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华灯初上。 正值车水马龙,灯火幢幢的北京晚高峰。 “咔嚓——” 一阵刹车声,打破了两人纠缠的局面。 雪地车辙无处无。 就像朱庭珍词里的鸿泥雪爪,乱的是谁的心呢。 姜蝶珍还没反应过来。 一辆巍巍淡然,静默奢沉的名贵轿车,停在眼前。 穿黑西装,戴着名贵腕表的男人,眉目疏冷地摁下车窗。 他漆黑的眼扫过他们,路灯的光在高鼻梁下投下一弧阴影。 那个人。 ——她等待了很久。 等他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却只得到了一场期待的落空。 坐在车里的人。 是景煾予,他还是那么矜贵冷冽。 他嗓音低沉,浸了烟的哑:“姜小姐,我送你一程吧。” “你是谁?” 封希礼有些横,他不经意地阻隔了男人盯着姜蝶珍的视线。 他有些局促地佝偻了一下脖子:“宁宁,这人怎么会认识你。” 景煾予薄唇微挑,就这样懒怠地等待姜蝶珍。 他根本没施舍给眼前吊儿郎当的桀骜男生,任何眼神。 姜蝶珍仿佛能嗅到他车里,那种木质淡香和雪茄烟。 令她宁静又迷恋的气息。 她想起今天早上。 在他车里听过,窦唯的《荡空山》。 属于他的散漫又危险男人的性感。 她第一次,拥有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肆无忌惮的潮汐,汹涌冲刷后。 再也无法恢复平静的沙滩。 好像接近他,了解他的神秘。 真的很想。 上位者的魄力,宛如冰山阻隔狂暴寒潮,并已经把一切喧嚣盖了过去。 “姜小姐,我们已经约好了,会第一个,告诉我成功的喜悦不是吗?” 景煾予讲话有种不痛不痒地淡然。 “或者你可以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
第05章 .渡夜巷 胡同口的那盏灯,在光晕昏黄的傍晚,刺啦亮了起来。 砌下梨花一堆雪。 厚重门墙前的石阶,迎来送往,高朋满座。 松软的雪被踩压久了,成了踏实的薄冰。 石壁上镌着文物保护单位的字,谢绝参观的字样下站着人。 景煾予从廊下穿过。 风雨檐,洗砚池外,枝枝蔓蔓地盛开着寒梅。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 他的衣领上,蹭到了素淡的梅香。 光影渐深,东南角的池边。 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衣着气度不凡。 他们看见他,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予回来了。” “景少。” “四哥。” “好久不见。” 他瞥过他们,闲散应着,踏上青苔石板,走回前厅。 仲时锦在香案点了檀香。 她甩手把火光灭掉,漫卷的白烟,被风吹向淡月疏星。 听到脚步声。 她从阁中探头出来,用手沾了水,洗净。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看我?” 仲时锦穿着罗纱绉绸的灰底衣裳,图案是挂雪的芭蕉叶,细竹和云纹。 芭蕉风歇,不雨飕飕,衬得她矜贵沉稳。 她抬眼看着景煾予,佯怒,但唇角带笑:“怎么连个母亲都不知道叫。” 今天吃得寡淡,药膳锅底。 小料和肉拢了一圈。 是铜锅涮羊肉,正冒出丝缕热气。 客人从门外搓着手进来,脱下羊毛衣服,挂在衣架上。 他们在酒桌说场面话习惯了,笑着缓和这两母子的关系。 “听闻,小予前几天才英国回来,今天就来看您。还让人去车上搬了这么多好酒,怎么还不满意?” 仲时锦拉着藤椅,笑道;“他这是避着我呢,谁家晚上八九点钟还没吃饭候着他。倒是连累你们,陪我多打了几圈麻将等他。” “应该的应该的,当年从陕西那地儿来京,多亏仲老爷子提携。” “是啊,现在醉邀雀友,也是闲情雅趣。” 七八个客人落座。 仲时锦居于主位,吩咐了人给他们倒上酒浆。 景煾予并没有心思,参与那些虚礼。 富贵冷灰。 万一有半步走错,这些人,绝对再也不会来了。 他懒得逢迎,也没兴趣享受谁的贴附。 他临水伫立,廊下抽烟。 微挽了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骨,崎岖的青筋上隐约透着抓痕。 ——像是拨雪寻春的时候,被小猫抓伤了手。 但是他一点隐藏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抓痕的主人,并没有站在他身侧。 今晚,姜蝶珍没有选择他。 仲时锦看见儿子并不陪她吃饭,阴翳挂着眉梢。 她的目光,随着院落中那盏火星明灭。 她刚调好麻酱,食不知味,有些停箸的意思。 年轻男人的轮廓,映在晦暗昏沉的垂花门上。 他闲散站着,影影倬倬,但是孤高清绝的虚影,好看地惊人。 一旁和景煾予差不多大的大院子弟。 也是他的朋友,贺嘉辛。 