但是没回答。 在想听和怕给他添麻烦之间左右挣扎着。 但沈既白显然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这么问完就从楼梯下去了。 乐队演出到了的尾声,最后一首歌唱完,灯光隐隐熄灭下去,台下意犹未尽的乐迷还在翘首等待着。 直到灯光再次亮起,他站在舞台中央,台下立即爆发出更高的惊呼声。 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场,但是这个乐队始终挂着他的名号,他很少再出现在舞台上,但是乐队的运转和词曲基本上都是出自他的手。 没想到会突然看到他露面的乐迷们都格外癫狂,在台下兴奋地摇晃,气氛高涨得连台上的声音都要盖过了。 他唱着一首又一首他写的歌,乐迷们也跟着他唱。 最后一首歌唱完,沈既白应该随着落幕离开。可是他抱着吉他,望着台下说道:“你们有暗恋的人吗?” 气氛正浓烈,回应也很大声。 他扶着耳返继续问着,“没告白的原因是什么?” “暗恋了多久,有没有人暗恋了很多年。” 台下此起彼伏的回答,一人一句的浓烈气氛,能将整个空间塞满,填到每个角落。 她坐在二楼都被这些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他天生就适合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哪怕漫不经心一个举动都能带动起别人的情绪起伏。 第一次看他演出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他只是懒淡地往那儿一站,立即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头张扬的蓝发,像个专门摄人心魄的地狱恶魔,让全场所有的心脏都为他高涨。 但他今天不一样。 他没有专门为演出化妆,褪去那一身的张扬,是她熟悉的黑色冷沉。 正是因为熟悉,所以一举一动都像在她身旁。 “我有。”他低眼笑着扶了扶耳返,再次抬眸时望向她的方向:“最后一首歌,唱给暗恋的人听。” 灯光扫过全场的沸腾,唯独照不到她在的二楼,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但是偏偏这场全场哄闹的热闹,他只是唱给她听。 那首她曾在耳机里听过的《风过巷》,作词作曲都是沈既白。 但是大学四年忙碌,他也远在异国他乡,没跟她有过半句联系,或许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只当一场寻常的渐行渐远,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她不知道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她身边,也不知道他每次提到的喜欢的人,还有那个和她很像的朋友,其实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她第一次疑惑他们是不是以前认识的那天,问他为什么想帮自己。 他说你想救林嘉远,我想救你,就是这么简单。 唱到了那句火遍大江南北的副歌,他改了词,唱着“爱你就如风过巷,但我却想留下轰动一场。” 可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无论对方多么坚定地告诉我没关系都没用,这种消极的不配得感并非本愿,只要还在病着就会永远这样想。 但怎么能有人跟她一样,即使如此,还是要一遍遍地说没关系。 她第一次戴着他的耳机坐在他的身边听歌的那天。 忽然静下来的运动场,耳机里的歌钻入耳朵,猝不及防,他们同时安静着听到了耳机里唱着——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但爱怎么能抵过永远,想救一个人,又哪有那么简单。
第103章 演出已经陆续散场, 楼下的场馆渐渐已经空了,从沸腾到冷清。 但是这次没有像他出国前的那次一样,从进来到离开, 除了只在台上见他的几分钟,其他时候都是他的朋友送她, 说他昨晚已经跟你说过再见了,果然在那之后的四年都没再见过他。 她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是沈既白上来。 灯光已经停了,只有他上来的楼梯有光, 他坐回她的对面,仿佛方才在台上的一切都很寻常。问她:“结束了, 回去吗?” 她点点头。 静下来的这一秒, 她说道:“你刚刚,是给我唱的吗?” 沈既白正要起身带她离开,闻言静了下来。 他嗯一声, 没打算再说点别的,看向她的目光也平静寻常。 好像无论她知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 很多事都不是那么难理解,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人,在他出国前最后一个坐在一起的夜晚,他也那么认真地说过, 那个很像她的朋友是他喜欢的人。 可是她现在连情绪感知都难,尤其是药效发挥以后,连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像站在第三视角的旁观者,更何况是共情别人。 所以明知道他此时应该是难过的, 但是没法给予同等的认真。 她只能略抱歉地望着他,“对不起啊, 我现在不能给你回应了。” 他神情平静,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啊,只是想唱给你听而已。” 说到这儿,他自己有些自嘲地笑:“其实,去年是想追你。” “所以才老是请我吃饭?” “不然呢。”他轻嗤一声,而后慢慢说道:“我不会追人,甚至不太会跟别人平等的相处,因为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迎合,大多数时候都用不着我去顾忌别人的感受,所以即使我的态度过于傲慢了也不知道,只有一次一次地惹你哭惹你不高兴,我才开始慢慢学怎么低头去理解你的感受。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留在身边,威逼利诱都用过了,但是只有一次次把你推得更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慢慢学,慢慢懂。”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 而后是落寞的自嘲,“但是我已经没有慢慢来的机会了,那时候是想追你,我连之后怎么让家里接受都想好了,但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彻底失去你了,后面的半年都没再联系你,我在那时候就已经放弃你了,所以有没有你的回应都没关系了。” “但是怎么又理我了?”她问。 “做朋友也不错吧。”他坐在她的对面,神情平静地望着她:“我好像已经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片刻的寂静后,他笑着问:“怎么不问我是什么。” 她也微微笑着看着他,“我已经知道了。” 他不置可否,只当她是说笑的说辞。只是站了起来,把手递到她面前,“走吧,回去了,明天还要回北城。” 她点点头,扶着他走下那条细窄的楼梯。 来看演出的人几乎都已经散了,这里又恢复了寂静。 看着数字跳动的电梯,她说:“你弹琴很好听。” 闻言,沈既白垂眸朝她看过来,“怎么,想听?” 电梯下去的黑白灰调,她第一次来这里是沈既白弹琴给她听。 “想把没听完的歌听完。”她走到玻璃窗隔着的钢琴前,回头看向他,“那时候没听你弹完的那首歌,你再弹给我听吧。” 沈既白走到她身边,“你知道是什么?” “我以前那么喜欢听周杰伦,我当然知道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是什么啊,只是现在才明白。” 从方才的没当回事到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眸光有隐约的闪烁,然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偌大的排练室空空荡荡,他走向那些沉默昂贵的乐器中间,背影也随着越来越融进里面的黑暗,只能依稀看清他的轮廓。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划过一串音符,在寂寞的排练室里格外清脆,又停止。 但是这一次,抬头看着她坐在玻璃外,不再是只能借着黑暗遥远地看着她的脸,她安静地坐在灯光明亮里,安静地听他的声音。 她还是坐在玻璃外的那个位置,是他唯一的听众。 但是那张已经变得脆弱单薄的脸孔此时静静望着他,只看着他,不再是等待着一个电话就慌忙地离场。 先从《七里香》,再到《晴天》,每一首都是她坐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听着的歌,但是那时候她并不安分,玩闹着活蹦乱跳,也没有多么把他放在心上,所以那些歌有许多都被她忽略,每一首却都停留在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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