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莫栩栩喉间一哽,低低地说道:“对呀,我一直都记得呢……” 每一年的今天,莫栩栩都准时来看梁幼喃。 陆卓见莫栩栩一时感伤起来,不由得搂住她。 莫栩栩收敛起情绪,微笑道:“你以前不抽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樱桃走的那年开始。”程小山语气漫不惊心。 “那也挺久的了,戒了吧,抽烟终究对身体不好。”莫栩栩说。 程小山没应答只是笑着默默抽着烟,烟雾缭绕在他眼前,透过幽幽青烟,他的目光显得迷离淡漠。 陆卓看了眼小卖部的环境,说:“你是为了梁幼喃才住到这里的吗?” 程小山仍是没应声,目光悠悠抬起,望向门口的樱桃树。 彼时有风吹过,摇曳了树枝,树叶沙沙作响,还见几片绿叶被风吹落。 自从来到这里住,程小山每天都会到楼顶上吹风喝酒,又或者抽着烟看看风景,周围的邻居都说他总是那么有闲情逸致。 可是没人知道,站在楼顶的位置,能遥遥望见梁幼喃墓碑的位置,尽管瞧得不大真切,但能看得见。 陆卓提议道:“要不要一起看看梁幼喃?” 程小山叹了口气:“我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刚才回来的,你们去吧,她应该也挺想你们的。” 莫栩栩抿着唇:“那好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 程小山笑着吐出丝丝青烟:“行,那么久没见,一起吃个饭挺好的,这水我送你们。” 莫栩栩倒没和程小山客气,拿了水就说一会儿见。 莫栩栩和陆卓走后,程小山脸上的笑渐渐敛去,指尖夹着的那根香烟已经燃尽一半了。 程小山有些烦闷地狠狠抽了一口便按碾在烟灰缸上。 晃晃悠悠又一年过去了,程小山却仍没有释怀。 那年梁幼喃做梦,说她自己会死于一个暴雪的时节。 可事实上,梁幼喃是在一个潮热的夏日结束了自己的一天。 都说梦是相反的,程小山以为的相反是梁幼喃会好好活着,却不承想相反的只是季节,仿佛她注定会在她和他最深爱的那几年离去。 至今程小山仍记得梁幼喃离开的那个夏天。 北宁的那个夏天似乎比任何一个夏天都要冗长闷热,甚至热得比他初见梁幼喃的那个夏天还厉害。 那天本该在医院里的梁幼喃苦苦央求程小山带她回家。 程小山知道梁幼喃的情况不太好,在医院里即便积极接受治疗也没有很明显的反响。 他很担心,却又拗不过她,便带了她回家。 回家后,程小山说过了今天,明天要回去医院继续治疗。 梁幼喃笑着说好。她还说这是她这一个月来少有的清醒状态,她想陪着程小山身边。 晚饭之后,梁幼喃说很热,想去洗个澡。 然而这洗澡却洗了一个多小时,程小山微觉不妥,便去敲门。 程小山敲烂了门都没见人回应,他霎时间急了,猛地一脚踹开浴室的门。 只见梁幼喃沉静地闭着眼睛,泡在浴室里。她割了腕,鲜血染红了浴室里的水,仿佛整个人是泡在血水里。 夏日的空气黏腻,浴室的空气满着潮热的水气,同时氤氲着血腥气息。 浴室惨白的灯光照在她死寂的面容上,安静极了。 梁幼喃走后的那半个月,程小山的世界像失去太阳,没日没夜地颓然坐在浴室里,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人瘦得不成样子,像具行尸走肉。 他堂堂一个铮铮男子,却在这样一个幽闭昏暗的浴室里哭得眼泪流干,声嘶力竭,仿佛他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个浴室里流尽了。 程小山回想自己这前半生,寄人篱下,受尽眼色,一直被抛弃放弃。 这样环境长大的他拥有了鲁伯特之泪般的心脏,坚硬无比,万物不摧,而自当遇到梁幼喃后,他心上软肋便成了她,稍纵即碎。 全世界只有她能让他心碎,所以她走了之后,程小山的心脏就像鲁伯特之泪的尾部一样,轻轻一捏便碎成粉末。 世间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 梁幼喃就这样猝然地离开了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他想像得到梁幼喃是有多么的痛苦难受,不然她也不会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 她那么爱他,又岂会让他孤寂一生。 那会子身边的人都安慰他,说或许这个结果是对梁幼喃来说最好的结局,一辈子疯疯癫癫,失了心智,受尽病痛的折磨活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程小山听了进去,他也知道这样梁幼喃会轻松许多,但他就是接受不了她的离开。 他既理解又不接受,割裂的思绪让他煎熬万分,久久不能安。 ………… 莫栩栩和陆卓从墓场出来后,回到程小山的小卖部,就见程小山一个人坐在樱桃树下抽闷烟。 陆卓说:“我知道有家馆子,一块去吃饭去。” 程小山点点头,扬着脸向隔壁的卖元宝蜡烛祭祀用品的老板说:“刘叔,帮我看着点,我吃个饭就回来。” 正在门口叠元宝的刘叔抬头应了声。 饭店里,服务员把一盘又一盘满是锅气,热腾腾的菜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上桌子。 三个人,四个菜。 程小山还要了一瓶白酒,他问陆卓喝不喝,要不要来点。 陆卓却说要开车,不方便。 