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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珺林这才睁开眼，发现水已经快要凉了。 “王姨，把喵喵带走，我马上出来。”她喊到，“王姨？” 王姨脚步声匆匆，“诶呦，猫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刚去厨房倒水，出来就没见着了，原来是找家主来了。” 述珺林笑了笑，从水里出来，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双手拿着吸水毛巾擦着长发上的水渍。 她的眉骨上有一道淡淡的疤，不是很显眼，却让她整个人都多了种不好惹的气质。 浴室门刚打开，守在门口的喵喵就迈着腿跑过来蹭她的脚腕。 述珺林看它这么离不开人，就拎起喵喵，放在了浴室的洗手池里，然后开始吹头发。 小猫听不到，也不用担心吹风机的声音是不是会吓到它。 述珺林一直留的是长发，小时候是因为没钱去理发店，爷爷的手艺又实在太差。 后来便是因为习惯了，认识她的人总说她看似温和，实则待人接物很是冷漠。 长发会稍稍中和一下她的气质，不会在谈合作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 喵喵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发丝，突然伸手去抓。 述珺林被扯到了头发，却是突然愣住了。
第3章 窦苗！你太棒啦！ 述珺林将被喵喵抓住的发丝抽回来，用手指点了点小猫脑袋。 “乖一点，不要捣乱。” 喵喵趴在水池边上，抬头看她动作，没过多久眼皮就耷拉下来，睡熟了。 傍晚，别墅里寂静无声，只剩下走廊淡淡的暖光灯还亮着。 一只小猫从客房的门缝里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开始在每一扇门里窜入窜出。 不久，它终于在一个最大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小猫兴奋地甩了甩尾巴，跳上床，在柔软的枕头旁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自己的脑袋挤在述珺林肩窝处，再次入睡。 述珺林在小猫的呼吸声中，久违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十四年前的滨城还没有如今遍地繁华的景象，至少述珺林从小长大的南横巷在那时还只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她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去世，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和开废品站的爷爷相依为命。 在捡到门口的弟弟后，便是他们三个。 爷爷有一辆脚踏三轮车，述珺林总是坐在那辆车的后面看守东西，那是她的“工作”。 她虽然人小，胆子却很大，手上随时抓着一根木棍，谁要是伸手过来扯塑料瓶子，她就会拿着棍子狠狠打过去。 不过自从弟弟陪她一起工作后，弟弟看她挥棍子，也跟着挥，于是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拿着棍子打过去。 弟弟叫窦苗，是她起的名字。 因为弟弟来到家里的那天，她种的豆子刚好发芽，但是豆芽不好听，就叫豆苗了。 后来爷爷说豆苗不像个人名，她又绞尽脑汁地思索，直到在五年级课本上翻到了篇《窦娥冤》。 窦娥也姓窦，这下肯定能像个人名了！ 十分有主见的小学生述珺林小手一拍，弟弟的名字便定下了。 述珺林在一个联邦福利小学上学，学费是免了的，但是书费学杂费是要自己出的。 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她放假后也会自己去走街串巷，找一些别人扔在外面的纸箱、塑料瓶，易拉罐什么的。 尤其是靠近滨城中心的街道，街上的垃圾桶里总是有很多瓶子。 但是爷爷不让她自己去城里，说那边有偷小孩的人贩子。 述珺林听了这话就打消了去城里找瓶子的想法，爷爷不在家，她便要带着窦苗一起。 她可不想自己的弟弟被别人偷走，万一受欺负了怎么办？ 于是述珺林便只能牵着窦苗，在南横巷里走来走去，看哪家门口有废纸箱子。 “诶，那边那两个小孩，你们等下。”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述珺林转过身，便看见了一个穿着十分华丽优雅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警惕地看着女人，伸手抱起窦苗，正准备跑。 女人开口：“小孩儿别怕，我问你个事儿，这巷里有没有接活的人？” 述珺林不开口，仍然在打量这个奇怪的女人。 “我真不是坏人，这房子是我刚买的，我想找人把之前房东留的东西都扔出去，房子也收拾下，你就跟我说哪家是接活的就行。” 她指着侧后方一个落满灰尘的门头，那间屋子述珺林有印象，确实很久没人住了。 此时大门打开，印证了女人的话。 述珺林心下一动，想了想道：“你准备出多少？” 女人愣了一下，“你还真知道啊，你那说说看多少合适？” 述珺林也是第一次干这事，试探着说了个巨额数字，“一百？” 女人爽快答应，“成交！” 述珺林见她答应得这么快，有些怕自己说低了，难道她家里真的特别特别乱？ 她跟女人说自己回去找家里人商量，然后拉着窦苗去找爷爷。 她在担心自己报价太低了，没想到爷爷一听这个数，反而担心她是不是被人骗了。 最后三个人还是去了那个女人的家里，将不用的家具都搬了出来，又将里里外外全部都打扫了一遍。 