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下鼻子,“我知道呀,但是你……” 话还没说完,恍然间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有手电筒四处乱晃的灯光,林颂枝转眼看向身边的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是幻听,是学校的救援队来了。 他拉着她站起来,让其他人更容易注意到两人的身影,很快,穿着黄色救援服的人员找到了他们。 在确认两人没有外伤能够坚持到下山时,一行人才不急不缓地沿路下山。 “陆……”林颂枝还不忘问,顿了下,“其他同学他们还好吗?” 有人告诉她:“他们有人被村民打到了,现在都在小镇上的宾馆里了,我们就是听说你往这边跑了。” 她低垂着眼说了句好。 那晚两人在小镇的宾馆下榻,大概是谢淮京第一次住这种等级的宾馆,热水器的水时冷时热不说,房间隔音也很差,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声响。 气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就带着林颂枝回了深圳。 —— 回去的路上林颂枝几次想问他,那天他说等她回来要跟她说什么。但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见谢淮京像是忘了这回事,索性也就不说了。 倒是陆醒也说想找个时间跟她聊聊,林颂枝自己也有话想跟他说,便答应了。 只是回到深圳以后,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缠得她脱不开身,跟陆醒的约定也就一拖再拖。 月底时一股由北而南的寒潮势不可挡地压低温度,深圳像是一夜之间被人塞进冷冻柜里面,说话呼吸间都能带出一片薄雾。 林颂枝给远在江宜的外婆打电话时听见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没啥子事,人老了这里那里有点小病很正常。” 外婆转移话题:“倒是你啥时候放假哦!” 她找理由敷衍过去,到底是不放心,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坐车回了江宜。抵达时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拍着她的小臂说:“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都跟你说没事了!” 老太太表面上是这么说,但见着她回来还是很开心。林颂枝把自己前两天山区实习被村民赶的事当成玩笑跟她提了一嘴,第二天就被外婆推着去寺庙拜拜佛祖。 “你能平安回来跟我上次给你求的愿肯定有点关系!”唐玉抬手赶她,“要不然咱就一起去。” “……”外面寒气重,老人家感冒还没好,林颂枝拗不过她,自己一个人去了上回的寺庙。 听说早二三十年,这个寺庙在江宜颇具声望,供奉香火的人不少。但近些年江宜的人口流失严重,再加上年轻一辈中没什么人信佛,也就渐渐败落了下来。 跟上次过来相比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来客更加稀少,林颂枝一路往里走,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拿着大扫帚在清扫落叶,扑扑簌簌。 她朝人点了点头,拿着在庙里买的香火进入庙堂,手持三炷香,跪在皮垫上虔诚地许愿,愿望跟上次一样—— “希望外婆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希望谢淮京一生喜乐安康。” 抬头看见一旁漆料斑驳的功德箱,林颂枝从包包里摸出几张零碎的现金,悉数塞进去,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施主。”刚才卖香给她的小僧弥突然出声,将桌上的那本黄色的祈愿薄推到她跟前,又指了指桌上的水笔。 见她不解,小僧弥又解释:“凡是在功德箱捐赠者都可在薄上书写愿望。” “谢谢。”林颂枝扯开笔帽,一段时间没拿笔,手感有些生疏,想到自己那手七歪八扭的字,要是留在这上边以后不知道多少人都会看见。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谢淮京知道自己在这给他许愿,指不定要怎么调侃她。 “我字不太好看,就不献丑了。”她合上笔帽,一阵穿堂风吹过,吹起祈愿薄的一角,也就是这时,林颂枝注意到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是她的名字,可是谁会在寺庙里给自己祈愿呢? “我能看看吗?”她轻声问。 小僧弥没说话,便是默认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林颂枝的动作很小心,祈愿薄跟功德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多数人更像是把它当成许愿池的王八,有人写希望自己一夜暴富的、还有写想梦见彩票号码的,也有学生写中高考金榜题名的。 但每一页底下都注明了落款人和日期。 林颂枝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字迹还有些幼稚,一笔一划写得又大又工整——希望林颂枝的脸早点好起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落款人是谢淮京。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跟他玩跳格子,一个没注意磕在了桌角上,额头划了一道口子,后来结痂时不时就会发痒,她每次都控制不住想去挠。 秦书玉就会来拍她的手,说挠破了会留疤。谢淮京还在一旁附和,说留疤了她就不能在学校的话剧活动上出演白雪公主了。 对于那时的林颂枝来说,能够出演白雪公主是莫大的荣幸,她气得不行,大半天都没跟他说话。 连她最喜欢的麦丽素还没哄好,他只好去求助唐玉,外婆告诉他,在寺庙里面许愿,只要够真诚,佛祖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她忍俊不禁,没想到谢淮京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为了让她消气,连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林颂枝继续往下看,没想到还有后续,还是差不多的字迹写的是:谢谢佛祖,林颂枝的脸好了,但是您能不能不要让她去演白雪公主?我不想让其他男生亲她,假的也不行! 童话里白雪公主被王后喂下了毒苹果,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她甚至想拿手机拍下来,去他面前鞭尸。 