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与刘阳霎时哑然。 他们知道程小山的性格,这多少都有些同情他的成分,而程小山最讨厌的就是被同情。 “你俩哑巴了?有钱没地方花了?”程小山嗓门很大,仿佛有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王旭,刘阳皆是苦笑地对视了一眼,缄口不言。 程小山见俩人像哑了一样,陡然来气:“你他妈装什么傻?” “是我买的。”梁幼喃忽地开口。 不轻不重的语气蓦然冲散了程小山呼之欲出的怒火。 程小山木讷要扭过头看梁幼喃:“樱桃?你买的?” 梁幼喃点头:“我买的。” 程小山嗤笑:“你别逗了,你有智能手机网购?” “九日帮我的。”梁幼喃接口道,“我见你一直那么单薄,就想送你一件衣服。” 程小山看了看王旭,似是求证。 王旭猛点头:“是是是,幼喃说得对。” 程小山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你买这个干嘛,退了吧。” 梁幼喃摇头不语。 “嗯?”程小山有些疑惑。 梁幼喃兀自摇头,坚持道:“我送你的,你不可以拒绝。” 说着,梁幼喃从自己书桌抽屉里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拿了出来:“这个也是我给你买的,你拿着,不可以拒绝。” 程小山好笑:“为什么?” “因为是我送的,不是别人……”这是梁幼喃对程小山说过最露骨的心里话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能明白梁幼喃的心意吧。 “所以……你不可以拒绝我。”梁幼喃又补了后面这句。 这是她有程小山少有的强硬。 程小山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上半身凑近梁幼喃:“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呀。” 那一刹那,梁幼喃心跳如擂,紧张地手指蜷缩,不自然地眨巴着眼睛。 “樱桃……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好吗,梁幼喃心里叹气,她或许就是想要这种的误会,更希望这个误会能成真。 “误会什么?”梁幼喃装傻。 只见程小山笑得痞气十足,那坏坏的样子竟让梁幼喃心神荡漾。 最后,程小山接受了这件衣服和围巾,往后的日子,他几乎天天穿着上课下课。 吃饭时不小心沾到一点油渍,他都第一时间拿手和纸巾去擦,宝贝得跟什么似儿的。 王旭见了都忍不住调侃他:“不至少吧,又不是什么名牌。” 程小山总是拳打脚踢:“九日你他妈少废话几句,老子爱怎样怎样,你管得着么。” 王旭贱兮兮地笑:“管不着管不着,你和梁幼喃的事谁都管不着。” 说到梁幼喃,程小山脸上浮起笑容。 “呦呦呦,笑得那样,了不得了。”王旭啧啧笑道。 程小山毫不掩饰自己的笑:“你干嘛呢,老子喜欢樱桃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王旭咂嘴,“以后结婚了别忘了叫我。” “少逼逼,那天要是真来了,你不来老子都绑你来。” 两个男生在走廊上的对话散漫而无厘头,经过的梁幼喃只略听到了后面那半句。 梁幼喃拐进教室,程小山见了,立马跟进教室去,王旭看见,不由长长喟叹,一脸老父亲的欣慰感。 …… 其实程小山知道那件外套是王旭,刘阳,梁幼喃三个人一起送给他的,而那条围巾才是梁幼喃一个人送的。 严格意义上,这是梁幼喃送他的第一件礼物,程小山将其视如珍宝。 然而那条围巾的结局却被剪成碎布。 那是他小堂弟的杰作。 原本程小山是洗了晾在阳台,小堂弟却扯了下来剪成抹布。 程小山知道小堂弟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 今天下午在学校,小堂弟是津南中学初中部的学生。他的班级和程小山的班级一起上体育课。 篮球场被程小山班上的男生先占去打了球,初中部那些想打球只能和高中的一块打。 程小山直接玩虐小堂弟那班同学,小堂弟输不起,于是阴阳怪气地讲程小山的事。 他一张口就说程小山母亲在东莞做皮肉生意,一百块一次,过夜的话就两百,赚的都是脏钱。 程小山当即发作,怒目圆睁地冲上去,拧紧的拳头像沙包一样大,手臂血管爆起。 刘阳和王旭急忙拉住程小山,怕程小山冲动惹出事。 当时梁幼喃见到篮球场上有异动,不由分说地过去。 只见小堂弟仍在喋喋不休地抵毁,程小山再也忍不住,挣开了刘阳王旭,目光冷厉地上前。 这时梁幼喃喊了一声程小山。 他闻声定在原地,梁幼喃走了过去,冲他使眼色,示意程小山别冲动, 程小山脸色紧绷着,沉下狠戾的目光,一言不发。 梁幼喃看向坐派嚣张的小堂弟,不紧不慢地说:“你亲眼看到程小山做那个工作吗?你怎么那么清楚那种地方的价格,是不是你也去体验过?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干这些脏事!” 说着,梁幼喃看向周围的人,讥笑道:“大家还是远离一下这个人,这个人毛还没长齐就学人□□,说不定都染上病了,还是远离比较好,小心被传染了。” 小堂弟气急败坏:“你他妈说什么呢?” 梁幼喃冷笑:“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会是觉得我还抵毁你吧,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大家彼此彼此。” 小堂弟握拳上前,程小山吼了声:“你他妈动她一下试试!” 这一声吼把小堂弟吓愣住。 体育老师听到篮球场上的吼声,朝这边吹了哨子。