述珺林和爷爷搬家具，小窦苗便自己拿着抹布这边擦一下，那边擦一下。 爷爷怕他累不让他拿抹布，小窦苗又跑去帮述珺林一起抬家具。 他个子小，站起来还没有人家抬得高，偏偏还要举着手，仿佛自己也出力了。 述珺林主动提出要把那些家具拉回去，那女人也不在意，爽快地让他们都拉走，不用客气。 他们整整忙活了一天，从女人家里拉出来的杂七杂八的垃圾堆了一个小山。 除了各种废旧的家具以外，还有很多落了灰的旧物。 述珺林累到两只胳膊发抖，趴在桌子上看爷爷跟窦苗一起数钱，又觉得很是开心，一切都值得。 爷爷将钱匣子打开，跟今天收的钱放在一起。 又拿着五块、十块、二十块的钱开始数，数完一种面值的，就让述珺林在本子上记下来。 窦苗拿着几张五毛、一块的钱，也学着爷爷煞有其事地这边放一张，那边放一张。 不过他是个小文盲，不认得钱的面值，完全是在乱放。 最后看爷爷把钱收在钱匣子里，他也要跟着把那几张五毛一块放进去。 爷爷乐得哈哈大笑，“小崽子还是个学人精，行了行了，那几块钱是你的工资，你自己拿着吧。” 窦苗听不到爷爷在说什么，但述珺林可是听到了，连忙把那几张钱折好，放在窦苗胸前的口袋里。 爷爷笑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窦苗以为述珺林在跟他玩，乐呵呵地也去扒拉述珺林的口袋。 爷爷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钱，数了几张递给述珺林。 “哝，拿着吧，明天去跟你们老师把课本买了。去学校上学连个课本都不带，像什么样子。” 述珺林摇头，不去接钱。 “我看我同桌就行，课本只能用一个学期，下学期又要买新的，浪费钱。” 爷爷不赞同地看着她，“说得什么话，学生就是要学习的，我都不嫌浪费钱，你嫌什么？” 述珺林坚持不要，忽然想到今天他们拉回来的废品。 “我想起来了！我们今天从别人家拉回来的箱子里，有个装了好多书的，我去找找，说不定有能用的呢。” 她说着就拿起手电筒跑了出去，也不管爷爷喊了什么。 窦苗看她跑出去，也跟着跳下椅子追了出去。 爷爷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堆东西的时候都是随便堆的，这时要找书还是有些费劲的。 述珺林举着手电筒纠结了一会儿，就听见窦苗跟过来的声音，眼睛立刻亮了。 她将手电筒塞进窦苗手里，然后抓着他的手腕让他举高对准废品堆。 但郁闷的是，她一松手，窦苗就把手电筒对准她，不管怎么示意都依旧我行我素。 最后述珺林只能放弃，自暴自弃地往回走，却惊奇地发现窦苗居然跟着她转向，手电筒的光牢牢跟着她的方向。 “窦苗！”她兴奋地大喊一声，迎着手电筒的光，闭着眼道：“窦苗！你太棒啦！” 窦苗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却能看见她在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述珺林跑过去抱住窦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去找书，你帮我打手电筒啊。” 她知道窦苗听不到，但是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兴奋，就想和窦苗说说话。 但同时，十一岁的述珺林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她有很多很多钱，是不是就可以带弟弟去大医院，让医生帮弟弟治耳朵了？ 明亮的月色下，述珺林趁着窦苗打过来的手电筒光，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翻过去，最后成功找到了装满书的那个。 “窦苗，过来。”她招了招手。 窦苗看见她的动作，放下手电筒走了过去。 述珺林关掉手电筒，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把箱子拉出来。 两个人一直把箱子拉到屋檐下有灯的地方，这才卸了力。 将书全部倒出的时候，述珺林是非常兴奋的，里面居然有不少课本。 但是很快，随着她一本一本翻过去。 述珺林彻底失望了，这里的课本居然只有一到三年级的。 窦苗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只以为她喜欢书，便拿起一个往她怀里塞。 述珺林看着他塞过来的图画书，接过来扯着嘴角笑了笑。 窦苗看了看她，又找了另外一本递过来。 述珺林摇摇头，然后一本一本把书装回箱子里。 那天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述珺林已经上了初中，已经习惯了自己抄课文、记笔记。 久到她都忘了自己需要一本书，只想着攒钱给窦苗治病。 却在初一下学期开学前，窦苗突然掏出一本崭新的数学课本递给她，连塑封都没有拆，正是初一下册。 爷爷说，这是窦苗用自己攒的钱去书店买的。 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书店老板都不知道他到底要买什么。 最后还是爷爷找过来，见窦苗一直指着小学课本，才猜到窦苗是要给姐姐买书。 不过窦苗的钱只够买一本，他挑了好久，又看别人都买的是那种里面有很多图形的书，最后选了这本封面上也有很多图形的。 初一数学下册，那是她拥有的第一本崭新的属于自己的书。 从那以后她就发誓，她会喜欢数学。 因为这是小豆苗为她精挑细选买来的，用他全部的钱。 …… 天色将亮，述珺林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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