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 孟聿峥抱着她的书,没说话。 楼上有阵阵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回响在空荡的楼道间里。 听声音是两个学生,正讨论课上实验的细节。 声音愈发逼近,归要从他手里抱过书想走,谁知走之前又被他抓回去亲咬了两口。 还是归要强行推开他的。 关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衔上了一根烟,唇边还有未尽的慵懒笑意,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偏头,咔哒一声,点燃了那根烟。 白雾顿起,她收回了眼。 -- 周末那天是去工厂巡查的日子。 归要出门的时候刚下过一场下雨,地面湿漉漉的,风里却不再透寒。 归远山身边的钟秘书将车开到学校门口,副驾上准备了一沓资料,是这次接待的管理层名单与简历。 钟秘书同她转达起归远山的意思,大致意思是这几个管理层虽跟着归远山一并来京城发展,却到底是在望城的时候就生了点儿嫌隙的,虽说归远山初来京城需要老将的得力,但新事业总有新规矩,总不能让这群人任意折腾。 车平稳地开在内环高速,她翻了翻那堆资料,都是管理经验长达十几年的老人,敷衍塞责避重就轻那一套,只怕早已经在社会里炼得炉火炖青。 她心中隐隐猜出这趟大概是要扑空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一整天她都跟在钟秘书身后,看着那堆管理层元老围着钟秘书,要么阿谀,要么顾左言他,一堆人起着哄,拿着人拒绝不了的理由,生产线上转了一圈后便着急忙慌地请着人去办公室喝茶。 归要本想抽身去实地勘察,奈何一出门便有个姑娘跟着自己,美其名曰是怕她走错路,这会儿到处都在作业,她一个人有危险。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只瞧见生产线上的机器依然是之前那一批,如今市场风向口味变化如此之快,归远山的工厂竟然还用的老一批器材。 她存了疑,没多问,但归远山工厂内部分裂严重,已经是明眼可见的事实。 大公司做人,小公司做事,归远山这不大不小的工厂,资产在遍地权贵的京城也不过勉强过亿,哪里经得起这群人这样的折腾? 这么浅显的道理,归远山不明白,没在望城的时候就弃了这堆人,却还是带着他们来了京城。 唐珂竟然也没阻止他。 归要沉默不语,那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本就不管归远山这些事情,平时都是唐珂打理,这次巡查什么事儿都没探着,算是败兴而归了。 晚间从工厂出来,钟秘书给归远山回了个电话,归要坐在副驾望着前方那条笔直的沿向天际的柏油马路出神。 工厂的位置很偏,下午四五点正是工人犯困犯饿作业的时候,周遭寂静得很,只有钟秘书与归远山的谈话声。 钟秘书的电话漏音,她隐约听见那边归远山不耐烦的质问声,似是苛责钟秘书无用,钟秘书辩驳几句后,便没再多话。 听筒嘈耳,能看出归远山气得不轻。 想想也是,他人在国外,这群管理层正好放松警惕,旁边还有一个归要协助,这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到最后还是让那群人钻了空子逃过一劫。 那边数落声连连,没多会儿,声音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了一瞬。 她辨出那是唐珂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阻了一句。 归远山倒是听话,声势渐渐消停。 归要这才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看见钟秘书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后不住地对唐珂感恩戴德。 她看着看着,看着钟秘书念叨着唐珂的好,却莫名其妙在这一刻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顾晓敏还在世的时候。 忘了是初一还是小学,那段时间顾晓敏精神状态不好,成天都没什么精气神,常常眼神空洞,如一汪死水。 母女俩每个月是靠着归远山那点儿抚养费过活,望城物价不高,归远山给的抚养费不算很多,但也足够温饱。 那时候归要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顾晓敏这样知性而明事理的女人有朝一日会为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而一蹶不振。 小时候也拉着母亲的手安慰过,说妈妈我们俩在一起也是很好的,你不要难过。 当时顾晓敏望着她只笑不说话,只神色悲戚,笑里藏着苦涩。 当时不明白,是后来才懂的。 她只当是顾晓敏走不出那段情感漩涡,却殊不知,少年夫妻兰因絮果,到最后,不被爱的人最可怜。 归远山那时候还没被唐珂这么教习过,一身大男子主义的臭脾气,加之两人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渐渐地,归远山对顾晓敏便再没多余的耐心。 顾晓敏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婚姻里无尽包容付出,独自吃苦,没想到最后却被一脚踢开,被自己深爱的丈夫嫌弃一无是处。 现实肮脏,何其可笑。 顾晓敏原以为归远山这辈子都是这样的脾气,却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唐珂。 归要想,顾晓敏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看见过被规训后的归远山,如此顺从温柔,与对自己时全然不同。 