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身裸体的孔昊当真吓了一哆嗦,滑稽极了。 我的目光回避开孔昊的裸体,将内裤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如果说单喜喜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擅长说谎,那么孔昊的最大优点和最大缺点也是同一个,那就是不会说谎。明明,他大可以花言巧语对我说,想你呢,或者不苟言笑地说在想公事。可偏偏,他说什么都没想。 我一声不响要退出卫生间,可孔昊长臂一伸,在最后关头将我拽入了他的怀抱,随即一口吻住了我的嘴。他的力道有些蛮横,一如所有少女憧憬的那样雄性,那样狗血浪漫,可真来了,我却退缩了。 我滑溜地要挣开一丝缝隙:“你怎么了?” 孔昊再次将我吻住,蛮横之外,还有些焦躁:“没怎么。” 孔昊着手扒我的衣服,直到门铃发出急促的叮咚叮咚。我如获救兵,裹上浴巾逃走了。可继而,我又陷入了更甚的不知所措。我并没有忘记周森,没有忘记他就在楼下。我蹑手蹑脚走近大门,从猫眼望出去,只见一张凸出的花白头发的粗糙面孔。 “毕小姐?有人给你送鱼。”这粗糙的嗓音,出自那位年长的门卫伯伯。 我嚯地打开门:“谢谢您了。” 我湿漉漉的扮相让伯伯才把塑料袋递上,就矫健地消失在了楼梯口。他想必在想:世风日下。 我将大金倒入鱼缸,它虽是新来的,但个头儿却比小金略大,所以我叫它大金。二鱼双双对彼此毫无反应,既没有失散同胞再度团聚的催泪画面,也没有因抢地盘而大动干戈。 孔昊出浴:“谁啊?” “哦,送鱼的。我先前和那卖鱼的说了,再有金色的,再给我送一条过来。” 孔昊不疑有他,他相信我,一如我相信他。 单喜喜发来短信:切记,我和王墨说咱们高中同学聚会。 我再三思量,回她短信:今天是周老板的? 单喜喜:周老板还在广州公事缠身,我另有其他事。 孔昊今天饿狼似的,又来扒我的衣服。我抵抗:“等会儿,单喜喜这儿话还没说完呢。”于是孔昊从饿狼一秒变回孔昊,认真地:“近墨者黑,人以群分,你以后还是少和她走动吧。”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替单喜喜抱不平。同样地,单喜喜对孔昊也是一百个不满,但她却是一百年不变地劝合不劝分,她的一句话说了一百遍我也还是一样感激,她说,但凡我认定了孔昊,她便当他是自己人。而孔昊,却一直当单喜喜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对我软硬兼施,拉拢我去他的高级世界。 孔昊的电话响了,中止了他对我和单喜喜的说教,他拿着电话去了阳台,一个“喂”字渐渐消失在了阳台门后。 我再给单喜喜发短信:你们人人都有秘密。 王墨以为单喜喜在参加同学聚会,实则不然。单喜喜以为周森仍在广州,实则也不然,鱼缸中新加入的大金便是最强有力的证明,他分明就在北京。就连孔昊,讲电话也防范我。 我藏在窗帘后,望向楼下,楼下,依然有周森。我一直都在拖延着自己,克制自己不去一探究竟,果然,他还在。他没有望向我的窗子,而是在从容不迫地吸烟。 “心沁,我爸妈那儿有点儿事……”孔昊从阳台出来,气势急转直下。有时我真庆幸孔爸爸孔妈妈投给我的反对票,好让孔昊也有对我孬种的时候。 我深明大义:“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等我再望向窗外,正好捕捉到宾利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单喜喜终于接到了一支洗发水的广告,广告的情境设计,和她数年来憧憬的如出一辙:泉水边,秋千,一个赤脚的长发女人搔首弄姿。幸运的是,那女人的脚和头发,都将是单喜喜的,不幸的是,脸是别人的。 单喜喜打电话向我报喜,顺便:“高中同学聚会的事儿,王墨向你求证了吗?” “没。目前他还是信任你的,所以不查你,等他一旦怀疑了,查你了,你以为他会相信我给你打的掩护?”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记住了啊,今天的午膳我是和你一块儿用的。” “单喜喜,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今天还不是周森?”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说了多少遍了,他还在广州,广州。” 叫单喜喜这么一打诨,我到了也没获知她真正的去向。她扮清纯归办清纯,故弄玄虚也有常有的。早早地,她就以娱乐圈中人自居:“毕心沁,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娱乐圈的水有多深。”我拆她的台:“能有多深?你不就是一脚模吗?够你洗脚的不就得了?”而孔昊不止一次评价单喜喜:“她那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深不可测。” 深,这个词儿,如今似乎是不折不扣的贬义词了。 夏至一个月后的今天。 下班时间,我先后收到两条短信,间隔时间不过三秒钟。第一条是孔昊发来的:晚上有场活动,结束后再打给你。然后,周森发来了我和他之间的第一条短信:晚上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这时,庄盛扑到我桌前:等会儿一块儿吃饭? 我拎上包,拍拍屁股走人:“合璧别说500强了,五万都还差得远呢,你还有心情吃饭?” 我坐在车里给周森回短信:喜喜说你在广州。 周森:你知道我在北京。 庄盛阴魂不散,也拎着包下了班。