莫栩栩不自觉看向程小山,轻微地眨了眨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认识的程小山不抽烟,非应酬不喝酒,即使喝也小酌两杯,然而现在的他却是烟酒都来,嘴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但透出气息却是颓丧低沉的。 她大扺能知道程小山还沉浸在梁幼喃离开的痛苦当中,当下说:“陆卓,你陪小山喝一杯,回去我开车。” 陆卓看了眼莫栩栩,领略到莫栩栩的意思,随后说:“行,一块喝点。” 程小山笑笑:“不能喝别硬撑啊,别为了陪我喝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卓呵笑出声:“你也太小瞧人了。” 说话间,程小山递上一杯酒给陆卓,两人碰了一杯,喝了起来。 程小山喝着酒,吃着菜,嘴巴里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你们家璎宁怎么样了?还好吧。” 莫栩栩轻笑着说:“托你的福,都挺好的,就是成绩差了点,有些让人操心。” 听了这话,程小山嘻嘻地害了声,说道:“身体健康就行,成绩什么的都是次要。” 陆卓附和说:“我也是这么说,我现在只想让我的小璎宁平安健康地长大,其他的就随缘吧。” 程小山笑着和陆卓又碰了一杯,喟叹道:“平安健康最重要。” 听这语气,莫栩栩猜测程小山又想到梁幼喃,于是转了话题,她问:“你干嘛和我们所有人断了联系,一个人跑回南州呀。” 程小山仰头喝了口酒,说:“就是想一个人生活,不被人打扰,至于我回南州嘛,我是去年冬天才回来的,现在发现南州还真挺好,我该早回来的。” 莫栩栩叹了口气:“我也想着回南州了,小城市,生活节奏慢,能看到烟火气息。” 程小山说:“喜欢就回来呗,这还挺多我们读书时候的回忆。” 说到读书的时候,莫栩栩眼睛一亮,说:“要不一会儿我们回津南中学看看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程小山姿态懒散,“我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回去做我的生意呢,赚钱要紧。” 莫栩栩和陆卓听了不由发笑。 吃完饭,程小山不抢着买单,看着陆卓付完款才说:“谢谢你们请客吃饭,下回我请你们。” 陆卓笑说:“说好了,下次再一块喝。” 程小山拍了拍陆卓的肩膀:“行,你酒量不错,今儿喝了不少也没见脸红。” “你也不错嘛。” “都是这些年练出来的。” 两个男人一来一回地吹棒下,说完后,程小山挥挥手:“走了。” 陆卓:“我们送你回去吧。” 程小山抬了抬下巴往前边公交站方向,说:“那边是公交站,几站就到了,我公交就行。” 刚说完,公交就驶进了公交站,程小山说了声拜拜,迈大步子往前走,步履轻盈地跳上车,坐着公交走了。 陆卓和莫栩栩是目送着程小山坐的那班公交开远了才离去。 回到小卖部,程小山直接上楼走到楼顶,远远地眺望着白云墓场。 澄澈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絮,像洗过一样干净透亮,日光耀眼,肆意地笼罩在这片土地上,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强烈阳光却让程小山感觉不到一丝炙热,他心底苍凉,眼无色彩,仿佛世间一切欢愉和触感皆与他无关。 唯一与他相关的只有属于梁幼喃的一切人和事。 就像过去的那些日子,日日上演着人鬼情未了。 彼时有风吹来,方圆几里的树木被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程小山迎着风,眼睛一瞬不移地望着远山墓场。 苍茫的风声中,他嘴巴翕张着,轻声吐出一句话:“樱桃,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又完结了,哈哈哈,照旧在这里说一些话吧。 其实这篇文不是新写的,原稿是《樱桃泡沫》只有十几万字,等个小短篇,但当时结尾太仓促,大纲也砍了许多,所以剧情很单一。 因此,我决定重新写这篇文,于是就有了《那个不下雪的冬天》 我把剧情丰富起来,加入了一直想写的破镜重圆梗,结局也从HE改成了BE。 其实不管是《那个不下雪的冬天》或者是《樱桃泡沫》最初的设想都是BE的,只是当时写《樱桃泡沫》写成了HE,现在重写就遵循的最初的设想。 老实说,写结尾的时候我有点不忍心,毕竟小山等了樱桃那么多年,最后相守了短短几年就阴阳两隔了,对小山来说太残忍,对樱桃来说也太苦了。 最后,我在想要不要写几个番外,如果写的话,可能是关于小山和樱桃婚后的那些小日常,可能会是小山一个人孤寂的结局,也可能是莫栩栩和陆卓的故事。 想写的太多,容我想想,哈哈哈哈哈哈。 写文以来,这篇文算是最长的了,35万,后面打算写写专栏预收的《黄雀墓场》 那是一篇大叔与少女的年龄差小城故事,男主深稳多金大叔,女主叛逆嚣张少女,故事发生在闷热潮湿的西南小城,蓄意的接近是爱情还是救赎?喜欢的话可以期待。 目前存稿了不少,不会坑哦。 最后的最后,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宝子们,宝子的每一个点击都是让我为爱发电下去的动力,感恩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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