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只略一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等他们都完事了,他才笑着开腔,“临时给你们多带了个贵客,一会儿加个座。” “没问题,我亲自去办。” 望着那人急忙撤退的背影,傅真终于从他们以为对话中弄明白,原来晏启山是替他妈来参加丽晶酒店集团年度经营报告会。 傅真无意间回头瞥见,他的车竟还嚣张地堵在右侧,压根没挪动痕迹,倒是玻璃门前多了个掩耳盗铃的“检修”牌。 原来泊车员只负责帮他开关车门,并保管车钥匙。 / 趁着暂时得到清净,晏启山领她去餐厅随便吃了点小笼包热蛋奶权作醒神休整。但期间人事行政总经理、财务总经理等又带队过来轮流嘘寒问暖了一通…… 报告会八点准时开始。 傅真一脸稚嫩,又亦步亦趋地紧跟晏启山,和他并肩挨着坐,惹得全场瞩目,特别是女同胞,眼神即八卦又艳羡,场内一阵窃窃私语。 傅真停心虚的,但晏启山可不管这些,表情淡淡的,动作老实不客气,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堂而皇之地抓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 傅真燥得不行,又不敢挣脱。 好在轮值董事长适时清了清嗓子,带着大家鼓掌“热烈欢迎晏总亲临会场”,还把傅真也介绍成了“检察工作的领导”。 毕竟都是打工的,听到“检查”,再也无心其他,个个挺直脊背“肃然起敬”。 接着就是连篇累牍的陈词滥调,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傅真一个字也听不懂,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昏昏沉沉地瘫倒在顶层套房昂贵床品里,被男人揽住在怀里时,她只记得—— 经营报告会上,晏启山看似懒散,却总能几句话就切中要害、提出有效策略。而且他自己明形势辩利弊却从不以身份压人,谁提疑问都肯淡然解惑,只消三言两语,顷刻间教人信服。 如此才学渊博克己复礼、有风骨有涵养、清醒自律傲气不傲慢实属难能可贵,傅真少不得由衷地赞一句,“三哥真是胸有千千壑,永志不落俗^。” 晏启山听罢笑了一会儿,“文化人夸人果然句句入心坎,下午可得叫他们都学着点。” “是吗,那我要收费。” 傅真眨眨眼睛,站在总统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摇头晃脑一脸认真,浑然戏台上活泼烂漫、明媚可爱的小杜丽娘。 晏启山懒散地倚着沙发,表情温柔沉静,一瞬不瞬地看着傅真,幽沈眸底无声掀起暗涌。 傅真稀里糊涂地跌落晏启山怀抱,混沌间,晏启山拿驼绒毯将他俩一齐兜头盖住,婴孩般蜷缩在黑暗中亲吻、抚摸、相拥而眠。 他是个放肆又克制的男人,有着蓬勃的心跳。 / 不知过了多久,振铃嗡嗡嗡吵个不停。 傅真从慵困中惊醒。 身边是空的。晏启山已经不在了。她被毯子严严实实地裹成大粽子,上头还多压了件他今天穿的大衣。 手机里有他短信:楼下有事,醒了来接你。 外面瞧着已经临近傍晚了,天色灰蓝,乌云低垂,隔着玻璃远眺,灯火阑珊的广厦环宇间,雪如蛱蝶,飞舞着坠入阴霾。电影慢镜头般孤寂,凄美,盛大,肃穆。 傅真抱着他衣服面朝雪景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拨通他电话,问他在哪儿。 晏启山似乎在忙,低声抱歉说叫朋友代他前来。 不多时,门铃响起。傅真抱着衣服开门。 是个明亮有香气的门巴族女子,瘦削细长,漂亮的蜜色肌肤,神情天然虔诚,站在门外介绍自己叫才仁永吉,是晏启山的朋友,替他来接女朋友。 原来你就是永吉。傅真请她稍等。自己去洗手间补了口红粉饼,将长发重新盘成低髻。右手叠戴好几个素圈金戒,把晏启山的大衣披上后,低调又凛然。 电梯里,永吉打量她片刻,笑着告诉她,晏启山这会儿被缠得走不开,拜托她先带她去她们的局坐坐。 / 傅真被带到一间软艳的会客厅,铺着繁华细枝波斯地毯。 室内气氛奢靡。中式黄绸灯缀着真丝流苏。绿釉花觚供着艳丽的山茶。红茶香醇,咖啡浓郁。弧形跑车沙发上,满屋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相谈甚欢。气氛温煦。场面像极冰心笔下的《我们太太的客厅》。 永吉是大忙人,有许多人要招呼,进了门就让她自己随便坐,说是,“晏启山一会儿就来了。” 傅真无不可。找了把搭着豆青色半旧丝绸坐垫的孔雀椅挪到角落里,既不凑热闹,也不惹人瞩目,就形单影只地呆着放空。 “待会儿你唱什么?”很快有人来搭讪。是邻座同样落单的卷发女孩, 傅真吃惊地摇摇头,“我就过来等个人。” “啊,来都来了不唱多可惜啊?”女孩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那台白色的MacBook Air很热心肠地游说到,“今天这场私人音乐沙龙是晏启山赞助的,有好多彩头呢,要不然你赢一波年货再走呗。” 单笔记本就两万二RMB。他这是,撒钱玩?既然如此,自己赢,总比别人给要好。于是,傅真从善如流地眨眨眼睛,笑了起来,“好。万一真赢了彩头,改天我请你吃饭。” 交换手机号码后,傅真得知她叫黄莹莹,是现场的执行策划,本想借工作之便艳遇顶级帅哥晏某人,如今只盼着拿下那台苹果,然后每天去星巴克假装办公。 傅真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压根没留意到门口小小的骚动,直到身后传来低醇随和的笑语,“讲什么悄悄话?