他一颗油光铮亮的脑袋突然钻进我的车窗:“可是改变主意了,在等盛哥?” 我决绝地按上车窗,几乎铡了他。 这时,一辆藏蓝色宾利欧陆驶来,远远地停下。周森没有下车,在车内按兵不动。我随即打开车门,撞开庄盛:“可是知道我在等谁了?”庄盛的目光在周森的人和车上来回扫射:“我的沁啊,真的假的?” 我锁车:“真的假不了。” 周森下了车,向我走来,步伐不疾不徐。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polo衫,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不然在这喧嚣尘世,谁敢穿这样的颜色。恰好庄盛今天穿了件绿色的衬衫,泛着荧光色,刺目极了。 庄盛伸出去的下巴怎么缩也缩不回来:“沁,这位爷何方神圣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如梦初醒,疾步上前拦住周森,招呼着他立即调头:“我不知道该向他怎么介绍你,索性……就不介绍了。他和喜喜,也算认识。” 周森点点头,表示理解,启动了车子,扔下庄盛一人,呆在原地似梦非梦。 泰院。酸辣生虾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芒果冰山也已下肚,我一张嘴,便能呵出寒气。 周森向我汇报:“毕心沁,他朝我们过来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不等我回答,孔昊已疾步抵达:“周先生还没吃完?抱歉,我和心沁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还有,这桌的单我一起买了。心沁,走。” 我被动地等着周森,至此,他似乎才是我的自己人,我必须征求他的建议。周森点点头,算作回答。他对孔昊礼貌周全:“那位李小姐也跟你们一起吗?或者,我可以送她一程。” “不用了。心沁。”孔昊拼命催促我,就差提拉我的后脖领子了。 “今天多谢了。下次我请。”这话,是周森对我说的。 楼下。 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那一抹藏蓝色竟停在我家楼下,它埋伏在一干车等之中,像是沉睡了千年。周森坐在车上,隐于昏暗处。他先于我和孔昊抵达。我相信他是来救我的,如果我向他求救的话。 孔昊走了。我坐上周森的车。 周森仿佛无所不知:“我们谁也不比你优秀。毕心沁,你哭可以,但不可以自轻,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 自轻?我到底还是落入了孔昊的陷阱。根本不是我一招致了他的命,而是他喂我的慢性毒药量变产生质变,发挥了药效。 我的哭势一发不可收拾。我就这样哭着,而周森就那样坐着,也不劝我。直到我的手和脸颊全部泪湿,新涌出的眼泪再无处可去,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将我揽入怀中。 我像断电似的停止了一切动作。事情脱离了我的预期,也许是从一开始就脱了轨,我从那第一眼就不该和他对视,不该和他去迷惑人心的雁栖湖钓鱼,不该和他共进这晚餐,更不该让他救我。他这样一个凡夫俗子,拿什么救我?是的,早就脱轨了,岂止这一个拥抱? 转天,庄盛一大早就像只油头苍蝇似的围着我嗡嗡:“我的沁,分享分享大宾的试乘感受嘛。推背,有木有嘛?”车比车,大概也会气死车的,我和庄盛的分别叫小粉和小红,而周森的车叫‘大’宾。 继而,庄盛撒泼道:“说好了的,孔昊下台就轮到我,大宾了不起啊?牛气哄哄的,大宾就能加塞儿啊?” 我身心俱疲,没心思欣赏庄盛马景涛派的演技,抄上文件夹扔给他:“还真是轮到你了,快去串词儿,人客人等着呢。” 中午,单喜喜汗流浃背地大驾光临。在老板娘滴溜溜的监视下,我假装她是新客人,先是茶水伺候,后又翻开价目单,这才和她隔着一张办公桌坐下。单喜喜穿着条牛仔短裙,豪放地叉着腿,将内裤暴露给我办公桌的背板。 “毕心沁,王墨肯定有猫腻。”单喜喜患上了疑心病,且来势汹汹,“绝对的,肯定的,毋庸置疑的!” 单喜喜说王墨变心,证据确凿。她打开她的长肩带小皮包,掏出个小本,用手指沾了唾沫,边翻边念:“三十号那天,我说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不能跟他吃饭了,他说没问题。二号那天,我说中午约了你,所以也不能跟他吃饭了,他也说没问题。三号那天,我说我临时有个试镜,不能跟他吃饭了,他还是说没问题。四号,五号,他通通没问题。毕心沁,你说,这里头是不是大有问题!” 我伸着脖子去看单喜喜的小本:“你都把我给问题糊涂了,你这是什么啊?” “备忘录,真真假假说的多了,好脑子不如烂笔头。”单喜喜啪的合上了小本子。 我失神地咕哝:“不知道孔昊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备忘录。” 单喜喜是真的急了,心无旁骛,我的话听都没听进去。 我只好先舍己救她:“单喜喜,你如果要百花齐放,那每枝花都与世无争再好不过了,真都像菟丝草似的紧紧缠着你,你还要不要喘气了?可如果你是要和王墨善始善终,那你趁早放过……放过周老板,你现在是小人之心,自己当小偷,看谁谁像小偷,等你自己没问题了,你自然会发现人王墨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说完,我又好似画蛇添足地补充:“当然了,周老板也是有机会胜出的吧?那你就放过王墨,让他早死早投胎。”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