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忙泼冷水:“李茵,难不成你也想去捉妖了?不行不行,你这娇气包可不行,莫要再想了。” 在二人的斗嘴声中,沈灵雨渐渐扬起嘴角,一股困意袭上心头。 末了,李茵靠在墙上,带了些疲倦的鼻音:“我听说大妖都能隐藏妖气,这是真的吗?” 沈灵雨点头:“大妖妖力强大,确实极善隐藏。” 柳渊故意道:“啊呀,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个大妖怪呢……” 李茵瞪眼:“你莫要吓我!” 话音未落,她登时脸色煞白,浑身僵硬:“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立即噤声。 一时间,屋内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窗外虫鸣阵阵。 “哪有什么动静?”柳渊的声音尖锐了几分,“你别装神弄鬼——” 他还没说完,一阵极为古怪之声清晰地响起,就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 嘎嘣、嘎嘣、咔嚓。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 白玉禾端着一盏小油灯,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沈灵雨屏气凝神地跟在他身后,右手已经按在袖中红月刀上。 雨过天晴,月光冲出云层,洒在庭院的水洼中,像一池空明潭水。 于是二人看见,在这一池空明之中,有一个老妪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繁茂的石榴树下,不知在做些什么,嘴里不住念叨着:“饿啊,饿啊……” 嘎嘣……嘎嘣…… 沈灵雨缓缓接近她,伸手拍了拍老妪的肩膀。 老妪在错愕中回头,嘴边一抹鲜红还来不及擦拭,皎洁月光映照之下,她慌乱起身,撞翻了木凳,手忙脚乱地扔下手中的物什。 白玉禾端着油盏俯身查看,只听沈灵雨惊讶道:“燕大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大娘手中不住地抚平衣摆褶皱,视线转来转去,飘忽不定,就是迟迟不肯落在沈灵雨脸上。 白玉禾将地上散落之物拾起,凑到沈灵雨耳边压低声音道:“都是些树皮和石榴花。” 沈灵雨神色一凝,从他手里拿起一朵被咬了半边的石榴花,鲜红花汁染在手心,她蹙眉看向燕大娘:“大娘,你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呢?” “呃、我没有……”燕大娘支支吾吾,目光躲闪,“我没有吃……” 话音刚落,她连忙拉住沈灵雨的手:“不不不,其实我吃了——夫人,我太饿了,你就当没看见,莫要告诉我儿,行吗?” “燕大娘,”沈灵雨的眼神软了下来,回握住她的手,“这树皮往后不要再吃了,会吃坏肚子,石榴花性凉,也不能吃多。” “我饿啊,没办法,”燕大娘有些委屈,窘迫地揉搓着衣角,“能饱腹便可,哪里顾得上其他呢?” 待沈灵雨回屋,将个中缘由与他们说清,李茵沉默许久,后悔道:“早知如此,晚上就不该偷偷倒掉那碗豆米粥。”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与燕大娘一家道别。 临行前,大家都格外默契地留了些银两,沈灵雨默默数了数,有了这些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老太太都不必偷偷啃树皮果腹。 李茵和柳渊钻进各自的马车,白玉禾还在吩咐小厮搬行李,沈灵雨一声不吭地来到树下,对那个瘦小的农妇说:“你家孩子呢?” 农妇肩膀抖动一下,颤声说:“夫、夫人,您怎知我家有小孩?” 沈灵雨朝燕大娘的方向看去:“你婆母告诉我的,说今年你家添了个姑娘。” 随后,在农妇胆怯目光的注视下,沈灵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银制长命锁,递了过去:“送给孩子的。” 面前的农妇紧紧盯着锁上的繁复花纹,却如何也不肯伸手接,沈灵雨还没开口询问,便见她啜泣一声,随即胡乱地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道:“夫人您收回去罢!” “夫人,”那个瘦高的男人连忙走过来,揽过自家媳妇的肩膀,解释道,“我女儿上个月被狼拖走了,这锁,她没福气收下。” 沈灵雨秀眉一蹙:“狼?” 那农妇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白玉禾注意到这边动静,走到沈灵雨身边温声道:“夫人,马车备好了,我们走罢。” “夫人啊,人就活这一辈子,”见沈灵雨一脸歉意,燕大娘笑眯眯开解道,“再苦,这日子还得过不是?好了好了,小倩啊,莫要再哭了!” 说这话时,燕大娘一家人立在院中唯一一棵石榴树下,石榴树向天空伸展着生机勃勃的枝丫,鲜红的花朵疯狂又肆意地绽放。 告别了这家人,马车缓缓向村口驶去,沈灵雨仰面躺在车中假寐,疲惫得不愿再说一句话。 白玉禾觉得沉闷,没过一会儿便摇头晃脑道:“今夜便能到山庄,明日我们去爬山可好?对了,听说山中有一处热汤,能洗去一身疲惫,去泡上一泡也不错……” 沈灵雨闭目养神,努力催动神识畅游至九霄云外。 白玉禾见她不吭声,当即悄悄站起来,俯身凑到她跟前。 咫尺间,她不疾不徐地呼吸着,如玉般的脸从容沉静,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得她脸边绒毛依稀可见。 白玉禾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与她凑得那般近,顺着她鬓边的碎发,他发现了一颗生在她左耳耳垂上的小痣。 他想要看得再清楚些,身子又俯下去了几分,发丝不小心扫过她的脸颊。 她睫羽轻颤,随即,那对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冷不丁地睁开。 她将他一把推开,不解道:“你离我这么近作甚?” “没睡着呀?”白玉禾朝她讨好一笑,“既然没睡着,夫人怎么不理我?” “你一边念书去,让我清净些。” “觉得那家人可怜?”白玉禾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也是,又是饿得吃树皮,又是家里婴儿被狼吃,属实可怜。 “但是夫人,人各有命,你还要走那么多路,总不能见不得人间疾苦。” 沈灵雨实在不愿看他这张外热内冷的脸,她转了个身,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白玉禾见状,装模作样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谁料刚将茶盏放在嘴边,马车猛地停住,茶水直接泼在脸上。 他颇有些狼狈地擦擦脸,将头探出窗去,没好气道:“怎么回事?” “世子!”马夫似是受了惊吓,连滚带爬来到窗前,“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却一直都走不出这个村子,怕不是遇到鬼打墙了罢!”
