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她在他那里便是如此特殊,特殊到唯物主义都要为她让路。 后来她英伦求学三年,果真顺顺利利,也不知是不是他替她化的太岁起了效果。 只是那枚符纸终究被她弄丢,没有将它交还给庙祝,“摄”在当值太岁脚下,也没有去酬神。 梦醒了,她眼角有泪。 过往那三年,并不全是惨痛之处,她还是和他拥有好多好多好时光。 和他在一起,始终是佳期。 如今沈宗庭貌似少眠,和他过夜的两次,每次都是她睡了,他还没睡。她醒来时,他早已醒。 一整晚差不多都是他在动...孟佳期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好精力。 反倒是她,一醒来肚子就俄得不行,好像有个无底洞要填满。 想起茶室还有一堆狼藉尚未收拾,尤其是那张羊绒长毯...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立时把昨夜的痕迹给清理了。 床头放着一套缎面晨衣,雾霾蓝的色泽,她穿上很合身,估计是沈宗庭命人准备的。 下床时脚软了软,她咬住唇,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宗庭。 话说回来,沈宗庭到底去哪里了呢? 起来时没见着他,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就好像远古时候的人,被迫在荒郊野岭过夜了一般。 “沈宗庭...” 她低声叫他名字,推门出去。阳光透过玻璃和窗栅照进来,把光线也切割成一格一格,拉长了。 “在这里。” 在这一格一格的阳光里,沈宗庭应声,垂眸,修长的臂膊间夹着那张羊绒长毯,看起来像是要拿去清洗。 这张长毯首先让她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句话没接,脸先红了红。 此时沈宗庭恢复了一贯的禁欲模样,身上简单披一件浅灰色晨袍,交错的V形领口隐隐露出薄肌。昨夜,他的这里,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似是照顾到她脸皮薄,他手掌轻轻抚了下她的脑袋,低声:“茶室清理得差不多了,一切正常。待会一起吃饭。有什么想吃的,按呼叫铃让钱叔点。” 她摇了摇头,只问:“家里有什么现成吃的?” “有饺子。” “那我下点饺子好了。”她说。 沈宗庭这儿,光是一个厨房就顶她一间卧室这么大。 冰箱是步入式的大冰箱,空空荡荡的,一打开就如张大的嘴巴,冒着寒气。 孟佳期蹙了蹙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明明硬件设施这么齐全这么好,他全都空放着,厨房的灶台也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在这儿开过火。 也不知道养这么多仆欧有什么用...除了工作餐,他难道顿顿在外头的私人餐厅独家订餐么? 饺子放在冷冻柜里,用分装盒一只只装好。 孟佳期下了约莫一盒半的份量,够他们两个人吃。、 饺子下在汤锅里,一只只透明,膨胀,浮起来,溢出乳白的雾气。 她被雾气熏得眼眶发热,忽然觉得眼下时光难得。 一粥一饭,一桌一茶。 剥去所谓的阶层差和金钱的外衣,谁又不是踏踏实实在过日子?恍惚间冒出一个念头:这样寻寻常常地和沈宗庭过日子,是不是也很好? 这个陡然冒出的念头,让她心中一窒,回身,袅袅的烟雾里,沈宗庭站在厨房门口,目光遥遥看向她。 这一瞬他们心中念头好像一样。 孟佳期别过头,躲避他的视线,一时不能习惯两人如此温和的日常。 “煮好了。”她用长筷子拌了拌,关停灶火。 沈宗庭上前两步,一手握住汤锅突起的锅柄,绕开她,将锅端到餐桌上。 她额外整了一点小料碟,切好椒圈和蒜粒,酱油一洒,热油一拌,用粉边的小瓷碟装好,端到桌前。 这时,他也已经将碗筷摆好了,正往她的碗里装饺子。 饺子还是荠菜馅儿的,孟佳期放到唇边,吹凉,咬了一口,总觉得,这味道和之前的似曾相识。 咬一口,往事如潮。 有一年,她在旺角的小别墅里和沈宗庭过春节,两个人都是没做过饭的生手,演练了一遍“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那年他们做了很多很多饺子,多得春节过了都吃不完。 “饺子不好吃?叫钱叔来点些不一样的,还是吃粤菜?”许是见她放下筷子,沈宗庭问。 “饺子的味道,和我们那年在旺角吃的一模一样。”她没头没脑地说,眼泪差点儿要落下。 距离那时,他们已经整整过了五年了。 五年了,食物的味道没有变,人的味蕾呢?难道就不变了,永远固定了,永恒了? 沈宗庭的固执,似乎隐藏在一个一个的小细节里。 他淡淡一笑。“期期觉得饺子味道一样,我倒是觉得不一样。” “...”她撂开筷子,忽然觉得被往事填饱了肚子。 倒是一旁被呼叫铃叫上来的钱叔,默默立在餐厅门口,看着餐桌上一只只透明馅皮里裹着青的饺子,心里默默的。 少爷当然会觉得饺子味道不一样,因为那不是孟小姐包的。 孟小姐和沈宗庭是局内人。可他们这些局内人却看不清楚。一个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份量,另一个则高估了自己。 反倒是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 钱叔清楚地记得有一晚,那时孟小姐刚远渡重洋不久,沈宗庭偶然回老宅睡,夜里两三点钟那会,忽然起身,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浴袍,幽深双眸猩红,眉眼冷峻。 他命令他们把车开到旺角别墅去。 钱叔不明所以,听话地开过去了。 