所有人哄然散去,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刘旭瞪大眼睛:“刚才那个还是梁幼喃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梁幼喃没理会刘旭,只看向程小山:“你还好吧。” 程小山冲梁幼喃咧了咧嘴笑,摇头说没事。 由于小堂弟下午在体育课上吃了瘪,所以回到家就拿程小山的东西出气。 当程小山看到碎成破布的围巾,顿时火气上头。本来今天下午就憋了一肚子,现在一并发作幼。 就见他气冲冲地揪起小堂弟的衣领径自将人拎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胖揍了一顿。 小堂弟想还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程小山,只能乖乖挨揍。 被一顿胖揍的小堂弟在母亲王淑清回来之后不要脸地去告状。 听到儿子被打了,王淑清整张脸都气得扭曲,面目全非。 那夜王淑清指着程小山骂了一晚上,口口声声说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他们家养着他,到头来却被恩将仇报。 王淑清的话极其难听又刺耳,程小山在房间戴着耳机放歌也还能听到。 他红着眼睛,下巴绷得很紧,倔强地微仰着头看窗外的天空。 对于王淑清的发疯,程小山无动于衷,他觉得可笑至极。 说他恩将仇报,如果他真的想恩将仇报,那么南州市就会出现伦常惨案,大伯父一家子人早就曝尸荒野了,哪里还会给机会大伯母在门口叫嚣。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王淑清已经骂累了,外头不再有声音,没一会儿,程小山接到母亲唐新碧的电话。 唐新碧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电话给程小山了。 起初程小山抱着一丝幻想,以前是母亲还记挂着自己。 然而事实上,唐新碧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小堂弟的事。 唐新碧说:“你都多大人了,怎么和小孩子计较那么多,你现在住人家的家里,多少客气一点,你这样搞得我很难做,刚才你大伯母打电话来说了半天,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母亲的话将程小山心里的那一丝幻想无情地掐灭。 他不由冷笑出声:“从小我就被你扔到别人家,一直以来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我委不委屈,你都是要我忍耐忍耐再忍耐,我听你的话,一直忍到现在。现在我他妈不想忍的,凭什么都要作贱我,我到底对不起你们谁了。妈的,老子受够了。” 话音刚落,程小山啪地一下挂了电话,大骂了一声“操” ……… 第二天回到学校,梁幼喃察觉到程小山的情绪不对劲儿,一个早上都闷声不语,恹恹地坐在座位上。 梁幼喃猜到程小山是有心事又或许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好想帮他排解一下,然而程小山却好像并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所以梁幼喃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随着太阳的落山,天气越来越冷,这气温估摸着降到个位数了。 上完一天的课后,梁幼喃一如既往要到公交站等车。 她母亲胡月华忽然来电话说要和丈夫梁永斌去参加一个饭局,推不掉,就让梁幼喃自己回家煮米饭,邻居何阿姨会像上次一样给她送两样菜。 梁幼喃哦哦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她忽然想到上次生病何阿姨上门送菜,程小山来吃饭,一想到程小山吃饭的样子梁幼喃就忍不住想笑。 她笑着抬头,迎面就见程小山正朝自己走来,她的笑容定住,目光落在他身上。 “樱桃,你落了东西。”程小山扬了扬手中蓝色的保温杯。 梁幼喃下意识摸了摸书包边沿的口袋子,发现空空如也,真的是自己落了水杯。 “谢谢。”梁幼喃伸手去接。 程小山却没给她,直接往她书包边上的口袋上塞。 梁幼喃又说了句谢谢。 程小山回以一个笑容。 梁幼喃见程小山并没有要走的样子,忽地问:“你不回家?” 程小山满不在意地说:“还早,等你上车后再回去。” 他显然不想回到那个家。 梁幼喃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彼时,北风瑟瑟,呼啸而过。 站在风口的程小山哆嗦了一下,不自觉缩起脖子。 梁幼喃忽地开口唤了一声:“程小山。” “啊?”他愣愣地偏过头看梁幼喃。 “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嗯?”程小山一脸懵。 “反正你又不想那么早回家,不如来我家,一起吃饭。”梁幼喃平静地说。 程小山脸上有些尴尬:“不太好吧,你爸妈在家,我不方便去。” 梁幼喃摇头:“我爸爸妈妈今晚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 “啊……这!” “来不来?” 说话间,梁幼喃的公交正好到站。 梁幼喃往车上走,边走边说:“来的话就上车。” 上了车,梁幼喃坐到了靠窗位置,她没看到程小山上车,顿时心里有些失落,她心里空落落的,眉眼低垂,歪着头抵着车窗。 车子开动后,梁幼喃心更是凉飕飕,彻底没了希望。 算了,不来就不来。梁幼喃心里这样和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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