难得见你这么开心。” 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是晏启山。 “三哥。”傅真转身仰头看他,眼睛弯弯,语气俏皮,“在讲这么多彩头,待会儿赢哪个比较好。” 晏启山伸手抚摸她脸庞,声如温玉,“那看中了哪些?” “哎哎——”黄莹莹不认得晏启山,在旁边一愣一愣的,周围其他人也是满脸意外,欲言又止,还是忙完设备调试的才仁永吉出来一马当先,“你们两个!不许开后门嗷!!” 声音很响很突兀,神似青藏高原牧民吆喝牦牛。傅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环顾四周,嗐,满屋子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脸色如同打翻了颜料盘般多姿多彩。 “……”她向缺乏信心,也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性格,当即想掉头就走。 “小瞧我了不是?”晏启山坦然自若地笑了声,低头轻轻拍拍她肩膀,“傅老师,劳您上台露一嗓子替三哥赢个彩头。” 其实晏启山哪需要别人帮忙赢彩头,这里人不都看他脸色行事。纯粹给她撑场面罢了。 傅真不愿做不识好歹的人,按下心中那点不愿意,略一颔首,披着他的大衣走到灯光中央。既没要伴乐,也没捏兰花指,甚至没选拿手的戏曲,而是清唱了一支爱尔兰民歌,《夏日最后的玫瑰》。 她用的是老上海歌女特有的唱腔,清澈、沙哑,又温柔婉啭,自带自带黑胶效果,轻易勾起无限伤感情绪。一曲终了,唱的人已经退场,听的人还意犹未尽。 晏启山叫她帮忙选彩头,她也没客气,直接拎起那台最贵的MacBook Air,“走吧,我替你赢了彩头,你可不得请我吃个饭?” 晏启山配合地点头说是。揽着傅真就要往外走。但傅真却扭头问目瞪口呆的黄莹莹,“要不要一起?” 黄莹莹诚惶诚恐,连连摆手,“我还有事,改天吧。” 永吉把他们送出门后,对晏启山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看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有缘人。我输了。” 晏启山笑笑,未置可否。傅真于是也就聪明地当做没听见。 / 在十七层餐厅落座后,傅真还走着神呢,忽然被弹了下额头,“怎么赢了还不开心啊。” 傅真若有所思,“没有啊,我只是想,雪下得这么大,是不是上天也有遗憾无处诉说。” 晏启山却说,“这样说的话……憾确实是一种美。” 他似感慨又似宽慰,傅真福至性灵,眼睛亮晶晶的,“向死而生的美么?毕竟爱要死亡相辅相成,美得和和颓废纠缠不清。” 傅真兴致勃勃,但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后,对话被迫中断。 丽晶的高级服务生都是洞察力一流的酒管专业人精,见状连忙轻手轻脚快速完成摆盘,“晏总,傅小姐,您的菜已经全部上齐,祝二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旁人一走,晏启山接着刚才话题,和声细语地纠正她,“爱是勇气、力量和希望——先吃饭吧,喜欢胡思乱想的小朋友。” 只是两个人吃顿便饭,他又点了一堆。 蜂蜜青柠三文鱼、潮州虾生,肉汁奶酪薯条、蜜糖鸡汤、茼蒿拌豆腐、凤梨沙拉、花胶炖奶……虽然都是精致的小份,可还是很多。小时候山里很多同学,一周才能吃一顿肉啊。 傅真当即决定化倾诉为食欲,力求光盘。 / 夜幕降临后,气温降至零下十度。晏启山心血来潮,坚持拉她去看话剧。 听说编剧也北大的。中文系大四生很有才气的毕业大作。傅真这才勉强翻了翻宣传手册,很快被里面的介绍吸引—— 剧名《桃花扇1912》*,主题“解构崇高”。话剧里夹杂着昆曲和舞蹈,剧情分阴曹地府和乱世人间,既没赞美英雄,也不贬低小人。用宏大的主题,探讨时代巨轮无差别碾压之下的人性,是否经得起考验。如果能预知结局,是否还会慨然赴死。 这不就是典型的21世纪文人戏么?傅真怕冷,本来一心要回去钻被窝,但为了如此有思想的立意,最终毅然挨冻前往。 晏启山因此笑她校友思维作祟。 傅真正色道:“我就是去联络下感情,问问前辈剧组还缺不缺人,能不能商演。” 晏启山讶然:“这么热心?” 傅真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因为商演能赚到钱,有了钱,就不用到处兼职。” 这下晏启山不笑了,默默揽住她,揉揉她头发,“缺个小杜丽娘,费用不是很高,演么?
第7章 他轮廓英挺,眉眼含情,唇线分明,神采飞扬得使人一凛。 虽然生而钟鸣鼎食、前程锦绣,但目光总十分温和平淡,如同秋日午后的湖泊,有种兼容世俗和脱俗的风度,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里金昭玉粹、阶庭兰玉。 她的心像一块缓缓燃烧的沉香,将明艳无方的年华,尽情挥洒给此刻。 想想来时不入良夜的誓言,傅真别开头笑,故意把话说的粗鄙,“三哥好埋汰人,费用不高也是钱,难道还有谁会拒绝名利双收好机会吗?” 不料,晏启山却笑着低声哄她:“哪儿啊,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听着了这话,傅真仿佛穷得吃不起饭时,还要天天呷花胶炖鲜奶般,无端生出甜蜜又负罪的堕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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