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长得粗壮,人高马大,左右一个围住书筠,跟两面墙一样不透风。 “离她远点。”李赫说。 书筠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出去喝了二两啤酒吗。 对面两个人嘟嘟囔囔,带了点脏字,说人家根本没搭理你,你俩才什么关系,都是陌生人,谁比谁高贵啊。 乐队的声浪已起,主唱嘶声力竭吼叫,人们手搭着身旁的人随着节奏摇摆,沸腾的人群已经成为起伏的海洋。 “....每天害怕,害怕要死 怂是生之本性 危险确实,确实很近 昏昏沉沉,要死不活 一塌糊涂,得过且过...” 李赫转头向左,书筠同时向右,他们默不作声看着彼此。 忽然间他牵住了她的手。书筠屏住了呼吸,感觉外面的声音似乎变小了。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她用了力气,越握越紧,像是在试试,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感到痛。 “...我的朋友,都是丧家狗,在漫游 美丽的人生。是虚构 不属于我,没有选择,只有坠落 看盘旋的秃鹫 盯着街上,落单的牛 汗止不住地流 终有一天,变成腐肉...” 但他一直没有松手,只以无声的忍耐力承担着她的力量。这就是他的回答。 当旁人再指手画脚地指责他,要他这个外国人滚出旧京时,汁源加群八八三零七泣捂三柳整理看文书筠终于吭声了,她一声怒吼:“放你妈的屁,我们是一起的,再废话一句,你们试试看!”被搭讪的女人有最终选择权,她说了滚蛋,别人纵是再不甘,窘迫之下也不得不脸色通红地离开。 歌声越来越响亮,二楼的听众们也渐渐兴奋起来,人们都站起来摇摆。 书筠和李赫被旁人撞着,撞到了一起。场内是整齐划一的大合唱,他们俩胳膊碰胳膊,手还牵在一起,嘴巴却都闭得死死的。两人像是在这里失了魂,茫茫然只是顺流直下地漂着,手不松开,因此无论怎么漂流,他们都不会失散。这点很重要。 “你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走了?”李赫拉着她站到人稍少一些角落,在她耳边问道。 “我说你们再不走,他就要和你们打架了。打架很危险,他们都不敢,所以走了。”书筠看着他秀气的面容,很自在地胡编乱造。 李赫捂住额头,“好吧,好吧,谢谢你。” “你会打架吗?” “一点儿不会。” “那可怎么办?” “有什么事发生的话,你替我叫救护车吧。” “好,没问题,如果你是为了我打架,我一定会救你的。” “如果有人对你不好,我当然会为了你打架。” 始终跟不上现场的节奏也没关系,他们俩都跟唱不起来,只是蒙混入场的假粉丝。他们声音很轻,又对着笑起来。 在他这趟旅程剩下的日子里,他们经常见面,不再拘泥于见面应当间隔的时间,想要见面就去见。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能划船的湖,能看日出的山,香火鼎盛的寺庙和历史悠久的帝王陵寝。 也去露营过,就在某座山里。山里的夜晚繁星密布,星星更不知比城市里的亮多少倍。 他们很早就躺进了帐篷,但旅行让人有些精神亢奋,始终睡不着觉。 “怎么感觉土地都是烫的,你热不热?”书筠爬起来四处找蒲扇。 虽然已经入秋了,此时气温并没有怎么降下来。风景是好的,一起野餐也很开心,美中不足的是大自然中没有空调,热得人直发晕。 他们往胳膊和小腿上洒了很多花露水,将帐篷四面打开,风涌了进来,瞬间就舒服了不少。 蒲扇找出来了,李赫拿在手里,一下一下给她扇风。 书筠枕在他的膝盖上,要他别扇了,累不累啊。 “不累,你躺着吧。” “谢谢你。”她蜷在黑暗里。 “不用和我说‘谢谢’。” “为什么?” 他好久没说话,扇子还是一下一下地扇动着。 “因为我迟早会做不好的事,到时候我会对你说‘对不起’,所以你不要对我说谢谢。对你而言,我是一个不好的人。” 书筠闭着眼睛笑出了声音,“什么事,我很好奇。” 李赫替她将额头汗湿的头发拨开,手指滑过她的脸颊。他看着她,觉得她很可怜,像一个孩子那样可怜。她已对他说过家里的事了。 “不久之后,我会离开这里,会抛下你。” 她鼻息平稳,像是要睡着一样,“我知道啊。你怕我又要过一个人的生活,是吗?没关系,我不孤独,我有很多朋友。我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他还在扇风。 “嗯,真的,所以不要同情我。之后分开了,我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和你说句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这种性格的男人,不像个男子汉,说话做事都磨磨唧唧的。 你也说两句吧,对我说一点坏话。我们都多多说一些坏话。这样以后就不会想念对方,想得流眼泪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着。 “好。你是很吓人的女人,无论是嗓门还是力气,都很吓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现在我认为这些特质都是好的,我喜欢你的这些特质。” 书筠笑了起来,“不是这么说的,你要说坏话。” “我......”他卡在那里,无法想出下一句来。 没有坏话,只有好话,可他一句也不能说,如果说了好话,分开之后她就会流泪。 “那我说一句,你说一句吧,你跟我学习一下。我很讨厌你,不喜欢你的声音、长相、性格,你是一个自大粗鲁的女人......”她玩闹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 “不要这么说......”他还是说不出口,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书筠起身抱住了他,“说不定我会比你早结婚,早生孩子,到时候是你在流眼泪。你看着我的朋友圈,哭得纸巾都不够用了。” “胡扯。”他放下扇子,抱住了她。 “没关系,没关系,”她念叨着,也像是念给自己听,“分开后流眼泪也没关系,我们最终都会渡过去,然后好好过日子的。” 李赫抱住她的手用了力气,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你,但是这些都是她不喜欢听的话。现在他没有任何可以说得出口的词汇了。 “I will remember every moment with you forever.”他说。 她在他怀里笑了一下,“好,你把所有的事好好记住。四十年后你退休,再次来到旧京旅游,我会考你的。”
