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并不慷慨激昂,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煽动人心的,不是他的腔调,而是他的一字一句。 竞价被推上了高潮。 最终,丝锦集团以四百九十万的价格,拍下了“周森”。 周森佯装遗憾地摇了摇头,调侃了一句:“杨总,凑个整儿好不好?” 我带头鼓掌,鼓得气壮山河,可惜,倒也没带动得了全场。尘埃已落,众人又恢复了前怕狼,后怕虎的理智,一如竞拍初始时的个个按兵不动。毕竟,周森这样一号人物,是正是邪,谁也不得妄下结论,别一不小心,助纣为虐了才好。 丝锦集团赌上了这一把,是福是祸,他们会敬候佳音。 基金会的高会长私下对我热泪盈眶:“这么大一笔善款,多亏了周森。” “是啊,”我照单全收,“不然就算崔西塔囫囵个儿地站在这儿,也不值这个价吧?高会长,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周森会用他后半生的时时刻刻来弥补他的过。反观,再有人对他不依不饶,即便是出于从众,那未免也太不君子了。” 我没有指名道姓,但高会长也大可以对号入座了。 我处处找不到周森,电话也仍无人应答。 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他,即便是在最初欲迎还拒的时候,也没这么挠心挠肺过。这让我不得不相信,周森给予我的这场情爱,会历久弥新。在将来,以及将来的将来,他还会让我拥有更多的时刻,比此时更加热烈地,无法按捺地想见到他。 我无计可施,索性换上那件以防万一的黑色礼裙,穿梭在了酒会中。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绛色的地毯搭配米铜色的桌布,虽不脱俗,但胜在华丽。我风韵犹存,倒还真吸引了两三不开眼的小老板过来搭话。 这一把,还真叫我赌中了。 周森的手从我背后伸来,圈住了我的腰肢,随即他大变活人似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小老板们连眼睛带眼镜,八只眼齐齐放光,异口同声:“周总?” 周森似笑非笑:“在和我夫人聊什么?我……没有妨碍你们吧?” 好一个“夫人”。小老板们脚下拌着蒜便纷纷遁去了。 “贱内,你干脆说贱内好了。”我端着架子。 “在和丝锦集团谈后续的细节。我们可不是做做样子,是要动真格的,趁热打铁的好。”周森不兜圈子,直接向我说明原委。 我一脸苦相:“啊,sorry,我没想到。” 周森爽落地从侍应生的托盘中拿下两杯酒:“是我没想到,夫人会这么急性。所以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又说,爱江山,更爱美人。” 周森一边头头是道,一边也不误举着酒杯回应那些频频对他致意的人物。 然后他俯在我耳边呢喃:“断了你的桃花运,不反对吧?” 我也没逃开,反而更迎向他:“彼此彼此。” 这会儿明明还有更多的真假名媛,或羞答答,或肆无忌惮地用小眼神儿撕扯周森的衣衫。 “先去谈公事吧。”我好不贤妻。律人必先律己,我十全十美了,敌人不攻自破。古人云,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所以我们没缝儿就是了。 周森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不合他的口味,蹙了下眉便搁下了。 我咂舌:“还说什么小人与女子难养,最难养的明明是你。” “没事了的话,去车里等我。”周森最后打量了一番我毕露无遗的线条,调头走掉了。 我会服从他。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执着婚礼策划”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从装潢到招兵买马,行云流水。大局色调摒弃了传统的红粉色调,采用了绿色和橙色的明媚搭配,独一无二。连庄盛都赞不绝口,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磨刀霍霍向猪羊,你这儿是要狠狠宰了啊。 Mr. Right的琳达秦,不用我招呼,便自个儿送上门来,表明心迹:“头儿,我生是你的左膀右臂,死是你的牛鬼蛇神。” “焦世天点头了?” “他要是点头了,那我岂不是他派来的卧底了?” “那你俩是……掰了?” “掰什么掰,好着呢。我说了,公是公,私是私,跟着你我会前途无量,跟他我是罗曼蒂克,不一样的。” 有了琳达秦,再招来三名业务两名策划,各显神通,我这儿麻雀虽小,也算五脏俱全了。 虽不算少年得志,但勉强算白手起家,我免不了要对周森得瑟得瑟。解散了来参加“执着”第一次全体会议的全体人马,我独自蜷在荧光黄色的沙发上,给周森打了电话:“你说……我这种女强人中的小女人,小女人中的女强人,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独一无二。”周森无奈地附和我。 就在这时,来了魁梧的身着制服的送货人员,核对着送货单上的地址,二话不说将一台走在科技最前沿的硕大的电子屏搬到我面前,圆珠笔一塞,便让我签收。我先急急地挂了电话。 我再三澄清我千真万确没有购买此物,而他们则再四拍板儿,万确千真就是这个地址,且款已缴清。我只好收下。他们补充,稍后会有专业人员前来安装,同样不会收取一分一毛。他们呼啦呼啦撤走,我暂且抛去杂念,只兴奋于凭借此物,“执着”的广告宣传力度,将会在这整条街上打遍街中无敌手。