站在别墅一楼的客厅里,看沈宗庭利落地打开冰箱冷冻室,“哐哐哐”地把三个透明抽屉都拖出来,凝目看着空荡荡的冷冻室,皱眉问。 “原本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钱叔当沈宗庭要找什么宝贝,叫醒值班的仆欧一问,才知道冷冻室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用分装盒装了荠菜饺子,一格格地冻好。 被叫醒的仆欧连话都说不利索,战战兢兢地说,冷冻室里饺子冻太久了,过期了,处理掉了。 沈宗庭其实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他对待服务于他的仆人们,并没有强烈的等级观念,也极少对仆欧们冷脸。 但那晚,他的脸却是严严实实冷着的,如亘古不融化的冰山。 钱叔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仆欧的陈述,隐隐弄明白来龙去脉。 想来那些分装并冷冻着的饺子,是孟小姐亲手包的,只是过期了,被丢掉了,沈宗庭没吃上。 钱叔不明白,沈宗庭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的。他似乎要固执地把一切留在从前,留在还有孟小姐的时候。 那也是他们——他和仆欧们,第一次见沈宗庭失态。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的在沈家佣人圈里流传开了,只说沈少爷喜欢冰箱里备有荠菜饺子,斗胆尝过孟小姐那些过期饺子的仆欧们,一点点回忆饺子的咸淡,一点点调味,把饺子味道都复原了出来。 可是,可是。 味道能复原,丢失的人,还能再找回来吗? 那个和沈宗庭一起包了饺子,并柔柔叮嘱他“将它们吃掉”的女孩,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饺子的味道,和五年前的如此相似?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宗庭的情感,都是隐秘而寂静无声的。 钱叔不觉将目光投向孟小姐。她坐在桌前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如一副美人丹青,莫名地惹人瞩目。 望向沈宗庭时,脸上的线条似乎比之前柔和不少。 其实孟佳期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关于饺子的事——关于它的味道,关于某人画地为牢。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画地为牢?就算她不愿意承认,她也始终是陷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 吃完饺子才晚上八点多,孟佳期换好通勤的OL装,打算回“尚期”把这些日子积累的定制单集中处理掉一批。 前几日她刚收到一封来自英伦的电子邮件,她的导师Everest想来中国办一场时装秀,问她有没有兴致联合办一场。 孟佳期想了想,又向Everest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秀场风格、预算、设计作品... 了解过后,她疑虑于风格差异,委婉向导师提出,她可以协助导师办好这场秀,只是她认为她如今风格和他大相径庭,不适宜联合办秀。 “Kris,你有东方人的谦虚,这我很欣赏你,可是在这个舞台,想要走得更远,你更要豁得出脸皮,要‘起范儿’,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最近正设计的女性经典复古服装我很看好。” “你设计的女性服装可以被描述为艺术品,体现身材的轮廓,展现女人的美丽和各种各样的曲线...只是,如今你的服装艺术价值和品牌知名度远远不匹配,前者远远高于后者。用中国的那句古话来说,我愿意当你的绿叶。” Everest是什么人?他是正正经经从萨维尔街走出的裁缝,最擅长对服装线条剪裁的细部处理,功底深厚。线条只是他的语言,后来他尝试用语言表达思想,设计了不少经典服装,一举走遍四大秀场,自创的同名品牌“Everest”销量在高定圈很有名头,稳坐Haute Couture前排座椅。 他生平带过不少徒弟,可没一个能让他说出“甘当绿叶”这句话。 孟佳期还是第一个。 导师的开秀邀请可谓是诚意十足,孟佳期认真思虑了一遍,相信自己的确有这个能力,不至于办秀之后砸了导师的招牌,这才慎之又慎地答应下来,并决定投入百分之百的心思,将这场秀办好。 力图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期期最近挺忙,小鸟儿翅膀果真硬了。” 听她言简意赅地讲述完和她导师的来龙去脉,沈宗庭低声感叹一句。 她没忍住“扑哧”一笑,想起这段时日,沈宗庭时不时问她来不来一起吃饭,一起散散步,都被她“无情”拒绝了。 这几个月的正式碰面,竟然寥寥无几。 不过,她倒是很享受当下这种生活,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各有各的生活轨迹,只是在特殊时期轨迹重叠。 如今,她不是他附属的一部分,她是她自己。 好像这种情感模式,还挺健康的? “等忙完这场大秀,想不想放个长假?”他问,嗓音里透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他们坐在车里,车窗外渐渐出现了二环标志性地标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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