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牙齿撕开包装,试图把那粒酒心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孟佳期牙关紧闭,这次她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她抗拒沈宗庭的接触。 她想挣扎,拨开他的手。 “别动,再动你会摔到地上。” “张嘴。” 他有些生气地命令她。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没学会自己张嘴?一个低血糖患者,还敢不好好吃饭,身上连糖都没有带一颗。还不给人好好抱着,这是想摔到地上吗? 他手指强硬地拨弄她的嘴巴,直到那粉白柔软的两瓣被迫张开,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这一瞬孟佳期觉得有些羞辱。他拇指和食指按着她的两颚,实在按得太紧,她唇被迫张开,被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巧克力探进来。他手指修长,筋骨很硬。 这让孟佳期产生错觉,好似这一刻,被他塞入、又被她含着的,不是巧克力,而是别的什么。 不光是她,就连沈宗庭也有些失神。他看着她微张的小嘴,暖红的口腔,雪白的贝齿像珠帘,几乎立时就能想到,被她牙齿刮蹭过是什么感觉。 这样的念头让他厌恶地拧起眉毛,满是对自己的嫌恶。最近,他某些需求比以往都频繁,脑中炸开,失神的那一秒,他会想到她。 欲.念的投射远比说出口的话更为诚实。 她在他这儿从来不是小孩子。又或许,他心里就是这般邪肆,把她当成小孩,但还是想要投射她。 巧克力还是被置放到了她舌尖,在湿润的舌尖慢慢融化。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像风中不胜寒风的弱柳,完完全全被沈宗庭制住,抱起。 司机难得地有了点眼力见,赶紧为沈宗庭拉开车门。 沈宗庭如愿将孟佳期抱进了车后座,她的行李箱则被司机放进了车尾箱。 “老老实实坐着。”他沉声对她说,“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那颗巧克力在她舌尖化得差不多了。沈宗庭索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撕开,想要塞进她嘴里。 她扭开头,让他的投喂落了个空,柔软细腻的巧克力就这么擦过她的唇角,在她下颌处擦出一道浅浅的巧克力痕迹。 因为投喂得及时,她眩晕的症状也差不多过去了,只是胃里空空的,眼前还有些黑影。 “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孟佳期硬邦邦地说。 其实,她才不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她只是不喜欢吃他喂的。不喜欢他这样,明明没有身份和立场,却一次次和她做如此亲密的事。 “挑食。”沈宗庭挑眉,笑骂一句,语气是难能的宠溺。 他也不介意那颗巧克力擦过她的脸,反手丢进自己嘴里,咀嚼着,将那颗巧克力嚼碎。 “来吧,想吃什么糖自己找,然后我们去吃饭。”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着,手指拉下车后座中央的岛台。 岛台落下,拖出抽屉,那里头,竟然是满满一大盒糖果。 各种颜色,各种包装纸,各种语言的标识,果汁软糖,巧克力,爆浆软糖,脆脆的棒棒糖,奶白的牛奶糖,夹心糖,水果味硬糖,玻璃糖球,棉花糖... 它们包装精致,五颜六色,静静地被安置在抽屉的方格中,好似在等待她检阅一般。 孟佳期猛地顿住。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蓦然抬头看着沈宗庭。 “你随身携带着糖果?” 她想起来,她一开始犯晕时,沈宗庭没有转身回中岛台拿糖,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糖果。 糖果,多么孩子气、多么女性化的一个词,它绚丽的外衣,甜腻的口味,就注定让不少男人避而远之。 有多少男人会随身携带糖果呢?寥寥无几。 可能也有喜欢吃糖、随身带着糖果的男人,那是例外。 孟佳期相信,沈宗庭不会是例外。她同他吃了不少次饭,有注意过沈宗庭的口味。他吃得清淡,不喜欢吃甜,江浙菜向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不爱吃甜的男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糖? 难道是因为,上次她生理期,被急送去医院之后,他目睹过她因低血糖而眩晕? 孟佳期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后,几乎整颗心都要颤抖。每一次,都在她死心之际,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喜欢他的那颗心,死灰复燃。 沈宗庭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只是今天恰好带着。” 他淡淡地否认。 其实,他连自己都要骗过去。明明不是今天恰好带着。那天从医院回来他就吩咐了礼叔,让礼叔往他的西装和大衣口袋里,放上糖果。车上的中岛台里,也要备上。 礼叔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把装着糖果的西装交给洗衣房去清洗,那些糖果便被掏出来,被洗衣房的仆欧带回家,给家里的小孩甜嘴。 孟佳期当然不信。 她也知道,她从他这里,追问不出什么答案。她从中岛台的糖果里捡出一颗果汁软糖吃了。 