翻了几页,也还是能见到谢淮京的字迹,愿望无非是希望作业少一点,爷爷身体健康、希望她不要跟自己生气之类的。 林颂枝的兴致很高,没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拽天拽地谁也管不住的谢淮京,会在寺庙的祈愿薄里写这么多愿望。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话也渐渐变少,或许是看见自己先前的幼稚发言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谢淮京还是每年都会过来提笔写愿。 ——万事顺意,还有林颂枝中考顺利。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颂枝抽出了去口袋里拿手机的手,看在他给自己保佑考试运的份上,她就不嘲笑他了。 只是翻到下一页时,她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在她中考结束以后,谢淮京还是每年都会过来祈愿,只是内容变成了——希望林颂枝一生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新年快乐林颂枝,一生平安喜乐。 林颂枝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寺庙的香火逐渐减少,祈愿的人也越来越少,可上面还是能看*七*七*整*理见谢淮京每一年的祝愿,越来板正有劲的字体写着同样的内容:林颂枝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他是在求什么?为她求什么? 林颂枝跟小僧弥道过谢,迷蒙地走出了寺庙,直到走出了寺庙门口,她回头看着中央庄重的佛像。 她好像看见有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虔诚地来到寺庙,每一年都提笔写愿。 某些在她无意间忽略的东西,在此刻好像正在逐渐显现出来。 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第35章 心甘情愿 林颂枝心不在焉地坐上出租车后排, 想到刚刚看见的,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是其他人每年都在寺庙给她祈愿,她都能找到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让自己相信。但这个人是谢淮京, 甚至她还看见前段时间他跟自己陪着外婆过来祈愿那天时也写下了一句:林颂枝平安喜乐,永远有人爱。 谢淮京可能喜欢自己, 在意识到这件事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当然不是惊喜,也谈不上害怕、反感, 她更多的是意想不到。林颂枝只是觉得很难过。 脸颊上一片冰凉湿润,喉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林颂枝想象不到他那样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每一年都来到寺庙给她祈愿?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比如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了个弟弟。 她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执着于组建一个家庭,甚至为此不惜隐瞒外婆的存在。为什么她突然就变成了家庭里的局外人, 为什么她再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关注? 再比如陆醒为什么对她若即若离?还有温迎,她在绘画上的天赋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可这样的人,连画画都要躲着家里人,她放任自己在那样一段婚姻沉沦。 可是谢淮京跟他们都不一样,她以为他们永远都会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可偏偏她这个朋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了她很多年。 或许是在他高中时开始,又或许更早,林颂枝压根不敢想, 平日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喜欢的人做了这么久的朋友。 眼泪汹涌地下滑,渗入大衣领口, 前头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 “咋了姑娘?失恋了?” “没事。”林颂枝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泪珠,说话时喉头还有点堵, 僵着手指去点通讯录谢淮京的名字,却又在下一秒用力按下挂断键。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问他什么。在意识到他喜欢自己后,这段时间以来,谢淮京做的所有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好像都说得通了。 司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勉强,抬手打开了车载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流露出来:“非常感谢这位听众的来电,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但大多数人在爱里最真实的样子,是犹疑不决、举棋不定,反复思考对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又生怕是自作多情。” 林颂枝转眼去看窗外被迅速甩到车后的榕树,感情好像一直都是让人拿的起放不下的东西,在固定的相处模式中那些心动被掩藏,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外乎是如此。 她回到家时外婆已经做好了饭菜,听见动静吆喝着她过来吃饭,“怎么样?我都没让你送只活鸡过去,早些年我们去还愿……” 唐玉絮絮叨叨地说着,抬头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哎呦”一声走到林颂枝跟前,“妹妹这是咋啦?被人欺负了?” “没有呀外婆。”林颂枝吸了下鼻子,牵唇一笑,“我就是看见有人去往生堂祭拜故人,一下子有点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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