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蹈覆辙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他做不出。 对上眼前臭到不行的一张脸,得到这个回答的周程修一点也不意外。 “燕子。” 他还没说什么,宴之峋让他闭嘴。 周程修只好改口,老实巴交地叫了声,“宴峋。” 这是宴之峋十五岁前用过的名字,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他一阵恍惚。 “咱俩认识了十几年,我一直想跟你说,不过一直忘了说——”周程修无视见底的酒瓶,装模作样地拿起杯子抿了口酒,“我以前特崇拜你,当然我说的是学习……你呢随随便便一考就是年级第一,还会精准控分,不像我,考来考去,点兵点将都点出花来了,也就那点分。” 宴之峋挑了挑眉,眉峰处的弧度更清晰了。 周程修不紧不慢地接上,“不过后来我发现上帝是公平的,比如,他在开启了你智商那扇大门的同时,关紧了代表着你情商的窗户。有些时候你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是真的欠扁到了不顾别人死活的地步……你这样的人才,我估计一千个人里面只能出四个。” 约莫两秒的沉寂,宴之峋刻薄一笑,“你别以为灌我几杯酒,我脑子就浑到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周程修装傻嘿嘿两声,“真不愧是你。” 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浑身戒备,“掉以轻心”这个词似乎从来没出现在他身上过。 周程修笑着眯了眯眼,朦胧的视线里突然进来一段画面,是之前有次言笑来酒吧捞人,宴之峋将全身的重力都靠在她身上,缠着她说还想在待会,言笑不肯,威胁他说再不走就把他的丑态全都拍下来,他一脸黏糊,反问道:“那你还会喜欢吗?还喜欢的话,就随便你拍。” 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构,也可能是因为它们相互揉杂着,才叫人分不清。 周程修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宴之峋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来你就赶我?”周程修手掌掌心归拢,前后摇摆一阵说,“兄弟,做个人。” 宴之峋换了种相对人道的说法,“你晚上住哪?” “在这附近定了家酒店,打算在这玩几天,你明后两天应该不工作吧,带我转转?” 宴之峋干脆利落地拒绝,“没空,要去给人当男保姆。” 后半句话他说得很轻,周程修没听到,“得,那我直接改签到明天早上回去算了,就不留在这碍着你的眼了。” 宴之峋冷漠到了极点,也不挽留,双手插进大衣口袋,突然涌进来的风将他的刘海吹起,露出冷白的额头,上面有道长达三公分的疤,看着有了些年头。 周程修注意到了,到嘴边的话被他收了回去。 吃完,两个人离开火锅店,见宴之峋意兴阑珊,周程修就没提出去酒吧续个摊,沉默着走到方便打车的公交车站台附近。 周程修是个话痨,经过一路的寂静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开始说的话很杂,没个重点,在宴之峋的眼刀子里,他才渐渐收了侃大山的兴致,拐入正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周程修却当他还在闹别扭,“你犯的不是什么大错,新闻也都撤下来了,估计这会已经没人记得你做了什么,你就去跟你爸服个软,没准他就让你回来了,毕竟你是他亲儿子,总不可能一直让你待在这种穷乡僻壤受罪,自耗前程。” “正因为我是他亲儿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我没干出足够填平那错误的成绩、或者该说我还不能让他看到我身上的价值前,他不可能放我回去,留下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周程修突然能理解了,叹了声气,拍拍他的肩,“每到这时候,我才能意识到我这种平平无奇的家庭有多好。” 宴之峋抬高右肩,甩开他的手。 驶来一辆空的士,周程修拦下,上车后扭头准备跟宴之峋挥手告别,哪成想,宴之峋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反方向走出几米。 周程修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转瞬又想起刚才在饭桌上被他遗忘的一个话题。 是半个月前的事,李芮彤在聚会上说漏了嘴,把言笑的消息透了出去。 周程修降下车窗,不顾前排司机的阻止,整个脑袋探了出去,距离拉得实在远,连背影都被黑夜融成了细细瘦瘦的一条,环境嘈杂喧闹,叫是叫不回来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 - 分别后,宴之峋去了最近一家麦当劳点了份平平无奇的套餐。 很奇怪,明明只在国外待了几年,回国也有段时间了,现在他的胃比起中餐,更能适应热量爆炸的汉堡薯条,也可能是刚才那顿火锅给他的视觉和味蕾带来的冲击性过于强大。 他没有在外停留太久,只因在离开麦当劳前他收到了哭女士发来的一条消息:【非苟先生,九点后,请帮我照看出出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宴之峋盯住屏幕看了会。 【行。】他回。 宴之峋打算在八点五十分到民宿,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到目的地前,被一个女人拽住,她说了一堆,脸色焦急,碍于说的方言,他一个字没听懂,最后女人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这人用的倒是普通话,就是口音很重,他勉强听清说的是“她是我老婆”。 宴之峋没有多想,半路突然扭头望了眼,那两个人拉拉扯扯着消失在沉沉夜幕里。 民宿一楼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黯。 靠近楼梯的位置装的声控灯,随着他的靠近,灯亮起,但也只是昏昏暗暗的一盏,只够照亮两侧的路。 