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季庭宗规规矩矩的,半点逾矩的言行都没有,客气得就像普通朋友。 她起身告辞时,季庭宗也没拉拉扯扯,语气也平常淡定:“回去路上慢点走。对了,明天也过来?” 傅真见他变老实了,以为他想开了,稍稍放下戒心,告诉他:“来的。” 季庭宗笑了一下,客客气气地询问:“那明天可不可以帮忙带碗鸡汤过来?不知为什么,生病了很想喝口热汤。” 西贡地处热带,虽然汤汤水水很多,但多为凉性,喝起来的确没有国内那种热乎劲。 傅真完全能理解他,点头说:“可以。” 之后也闲谈了几句,都是些特别简单平实的交流。但季庭宗却几乎陪尽了毕生的“小心”,生怕模仿普通人模仿得不够好。 查完房,医生问:“傅小姐,要不要帮您把病房换到晏先生哪里?” 傅真摇摇头,“不用。” 晏启山坐在客厅里煮二人食小火锅,听完下属报告这件事后,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傅真回来后,满屋子酸辣香气。 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看着像豆泡,实际上细腻嫩滑和鱼肉一样鲜美的绉纱鱼腐; 年糕一样Q弹软糯,但又有鸡肉的鲜香的火锅香豆腐; 脆脆弹弹,鲜香入味,口感咯吱咯吱的肉燕,以及超好吃的脱水花椰菜干。 傅真惊喜地笑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蹭蹭蹭跑到晏启山身边,亲亲热热地抱住他,“哇,好香啊!感觉在医院吃这个有种拉着哥哥一起犯罪的快乐!” 晏启山侧身捏捏她脸颊,温柔凝眸,含笑说:“好,那就跟哥哥一起堕落吧。”
第106章 窗户敞开着, 月色蔷薇,风乱人心。 傅真看着他,犹如看着梦中斑斓的幻觉, 良久,恍然嫣然一笑, “好啊。我乐意至极, 就怕把哥哥带坏了。” “要带坏, 也是哥哥把你带坏。” 晏启山眼底闪烁着一簇暗燃的火焰, “我不想回国,我想带你去纽约逃避现实。” “好。再过几天, 等你伤口好些了我们就动身。” 小小的斗笠火锅中咕嘟咕嘟翻滚着酸爽开胃的牛骨清汤,傅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 顺便往他碗里夹了块银鲈鱼腩,“你尝尝这个, 刺我已经剔了。” 她自己则舀了几勺汤喝——很酸很辣很甜很刺激, 香茅、香辣蓼、菠萝的香气非常清爽、清淡,一点都不油腻。 然后,晏启山吃了那个香芋梗, 吃得一脸疑惑:“芹菜老了以后会长出蜂窝孔吗?” 傅真凝望许久, “这应该是芋头的叶柄。” 晏启山尝了几片, “像菜干, 还是槟榔叶虾卷比较好吃。” 傅真连忙给他夹了片脆生生的绿叶子:“椒盐鱼片里的油炸咖喱叶长得像春天, 你吃吃看。” 吃了几片, 他又说:“真真, 帮哥哥夹一块儿香柠烤鸡。” “这个皮脆肉滑,蘸他们的酱吃很好吃。”他一只手不方便, 傅真干脆把整盘换到他前面。 越南火锅“草”多,晏启山更喜欢米纸卷、烧烤之类现成可以吃的配菜。 傅真更喜欢涮火锅,在旁边涮得不亦乐乎。 不过有一道配菜她觉得很惊喜,“诶?哥哥,你快尝尝,我觉得这个用来做鳝鱼串topping的油炸姜黄叶丝有柑橘的香味诶。” 晏启山叹着气夹了一点送进嘴里,“确实很好吃。” 傅真看他挑食得厉害,于是起身走进小厨房,端了个迷你砂锅出来,放到他面前,“你身上受伤了,喝点蹄花煲补补。” 晏启山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仰:“啊?蹄花煲是不是太肥了点,待会肌肉胖没了,体力下降日不动了怎么办?” “你再说,份量加倍。”傅真耳朵一红,板起脸瞪他一眼。 望着她“真挚”的眼神,晏启山赶紧改口,“那你帮我涮几串年糕、无骨鸭掌中和一下……” 傅真重新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好咧!鱼丸、牛腩也给你涮上!请问你要蘸麻辣的,鲜辣的,还是海鲜的?” 越南火锅蘸料比较简陋,所以林叔让人准备了上海川崎火锅蘸料。 尝过过,晏启山表示,“原来火锅确实得蘸中式蘸酱才好吃,帮哥哥再涮两片那个菜干,我觉得它蘸了酱应该是好吃的……” 傅真夹了一筷子吃的喂他,“其实虾仁青木瓜烟熏三文鱼米纸卷也是蘸火锅酱也好吃的。” “嗯,是好吃的。还是真真会吃。” 屋内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温柔。晏启山迷蒙的灰色眼眸一如此刻南国温软潮湿的夜晚。 屋外漆黑的天幕下,孤月高悬。泠冽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白纱轻轻扬起,拂过大半个乳白色调的房间,宛若一个抽离的幻梦。 他们并肩而坐,同吃一个小火锅,同饮一杯冰镇香兰茶,像一对寻常的老夫老妻,走过激情燃烧的年代,历经动荡岁月,爱情已经是细水长流、相濡以沫的样子。 / 西贡河畔发生的事,很快随烟雾消散。为了避免麻烦,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瞒着国内。 一周后,傅真反复斟酌后,没有选择不告而别,拎着金汤花胶鸡向季庭宗辞行。 “我要走了,你还是请个人来照顾你吧。” 