第38章 桔梗 太阳没有完全升起的时候, 天儿还有一点凉快。 书筠和李赫已经醒了,用带来的水洗漱完,她指着附近的山道说:“你上去吧, 去路的尽头给我摘一束桔梗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顺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 山道的尽头被树木掩映住, 阳光几乎难以漏出,深处被遮得严严实实。桔梗花似乎开在山顶上。 “你要什么颜色的?”他穿好了鞋子,已准备起身。 “你来选,我听你的。”她打了个哈欠。 那时李赫感觉到了, 那是她在刻意做的事。她听到他的问题时, 眨了两下眼睛。他没有开口问,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上山道。他听从她的安排, 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书筠是他在这里最喜欢的人, 如果她骗了他, 他只好接受, 毕竟最喜欢的人是他自己选的。 默默前行,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 穿过一层层的灌木, 衣服上沾了一些苍耳。不知不觉中前方渐渐天光大亮, 颇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栋带仓库的房子出现在他眼前, 那里大门敞开, 院子里开着紫红色的桔梗花,原来只有这一种颜色。 尽管大门开着, 李赫观察着已经斑驳的对联, 找到门铃后便按了下去。大概等待了三四分钟, 院子里走来一个女人,她手里拿着修剪花木的园艺剪刀, 怀里抱着一捧桔梗花束。 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抬头看着按响门铃的人,忽然不动了,怀里紫红如血的桔梗落了一地。 李赫不通中文,望着她时很注意着她的神情,见此,似是一些谜团隐约有了眉目。 又是一个见过他的人吗? 薛荧走了过来,他们一开始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对方。直到她抬手抚过他的脸,李赫向后退了一步。现在他已经不想假装李宇了,这样亲近的举动让他感到不适宜。 【你是赫,对不对?】她拿出手机打出字,然后笑盈盈地看他,两手擦了擦身上的白围裙。 韩语的女声平板地说完后,他愣在那里,惊讶得说不出话。这是头一次,有人认出他不是李宇,而且叫出了他的名字。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他曾以为,如果非要被谁认出来的话,那至少得是一个同时见过他和李宇的人。 薛荧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听障人士。 再指指手机,我们就这样交流吧。 【他和我说过你的事,赫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喜欢踢足球,很天真,活泼外向。】 李赫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这个心情愉快的女人是谁了。“她”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做任何准备,他尚且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她的笑意加深了,像是想起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他现在躲在哪里呢,加州还是瑞士?】 李宇的死讯被封锁了,并没有被新闻报道过,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状况。 他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抖,不知是不是晨风带来的凉意。在旧京,最在意李宇的人可能只有身为弟弟的他,还有她了吧。 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办法将讯息发到她那里。 颓然地摇了摇头,李赫知道自己心余力绌,他没有做报丧鸟的能力。 【也许他一直处在旅行之中,每隔一阵子就换一个地方。】 李赫垂首不语。 那一天,名为荧的女人给他说了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年纪小小的哥哥,他和弟弟分开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想念他,便坐了很久的火车去寻找自己的弟弟。守在楼下,从天亮等到天黑,好不容易将弟弟等来,才发现弟弟如今过得很好,有很多朋友,有家人疼爱。小哥哥就悄悄离开了,他决定一个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独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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