那果汁软糖是草莓味,爆浆的,很软,在舌苔间炸开时,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 阴差阳错地,她没有吃到外婆甜甜的柿子饼。 但她吃到了沈宗庭给她的巧克力。那巧克力刚吃下去时是苦的,慢慢地嚼碎,吞下去后,在舌尖又有淡淡的回甘。 “今天想吃什么?”沈宗庭转移话题,好脾气地问她。 “...” “想喝西北风行不行?”她斜他一眼。 “不行,你想喝我也不能给你喝。”他断然拒绝,被她的冷幽默逗笑,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的洁白牙齿,像东非大草原上食物链顶层的捕猎者。 “吃帝王蟹?”他耐心地给出建议,“钳子很大的那种。” 他说着,两只手张开,模仿者螃蟹钳子的模样,手指一张一合。 他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痞痞地笑,该是很淘气的动作,却被他做出别样的帅气。 “不吃。”孟佳期瞪他一眼,为他的没脸没皮。 “那,吃法国菜?黑松露烤鹅肝吃过吗?很好吃。你知道松露要怎么挖出来吗,是猪用鼻子拱的。” 现在她又坐在他车上了,冷着小脸,有种赌气的可爱。这种小脾气,莫名让他心情很好,谈性很高。 孟佳期白他一眼,两排贝齿轻轻地磨了磨。她怎么觉得,她越是给他冷脸,他反而兴致越高了? 情趣上来了是不是? “如果是你拱的,我就吃。”孟佳期没忍住,回他一句。 沈宗庭听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 他笑声爽朗,低沉。他大笑起来是很有少年感的那种,好似漫天星辰都在闪耀。 孟佳期看得怔了一下,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这辈子是不会拱了,等下辈子我投个新胎,给你拱一辈子松露。”他笑完了,停下,玩笑似地说。 他这人没什么忌讳,开起玩笑来也是十分不忌。 孟佳期被他逗笑,怎么都不能把他的形象和二师兄联系起来,笑得露出贝齿。 她真是长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做各种表情,便有各种好看。 她表情冷冷时,黑白分明的眼中有艳光,潋滟得不行。笑起来时,明眸皓齿,好像冰雪都要尽数融化在她的笑眼里,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沈宗庭将她的笑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痒,思绪险些又要划开去,想看她动情时的模样,要看她发颤、求饶、小脸红得不成样,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泛着无力,都因为他而张开。 这思绪被他及时止住。 孟佳期笑着笑着,也止住笑。她总觉得她和沈宗庭这两句玩笑,好似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书里吗?孟佳期想起来,是在《红楼梦》里头,宝黛共读西厢那一回,贾宝玉不小心拿莺莺比了林妹妹。林妹妹立即薄面含嗔,微腮带怒,恨他拿这些“淫.词艳.曲”来欺负她。* 林妹妹一生气,宝玉着急了,就说要是他有心欺负她,就让他变成一个大王八,给林妹妹以后驼一辈子碑。 贾宝玉愿做一辈子大王八给他的林妹妹驮墓碑,而沈宗庭呢,愿意下辈子当二师兄,给她刨黑松露。 想起这典故,她自己心里酸一阵甜一阵,恨死沈宗庭了。恨他这样会,总把人弄得飘飘然而欲仙,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出不来。 “你这哄女孩子手段可不高明,千八百年前就有人用过了。”她气闷闷地对他说,手指下意识抠住身下皮垫。 “你说是哄,那就算哄。”沈宗庭眉毛挑了挑,淡淡地笑。心里却想,怎么会是哄呢,他诚心说的。 他掠过这句,又问。“是谁用过?是贾宝玉吗?” 孟佳期猛地看向他,惊讶于他懂。 有时候他们就有这样的默契,像对方肚里的蛔虫,她说上半句,他知道下半句。他们是茫茫大海里两头发出相同频率的鲸鱼。 “那,贾宝玉的林妹妹不生气了,我要哄的妹妹呢,还生气吗?”他问她。 “少问。”孟佳期恨不得堵他的嘴,不给他再撇来捺去,弄得她对他的小情绪都没有了。 她想直接回学校,沈宗庭不让,带她去维港一家餐厅吃法国菜。 孟佳期本来不想领情,后来想想,非跟着这人较劲什么呢。较劲着较劲着倒成了打情骂俏,说不定姓沈的还乐在其中。 沈宗庭点了鹅肝黑松露、酥皮黑松露汤、黑松露塔塔配油封洋葱和烟熏三文鱼,烤龙虾、黄油煎小羊排和螯虾佐香芹,特地吩咐服务员,黑松露有多少上多少。 那是孟佳期第一次吃到鹅肝,很嫩,咬下去是脂肪的口感。她不大喜欢吃鹅肝,倒是喜欢吃松露。 沈宗庭看出来了,也由着她去,干脆吩咐侍者把菜里的鹅肝全部挑走。 在这种小事上,他是极宠着她的。如果她是小孩,那真是溺爱了,能把小孩溺爱到无法无天的那种溺爱。 餐后,他送她回宿舍,黑色双R轿车开到宿舍楼底下。 宿舍单元楼,仍有不少同学正要踏上回家的归程,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宿舍。 沈宗庭看着形形色色要离开宿舍的人,皱眉。 “你舍友回家了?”他问她。 孟佳期没理他,这时她已起身绕到后尾箱。 双R轿车的后尾箱抬得很高,她想将自己行李箱搬出,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行李箱的皮面,不给她抬起。 她使劲想把自己行李箱往上抬,可哪里犟得过沈宗庭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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