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桉走过去,喊了他一声,笑笑说,“你应该比我小几岁吧,喊名字是不是更合适?” 周维扬看他一眼,眼里没什么不快。对于喊不喊他周总,怎么称呼,他倒是无所谓。 他瞥一眼霍桉递来的烟,但没接,晾了他五秒钟左右,霍桉也没让自己尴尬,那根在手指间的烟还夹在手里,不过利索地转个朝向,衔在口中,点了火。 说到年纪,周维扬就想到霍桉今年应该有三十了,跟他哥一样大。 爹系男友?这个人设倒是不错,很前沿,会让人产生安全感。 放这人身上,安全感里就掺进了迷幻剂。 “你经纪人哪个?”周维扬一贯直来直去,懒得跟他周旋废话。 霍桉说了个名字。 “来了吗?”他问。 “没,找他有事儿?” 周维扬道:“让他有时间来找我谈。” “都是成年人,如果不是工作交接方面的事,你直接跟我说也可以,”霍桉挺友好地笑了笑,“不然怎么感觉像老师叫家长,好奇怪。” 周维扬很干脆地就说:“既然你抢着听,那我就直说了,你原封不动向他转达就行。” “好。” 他问霍桉:“你知道一个艺人靠什么撑着能走得最长久吗?” 霍桉真的揣测起来:“演技?” “是艺德。”周维扬语气冷凝地说着,“业务能力决定一个演员的上限,艺德决定下限。艺德损耗得越快,这条路结束得越快。派的上用场的时候,演技,奖杯,是你的光环。穷途末路了,就全是泡沫,到时候还想往上爬,但什么都踩不住。” 霍桉听完,有稍稍的怔愣,而后很快还是端起那副很从容的笑,“周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周维扬也笑一下,意味深长的:“有心的人听得懂。” 霍桉:“您平时给自家艺人就上这些课?听起来不错。” 他说:“光明磊落的人不需要上课。” 周维扬说着,也不讲告辞,没打算接着跟他扯下去,回过身就走了。 霍桉又被他晾在那儿,他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默默抽完了一根烟。 周维扬没再回去,他下了楼,在王子恒的公司楼下,碰见行色匆匆来找他的江辙。 “什么事儿?”他掂了下手里的车钥匙,往门口去。 江辙快速跟上:“他公司——啊,就是那个霍桉,他那边听说电影宣发是我们做,说想提供一点营销手段,看能不能给电影预热一下,就之前那个消息,他跟棠昭吃饭那回,是他们自己拍给狗仔的,结果舆论反响还不错。嗐,说白了想跟咱炒作呗。” 周维扬并不意外,轻描淡写道:“猜到了。” “我怎么说?” “给他回一句话就行。” 张扬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门口,车门像是天鹅翅膀撑开。周维扬坐进去,把钥匙卡进槽里,轰然踩下油门。 “什么。”江辙立刻就把电话拨了出去,等他发话。 周维扬说:“先做人,后做事。” - 棠昭跟温盈羽的车回去,徐珂是在周维扬走了之后来的,她也在车里。 温盈羽的话很多很密,徐珂也不相上下,两人凑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棠昭想安静看会儿东西都不行。 外面天也黑了,她把剧本合上,打开手机,看到自己已经被拉进很多个工作群。 车里两个人正好聊到了周维扬。 “就签了一年?你们这合同怎么跟过家家似的。”温盈羽知道了棠昭进了君宜的事情,她说,“说真的,你不如努努力把他攻略了,这才是长久之计。当老板有什么意思,当老公才够劲儿。” “短约方便跑路啊,”棠昭淡定地笑了笑,“攻略就算了,志不在此。” 上一次她说我不稀罕,这一回又是志不在此。 温盈羽不理解,她快被周维扬迷死了,怎么还会有女人对他无动于衷的?一边开着车,一边煽动说:“你知道他什么背景吗,我听说他小时候住故宫旁边,就南池子那一块儿,牛逼格拉斯,你真一点也不心动?” 棠昭看着手机屏幕的视线失焦一瞬,指尖不轻不重地抠在手机壳上,她低低地应一句,想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换女友太勤快的我不喜欢。” 徐珂也说:“多情自古空余恨嘛,我也不喜欢那种花花少爷,女朋友一箩筐,床上爱你爱到死去活来,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 “多情?”温盈羽想起一件事,“哎你们有听说吗,之前有个女孩儿,北影的,叫什么我忘了,想攀他关系,装醉让他把她送学校,周维扬看出来她那点小九九了,虽然嘴上没揭穿,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不会再跟她合作了,他很讨厌别有用心的人,你把刀架脖子上强迫他都行,利用不行,那就坏了他原则了。” 她说:“他哪里是多情啊,他是无情。” 