第13章 迷雾 浓雾之中,青川郡主的马车静静停着。 “怎么忽然停下来了?”李茵掀开帷幔,出声询问,却迟迟等不来马夫的回应。 “郡主,这雾好大!”婢女立冬压低声音,紧紧倚偎在李茵身边。 李茵将头探出去,勉强辨认出柿树下的那口井,惊呼道:“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怎么还在那个破村子里?” 此言一出,车中异常沉寂,李茵听到自己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伸手将帷幔放下。 窗外大雾弥漫,诡异非常,这帷幔是断然不敢随便掀的了。三人瑟瑟困于一隅,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 可是这样等也不是办法,过了半晌,胆子略大的立春主动请缨,下车查看情况。 李茵煎熬着等过一炷香的功夫,耳边终于响起立春轻快的声音: “郡主莫怕,马夫许是去小解了,我看到世子他们的马车就在不远处。” 听了这话,李茵长舒一口气,钻出马车欢喜道:“可是云闲哥哥他们?” 不远的浓雾中模糊能看出马车的形状。 她连忙带着立春立冬朝那马车走去,一面走,一面听立春安慰道:“沈夫人不是会些驱邪的法子嘛,我们这就去找她。” 李茵打起精神,连连认同:“对,快去找他们。” 她们加快脚步。 可是,明明已在雾中走了半晌,却迟迟不能接近那辆马车。 “云闲哥哥,”李茵颤抖着唤了几声,带了哭腔,“嫂夫人,柳渊?” 没有人回应。 “郡主……”立冬脸色很不好看,她紧紧抓着李茵的袖子。 李茵无暇顾及,刚想继续往前走,便听一声嘶吼在她耳后炸开。 “郡主,救我!” 李茵惊诧间转身,随后仰头去望,只见马夫的身子诡异地悬在空中,手脚皆扭成了不可能的弯度,血水顺着他的腿滴落下来,像是落雨声,有些还溅到了李茵的裙摆上。 三人目瞪口呆,惊叫一声,登时作鸟兽散。 身后的马夫仍嘶哑着嗓子不住求救,李茵提着裙一路磕磕绊绊,到处乱撞。 浓雾中,似有人在接近,李茵迟疑着停下脚步,立春忙问:“是谁?” 只听那人厉声道:“噤声,这妖物听声辩位!” 是沈灵雨的声音! 听见她来,李茵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连忙立在原地。 四周变得格外安静。 李茵缓缓转身去望,发现方才不断呻.吟的马夫已经断了气,摔在地上,像个空瘪的布偶。 她吓得紧紧捂住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手上,她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动。 “别看,”又听沈灵雨温声道,“慢慢走过来。” 李茵照做,心跳愈来愈快,她强忍住奔跑的冲动,缓缓朝沈灵雨挪动步伐。 忽然,李茵听得身后立冬啜泣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立冬狠狠摔在地上,脚踝被什么东西拽住,一路惊叫着被拖进了浓雾中。 李茵失神中抬头,对上沈灵雨悲悯的目光,随即被她一把拉在身后,撞进那个叫小椿的婢女怀中。 “郡主,快上车!” 浓雾又起,刹那将一切吞没。 * 沈灵雨不敢轻举妄动,她绷紧身体,缓缓向立冬消失的方向迈出步子。 魈鬼,人面猴身,眼盲耳聪,能纵雾,好在雾中杀人。名为鬼,实为妖,多数情况,它们并不为觅食,而为取乐。 在浓雾之中,人的眼力被封,此妖便凭借自己的听觉迅速捕杀,在众猎妖师的猎妖簿中,当属“大危级”妖物。 如此棘手的妖物竟让她碰到了,实在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兴奋起来,抚了抚手中嗡鸣的红月刀。 不能得意忘形,眼下以救人为先! 沈灵雨走了几步,忽地停住。 隐约能够看见浓雾里有什么东西在走动,离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魈鬼从鼻孔中喷出来的热气。 一只,两只,三只。 一共有三只。这些恐怕就是燕大娘口中到处作祟的妖物罢?沈灵雨扬起嘴角:今日不仅能猎到魈鬼妖丹,还能顺便做件善事,是笔好买卖。 正这样想着,一只身披长毛的魈鬼从雾中窜出,朝她的方向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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