贺嘉辛抓了抓头发,恭顺地倒酒,低眉说:“伯母,别生气,四哥也是怕您催婚——” “我哪有催他?我不过是忧心他姥爷的病,希望有个陪他解闷的。” “我知道,您别生气,缘分这事儿,是说不准的。您是不是也听到传言了,说前几天四哥和人过了夜,遣散了所有的人。” “略有耳闻。” 仲时锦在檀香幽幽中,眉目有几分慈悲禅意的柔和。 但她没有笑意:“去年西厢的檐柱下,来了窝造巢的燕子。连鸟雀都知道,靠着钟鸣鼎食的地方,觅食方便,又何况人呢。” “说不定这次是动了真心,你看小予从小就稳,几乎和风月不沾边。” 一个裹着貂皮披肩的年长女人,笑着说。 “等他玩腻了,自然知道定心,但他姥爷等不起了。” 仲时锦话音微转,倒是不避忌小辈。 “听景宴鸿讲,换届前,要在龙湖那边建开发城市地标,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探口风的吗?” 景家这厢太平安然,仲家亦如是。 供客自然从四面八方来,借着仲公桃李满天下的旗号,想得个庇护。 坐在客座,穿着唐装的男人被点破了心思,也不言明。 他绕过汉白玉桌椅,笑着自罚了几杯,开口不说项目,只牵姻缘:“之前发你的适龄女生照片看了吗,我今天影印了几张。” “这小姑娘啊,在国家大剧院里,表演歌剧《茶花女》,有缘可以让景公子见见。” 话音刚落。 景煾予掀开风帘,修长手指掐灭了烟蒂,跨过门槛,从外面进来。 西装肩领上覆着很薄的一层寒凉,在光线下宛如霜霭。 他一眼,就瞥见了贺嘉辛手里捏着的照片。 纤丽的女人,栗色长发微卷。 她穿着明朝蜀江绸缎,扇面是古风菱形纹路。 很美,还是某位正厅的女儿,让仲时锦都非常满意。 但景煾予眼皮微掀,语气轻飘,淡薄道:“不伦不类。” 一旁的贺嘉辛,眉心一跳,骤然想到,这位美人之前在酒局见过。 并不是这般素淡寡敛。 那日,她穿着开叉长裙,一心想往景煾予身上蹭。 那天这姑娘醉了酒。 贺嘉辛搭了把手,摸到甜腻的温香软玉。 那女生急忙挣脱他,探身想去寻,景煾予清隽冷寂的眉眼。 “别碰我,我要去找他!” 贺嘉辛偏头,挑着眉,耸肩笑道:“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四哥最不喜欢嗅到女人身上有酒味,你用这招,俗了。” 茶花女在阿尔芒离开她的时候,都没有哭。 却因为景煾予没施舍给她眼神。 在酒局里哭得一塌糊涂。 景煾予不仅不喜欢女人饮酒。 更是一句话,能让他们那圈纨绔子弟,做小伏低,把他的话当成圣旨。 仙风吹下御炉香。 他随手,就能抛洒给他们几个发小上千万。 谁不把他当团体的核心,供起来膜拜着? 那个人在旁。 他们大声用荤段子讲话也犯怵,连酒色浮气中选妃都难得。 贺嘉辛心里的涟漪扩大。 听说昨晚,景煾予和女人过了夜。 还传言那女人,醉酒后,用情药耍手段的。 居然有女人这么兵行险着,用这种下作手段勾引景煾予? 熟识的人,谁敢这么做。 他们那群大院子弟之间炸了锅。 还有人从洛杉矶飞回来,专程想看这女人一眼。 一群男人还在群里调侃。 不知道景煾予睡了谁,万一那个绝色美人带球跑。 他们一定得好好庇佑皇太子。 争取啊,就算死,也能得个“青山有辛埋忠骨”的名讳。 而冤种贺嘉辛。 他就是被他们大院死党们,派到伯母仲时锦这里,探口风的。 贺嘉辛有机密任务在身。 ——就是探得这位贵公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一群男人,搞得地下党接头似的。 他们几个在酒吧里,随时等他汇报动向。 而他托身白刃,杀人红尘。 白白挨了伯母一番教训,还是不知道他们四哥,到底宠幸了哪位。 西厢房弹奏的《汉宫秋月》停下了。 这次饭局也宣告结束。 雪后的四合院一片阒静。 景煾予闲散地搬了把椅子,陪客人在寥寥烟雾里,看茶叶落水。 今天煮的茶是云南的滇红。 芽壮叶肥,条索密实,茶汤里加了一钱甘叶,是仲时锦喜欢的煮法。 回味悠长,馥郁微甜。 仲时锦半昧着眼睛,和三四个男女聊着,下午打的那几圈散牌。 几个人借着赌性做喻,开诚布公地说了龙湖那块地的发展。 话锋一转,他们又绕到给景煾予做媒上,说起正值待嫁好年的姑娘。 仲时锦话里话外,都是让景煾予得空,去见见联姻对象。 别惹芳心纵火,又兀自熄灭。 “我也不太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不比他弟弟,从小在女人堆呆着。” “是啊,四哥在英国念中学,从未早恋过。当年大院邻里小孩,都说向他看齐呢。” 贺嘉辛寻思,应该问点什么。 他无措地扣了扣竹椅的褶皱,尝试着在咕噜冒着泡的声音里,和景煾予搭话。 聊他最近的床伴,满足八卦的心思。 贺嘉辛抬眼望过去。 没想到那人在蒸腾热气中,好像在和什么人讲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6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