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对方说,是毕小姐吗?我们是某某电子科技公司,电子屏您有没有收到?我和周总是多年的朋友了,这几年失联,在前不久的慈善义卖上才又重逢,获悉周夫人,也就是毕小姐您,正有生意新张。献上薄礼,还望笑纳。 我气馁,还说什么白手起家?自打我还在合璧,到如今的执着,周森还真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我重新打回电话给周森。他对此事也是还全然被蒙在鼓里。 我认命:“好吧,你前人栽树,我后人乘凉也好,或是我大树底下好乘凉也罢,总之你这如意郎君还附带有后台的功效,我就……心安理得地……乘凉好了。” 赵炽多时没有联系我,我有些惴惴不安,给他打了电话,果然,关机了。 饭桌上,我和我妈提及此事。我妈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人找你的时候,你轰人家,人不找你了,你又惦着人家。” 我正色:“我是出于朋友的立场。” “那也会叫人误会。”我妈毫不让步。 我投降:“好好好,我不惦着就是了。” 赵炽下场,小执替补登场,来向我们汇报许诺的最新态势。 许诺这回什么花枪也没耍,规规矩矩地提前致电周森,说小执想和他小住几日,问方不方便。周森应允了,并约上了我,在楼门前一同恭候。 许诺亲自送小执过来,小执拖了个行李箱,好不早熟的模样。 无论是先天基因,还是后天被周森熏陶,反正小执和热情洋溢是无缘了。他走到周森旁边,对许诺摆了下手,便算作交接了。 许诺新剪了头发,戴着一副大墨镜,遮去了半张脸孔,判断不出气色的优劣。 而接下来,她在众目睽睽下,拥抱了周森。她这行为多光明正大似的,既不想想少儿是否不宜,更加不避讳我。 周森微微侧了一下头,避开了许诺贴过来的面颊。不过,他也没挣脱。时至今日,即便是美女坐怀,我也不会再认为周森会为女色迷惑。他有他的打算,有他的风度。 “如果这是你告别的拥抱,时长……也差不多了。”周森的腔调里毫无波澜。 “如果不是告别呢?如果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呢?”许诺同样,是谈公事的腔调。 感情谈到这个份儿上,比交易还可悲。 “许诺,你是个劲敌,但却不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周森不留情面,“到这个时候再拖拖拉拉,会更叫人鄙夷。我们的胜负早就不言而喻了,功名对我来说来得太快,被你算计远远好过落入他人陷阱,毕竟这样也顺便还了你对我的一份情。我还有我的将来,有爱人,有势不可挡的再创佳绩,可你,自从你毁掉了我们那一段短暂,但我也真的有付出过的感情,你也同时毁掉了你的一生。更可悲的是,你的这一生,还很长很长。” 许诺在瑟瑟发抖,扒着周森身躯的十指,指甲盖都泛了白。 我敲了敲手腕上的手表,还算礼貌:“时间到。” 许诺仍不松手。 我急了眼,才一伸手,而小执果然是人小鬼大,重心低,底盘稳,出手快,在我还没碰到许诺时,便伸手捉住了我的手。就这样,许诺和周森亲密无间,而我和小执一个夺夫心切,一个舍身护母,剑拔弩张,只差裁判一只,便可以展开一场自由搏击。 “够了。”周森对许诺发出最后通牒。 而许诺这回铁了心似的。 “我说够了。”周森易如反掌便推开了许诺。他不是享受软玉温香,更不是文弱书生,他有着谁人不可触碰的底线。 大势已去,许诺将大墨镜扶正,钻上车子,绝尘而去。 周森胸前的衣衫,濡湿了一片。那是许诺的泪水。 我和小执也像是裁判一声哨响,骤然分开,退守两边。 小执被我们这些不像话的大人一激,也失了方寸。他挡在周森面前,仰头会太卑微,他不屑于,于是就盯着周森的肩头:“爸,我妈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住,而且也住不了几天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周森坦言。 不光是小执,我更甚,泪水一下子便涌满眼眶。 “你要去哪?”小执问这话时,还偏过头瞪了我一眼。他还以为是我拐走了周森。 我爆发:“他要去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哪也不去,而且和你一样,希望他也哪也不要去。可没办法,他也身不由己,非去不可。我说你还是不是男子汉?拉出去也一人高了,晚上睡觉还要粑粑将故事吗?哭什么哭?等他回来不就好了?” 我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念得周森和小执双双瞠目。 周森揽过我,飞快地在我的头顶一吻,低语:“说得真好。” 然后,周森趁小执不备,将他挟在手臂下,进了楼门。小执也好大一只了,涨红了脸,挣扎着要下来。可他又哪里敌得过周森,末了也只好认命地咯咯笑,婴儿似的蹬了蹬两条小腿儿。 这便是周森了,许诺和小执的生父,他再不姑息,但对小执,他仍是他无可取代的父亲。 再然后,小执说,他转学了,从贵族学校转到了“平民”学校,这其中的缘由一目了然。小执还说,许诺每天会接到几百通电话,发几十次脾气,但一滴泪水不落。 小执还说,有人上门去看了他们兰德芳庭的房子,可看了一半,许诺便反复无常,将来人撵出了门。她说她的倾家荡产,绝不包括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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