棠昭知道这件事,他跟那个小艺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过。 但她还真不知道是这么个走向。 那些真真假假的桃色新闻里,温盈羽的名字叉掉,小艺人的名字也可以叉掉了。 她默默地想。 “那他后来送了没啊?”徐珂问她。 “当然没有,”温盈羽说着,转而又笑嘻嘻露出一副迷妹表情,“我发现哈,周维扬有一点特别有魅力,就是他很公私分明。生意上的事不在床上谈,这样的人很有原则,你不觉得吗?做人的原则挺重要的,特别是男人,不然裤子一脱就找不着北了。” 徐珂:“啊?那在床上谈什么啊。” “床上?床上也没什么好谈的,大就行了,硬就行了,带劲就行了,都别互相惦记太多。” 温盈羽说话太直接,搞得棠昭常常被荤得头晕脑胀。她扶额,用关节碰一碰烧灼的太阳穴,没再听她们聊天,耳机一戴上就看到了周维扬给她发了个消息。 他也没多说别的,是一个天气预报的截图。 地区是在朝泠,零度上下,有雨。 两天后,新戏要在那儿开机。 棠昭也不知道接什么话,斟酌了半天就寒暄似的问一句:你去吗? 周维扬:我看起来很闲? “……” 不去就不去吧,干嘛凶人啊。 罢了,别对老板有意见。 她乖乖回一个字:好。 《暗日生长》的取景地挺多的,第一站就在朝泠,一个中南部山里的小县城。 出发这一天,棠昭来亲戚了,还隐隐有点痛经迹象。 她是这几年开始痛经的,常常熬大夜戏,把身体弄得亚健康,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都是常有的事。 坐在从市区辗转到县城的中巴车里时,棠昭一脸一蹶不振的消沉,用手捂着坠痛的肚子。 不过即便这样,旁人跟她搭话,她还是会温和地笑一笑。 长大以后,笑就不光是因为开心了,还因为礼貌,因为要亲切,要让镜头外的人舒服,表情就成了需要修正的一环。 因为疼痛或失落而皱起的眉心,因为难过伤心而泛潮的眼波,因为犹豫而紧压的嘴角,都是要被摒弃掉的多余表现。 不管遇上什么事,笑一笑就行。 温盈羽回头看着后面的人,说:“周总这么闲啊?还跟我们一块儿拍戏。” 周维扬懒得搭理她。 棠昭也瞧一眼后视镜。 斜风冷雨拍在窗上,后面坐着一尊大佛,正戴着耳机开电话会呢。 耳边飘过温盈羽的一句话—— 这样的人很有原则,你不觉得吗? 棠昭好想笑。 真有原则啊…… 语气再坚决,第二天也能变卦。 温盈羽又凑到棠昭面前问:“他陪你来的?” 陪这个字,太暧昧了。 棠昭摇头,跟她说:“我没有经纪人,他说我的事情他全权负责。还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想,今天在机场碰到他时,周维扬怎么跟她解释的。 “有些人居心叵测,大灰狼虎视眈眈,嘴都张开了,小白兔还在……” 见她想得费劲,温盈羽接上一句:“还在玛卡巴卡?” 棠昭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傻,反应慢半拍。” 她笑了,“差不多吧,不过谁是大灰狼啊。” 温盈羽扭头看一眼面色平静的周维扬,又看一眼他旁边同样很平静的霍桉。 最后看回棠昭脸上,戳她脑门:“你果然在玛卡巴卡!” “……” 棠昭眩晕。 开机的地方在一个山脚,山上有古刹,庙宇森严,被青烟拢在其中,隐隐传来低频沉缓的钟声。 车子停下,车里几个演员挨个下去。 周维扬的电话也打完了。 他看了眼棠昭的方向,她好像是睡着了。 旁边人纷纷起身,她也坐着没动。等人散光,周维扬到她身边,看一眼她苍白憔悴的脸。 不止是睡着的问题。 “你怎么了?” 他稍稍折身,手撑在她座椅靠背,仔细去看她低下头时的神色,“不舒服?” 棠昭睁了眼,强撑出一个笑,说:“只是痛经。” 痛经? 他没见过她痛经的样子。 周维扬不觉蹙了眉,稍加思索:“以前不这样。” 听他不经意地说起以前,棠昭的心口像被插上了一把针,尖锐的刺痛,来势汹汹,让她发不出一点哀鸣。 她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那一年在故宫的雪里,她跳了很久的舞,他过来帮她披上一件衣服,揉着她的脑袋说:不拍了,没关系,我说了算。 他为她顶撞了爷爷。 她的老师凑过来,小声地说:他在心疼你哎。 就是这样的眼神,她忘不了的。 是心疼。 周维扬对她,居然还有这种情愫吗? 棠昭说:“没事啦,我不严重,过会儿就好了。” 周维扬接着又问她:“你吃什么药吗,缓解一下,我去买。” 他的身子压得低了些,为了跟她说话,迫近到挡住了她眼前稀薄的天光。 她只看到他清澈得不再能藏住心事的眼。 棠昭想看一看窗外在翻箱子的徐珂,但被周维扬的手臂遮住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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