顾晓敏骨子里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兴许是不甘心,兴许是咽不下那口气,那冲击视线的温情一幕,一生恨,恨则变,变生怨。她被那些巨大的情绪反噬,从此再也过不去那个坎。 而归要是直到今年才得以将这份规训的结果具体化,唐珂轻言一句,归远山就能服服帖帖。 唐珂聪明得与她的母亲顾晓敏完全不同,知道说软话拿捏男人的心,不像顾晓敏,只会一昧忍气吞声,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谁料却纵得男人不知天高地厚。 她靠在座椅上,恍恍惚惚的,仿佛还能听见那年顾晓敏伤心欲绝,对她说:“要要,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话弯弯绕绕,后来绕入了她的心。 她的成长期总是伴随轻视与不断自勉,所以慢慢地,她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是特别招人喜欢,甚至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 所以,她也从来没特别渴望过得到谁的关怀。 比如归远山的父爱。 许多事情,来了就接受,走了也绝不挽留。虽然依然会尽力,但就算是后来失去,也没什么好遗憾。 所以她如今才会不悲不喜,颇有些麻木心冷地回忆着这些往事。 而没有任何怨言。 那天她同钟秘书二人一起在外吃过晚饭,堵过了京城的晚高峰后,再送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很晚。 下了车同钟秘书道别前,她多问了句关于归远山如今的版图规划,钟秘书支支吾吾,说得模棱两可,想必是受过嘱咐,不让她知道太多细节。 见状,她也懒得再去多管闲事,开门下车,送走了钟秘书。 学校外这条马路上没什么人,到了晚上连多余的车也没有。天黑树多,黑漆漆地覆盖着一片,偶尔几个学生骑着车路过,此外便再没有多余的往来物。 她想着大概已经是夜深了,手机一天没看,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正低头要去口袋里摸手机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孟聿峥。 她接起来,对方心情尚佳,语气也松闲:“哪儿呢?” “到学校了。” “小没良心的,一天没消息,不想我?” 依然是他个人独具的不加掩饰的调情,归要笑,故意顿了一下才回他:“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那边像是跟着她笑了一下:“回头。” 归要微怔,回头看去。 马路斜对面的树底下停着一辆车,车窗降下,男生手肘搭在窗沿,指尖徐徐燃了一根烟,看不清神色,但姿态闲散,另一只手举着电话,微微偏了头过来。 昏黄路灯将他手臂轮廓镀了一圈金黄,明暗交界,他人在车里等着她过去,看着有些深不可测。 归要是走近了才发现车门底下落了一地的烟蒂,全是燃到了头的,他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这会儿也没什么所谓得凝着她笑,疏淡,不甚浓烈,但瞧人时却分外专注柔和。 她心忽然就软了,站在车门前同他说话:“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不是说了有人送我回来么?” 孟聿峥悄无声息地加深笑容,低了声道:“就是想见见你。” 深夜里男生的甜腻情话格外动听,撩人心扉。 归要失笑:“那你见到了。” “不够。” “什么?” 孟聿峥凝望着她,嫌她站得太远,音色轻哑道:“要要,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小名。 要要。 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声音陈词,此刻念出来时,竟那样的好听。 归要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像被下了蛊似的,听话地朝他贴近过去。 孟聿峥也附和着,微微探出身子,长臂一伸,扣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而她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事情,也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温唇相贴。 一个曲腰,一个仰头。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马路边放纵地接吻。 他吻得很深,力道也一如既往地大,归要庆幸自己是站着的那个,至少能在他强势的进攻里把握得了些许主动权。 她再次窒息,在他最动情的时候,挣脱了他。 孟聿峥的眼神有一瞬间被强行抽离后的迷茫与情动,目光不舍地流连在他面前的殷红唇瓣,在幽沉昏夜里,那张唇轻轻喘着气,叫人生出觊望意欲再次占有。 可殷唇的主人这时却偏偏直起身,告诉他:“我要回去了。” 归要生怕这人一张口说点绵绵情话自己就心软了,说完便旋步离去。 却忽然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人也跟着被带了回去。 “等等。” 孟聿峥一手抓着她不让走,一手抬起,盯着腕表上的指针。 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归要狐疑,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没理她,手上仍旧不肯松开。 “孟聿峥。”她忍不住轻声叫起来。 再磨蹭会儿宿舍门就要关了。 孟聿峥还是不理会,在某一刻忽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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