鞋还没来得及脱,许久未听到的金属壁摩擦声响再次扑进耳膜。 他以为是言出,停下了拖鞋的动作,站在滑梯口等着。 几秒的动静后,空气静到可怕。 出现的是个女人,脸白得跟墙皮一样,五官很立体,在光影切割下,看着有种朦胧不清的混血感。 彻底看清楚对方五官的刹那间,宴之峋紧绷了四年的弦终于断了,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余音。 玻璃门后驶过一辆黑色轿车,车灯投落而出的暖黄色光影从他挺括的背上一寸寸地碾过,几乎碾断了他的脊骨。 对面的女人却在他的注视下,缓慢挺直了背,眼睛眯成狭长的一道弧,微妙的审视从里面倾倒出来。 两个人谁也不着急开口,一高一低地对视着,五秒的时间磨平了其中一方剧烈的心跳反应,她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极了。 宴之峋闷在胸腔里的心跳声却依旧震耳欲聋,大脑也是一片迷蒙,他试着把记忆倒回她出现在眼前的一霎那。 堪称偶像剧里毫无征兆又浪漫的邂逅。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是他的前女友。 以及,时隔四年未见,她蹦出的第一句话不是:“你谁?”
第11章 他她 宴之峋从小就拥有一项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优点,有些时候却是折磨他的缺陷,比如现在。 这么久没见过面, 言笑的联系方式和相机里的照片也被他删得一干二净,可他还是能在看到她的一霎那就认出她的脸。 他真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 科技发展到能往人的脑袋里塞进去一块橡皮擦, 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统统清除掉。 声控灯在沉默的对视里挑灭, 直到言笑重复一遍“你谁”后重新亮起,依旧是泛黄的一片,平铺在白色泥墙上,另外一隅将两个人的半截身躯包裹进去。 宴之峋还是没有给出回答。 这会空气不仅安静至极, 还干燥的让人嗓子眼一阵阵的痒,他忍不住曲指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又压了压被风吹乱的鬓角碎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 他开始后悔, 忧虑起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他再次把记忆往回倒, 只不过这次的关注点落在他自己身上。 虽然看不清自己的神情,但他猜测自己应该没有做出类似方寸大乱的神情, 当然震惊是免不了的,他的眉心大概也只比平时拧紧了一些,多出了一道褶子。 这让他突然又有点庆幸, 她冒出的第一句话是“你谁”,而不是“有贼,快来抓贼啊”。 宴之峋甩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可不到两秒, 嘴角的弧度就被言笑恍然大悟的神情,搭配一句“你是宴之峋吗”的困惑蚕食得干干净净,变成再平直不过的一条线。 这下他更震惊了。 分手后的这四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象过和言笑重逢的画面,或许是在某条网红情侣街上,他们互相牵着另一半的手,迎面而去,认出对方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记冷笑,然后刻意抬高嗓门,用恨不得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以一句“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他(她)女朋友(男朋友)为话题中心人物,展开喋喋不休的嘲讽,将对方钉死在社会性|死亡的耻辱柱上。 又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在城市的夜幕里,两张比鬼还要白的脸打了个照面,几秒的停顿后,心照不宣地露出嫌恶的眼神。 她应该会跟他打招呼,毕竟她说过遇到认识的人却装睁眼瞎,是一种极其无礼又愚蠢的行为,而她不想当愚蠢的人,至于打招呼时用的称呼,百分之百不会好到哪里去。 以她的脾性,爱的时候左一声“小峋峋”,右一声“小燕子”,不爱了就“喂”、“那位仁兄”,语气再严重点估计就是“狗东西”。 总而言之,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连名带姓地叫他,比点头之交还要生疏,也不同于他,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气,仿佛前男友这种生物早就成为了她广袤世界里的一抹云烟,桐楼的风一吹,就散得不成样子。 ——不对。 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有什么怨气?莫名其妙提出分手的人是她,没有提前跟他打过招呼,就从他们共同的“家”里搬出去的人也是她,消失在他们共同好友圈子里的人还是她。 她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世界,却一声不吭地离开,落叶飘在地上的动静怕是都比她大。 言笑注意到男人的唇角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仿佛被两根无形的线拉扯着,线末点链接着秤砣,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叠加,他的嘴巴最终变成了拱桥的形状。 像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在这时将脸侧了几度,挺直的鼻梁在脸上削下一小片阴翳,驼峰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言笑却只关注到他左侧下颌角位置上的褐色小痣,还有他的脖颈,还是那么的白,隐约能看到用力时绷起的青筋,比起四年前,看着似乎更加性感了,是成熟男人独有的性感。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