季庭宗明亮的笑容逐渐变得落寞,眼里流露出恳求的神色:“不能多呆一阵子吗?” 傅真摇摇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季庭宗静默良久,拿出一个灿若虹霞、精致纤巧的金镶螺钿镶珍珠浮雕金鱼荷花“金玉同贺”长命锁,“拿着吧。满月礼。如果扔掉我会登门再送。” 他已经悄悄拿走了傅真大一时就戴着的珍珠项卡梅奥链。只要送得出这把长命锁,他就是拥有珍珠的良人。 “那你好好养伤。”傅真满心意外,离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隐匿在半明半昧中的侧影,静谧,深邃,沉淀,起雾的眼里是广阔的夜空。 / 日落后的上东区富丽堂皇得像一个流光溢彩的巨型观赏鱼缸。 耀眼炙热的霓虹烘烤照映,将纽约恢弘的摩登建筑,以及其间如金鱼昳丽游曳的都市男女,勾勒得纸醉金迷。 傅真长久驻足窗前,失神地凝望晴朗夏夜璀璨的夜空。 落地窗外,云层低垂,高楼鳞次栉比,灯火辉煌璀璨,宛若的无数珠宝在魔盒里闪烁。 他们没有从越南直飞美国,而是持枫叶卡先到多伦多,再持美国护照回纽约。 傅真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晏启山很少去加拿大,也不在巴黎长住,那两个永居身份是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可她没有立场质问,也不敢再刺激他。 别看他现在悠闲翘脚端坐昂贵的包豪斯黑色真皮巴塞罗那椅上,一派清雅澹泊谦谦君子风度地抽着红酒味的雪茄。 其实这两天他不顾身上有伤疯狂日她时,真的野狗一样凶狠蛮横、瘦劲有力,平时顾盼有情的灰瞳也很冷鸷。 那枚长命锁也被她锁进了保险箱底,永远不会再见天日。 但这段关系的未来,依然充满无数种可能性。 其实她看得出,晏启山根本不热衷做爸爸,只对如何日她有兴趣,隔三差五搂着她翻花样。 僵持了半小时后,晏启山熄灭雪茄,端着红酒凑上来,“回大本营放纵自我太开心,一时间失控了,我下次轻一点好不好?” 傅真扭头换了个方向,视线刚好对着茶几。 茶几上随意地摆着扎亚黄金狮子红蓝宝石镶钻烟灰缸和同系列打火机,散落其间的烟灰表面覆着一层金屑。 屋子里没什么烟味,但红酒味很浓。 她知道有一款很香的小雪茄也有红酒味儿,叫维利迷你雪茄,价格很便宜,一百支加起来才三百五,连他这支金色哈瓦那的烟灰都买不到。 在传统的认知中,雪茄粗犷、霸气,具有极强的男性属性。 上世纪影视作品中,对雪茄的追求跟是像极了人们对男人品质的想象。抽雪茄的男人往往成熟、富有、精致、享受孤独,珍惜友谊。 从法国小说集乔治·桑女士开始,从时尚前沿的女演员、模特、金融投资行业的女精英,到普通城市女孩,越来越多女性崇尚自由的新生活,抽雪茄、饮烈酒,个性张扬。 大一大二没遇到他的那两年里,傅真也曾是个凛冽的姑娘,红唇烈焰,染着红指甲,经常和林慧丽约饭、喝酒。 喝完酒还要找个居高临下的地方,吹吹风,抽着雪茄笑言:“抽一支雪茄,和自己来一场恋爱。在雪茄的烟雾缭绕中,感觉持久安定,不必担心对方变心,不必患得患失。” 那时,她念着国内最好的大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享受生活。 遇到他后,她一步一步低到尘埃里,沉溺于情爱。她不后悔,但也真的很气晏启山,总是不管不顾地乱来。 从西贡航班出来后,他就把她拖进多伦多机场附近的酒店里,摁在淋浴头下,身体力行地“检查”了一回,还逼问她“他大我大”,气得她扇了他一巴掌。 谁知抵达位于上东区第五大道的顶层豪宅后,他又故技重演,把她摁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逼她“大声点”,还要“让全世界都看看,我才是你的男人,只有我能日你”。 因为频繁进行高强度运动,小朋友被激得在肚子里不停地拳打脚踢,她疼得直哭。 但晏启山红着眼眶,欲癫欲狂,依然不管不顾,全凭他自己尽了兴才停止。 傅真差点被气晕倒,怄了三天不肯吃饭,今天晏启山急得拖着她的手打自己的脸,才磨得她心软。 正值华灯初上时分,此刻天边还有最后几分自然光亮,隐约看得清黯淡的云朵。 那些摇摇欲坠的幽暗微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将他俩的身影拉得老长。 “哥哥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遭一片昏霿méng,晏启山逆光而站,小心地观察着傅真的脸色,嬉皮笑脸低头要亲她。 傅真不语,偏头避开,冷冷斜他一眼,像只傲娇的小野猫,带着气走到茶几前,拆了一支雪茄麻利地点上,白皙潮红的巴掌小脸旁随意散落满头精致的羊毛卷,让她看起来格外妩媚、风情。 晏启山心里一软,暗暗后悔之前太粗鲁,不该把她摁在地板上欺负。 可他真的很妒忌,为什么傅真会收季庭宗他妈留给儿媳妇的信物? 在西贡医院养伤时,傅真每天偷偷去见季庭宗。他总是忍不住想,他们单独在一起时,会不会亲嘴,会不会拥抱,会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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