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的注视,言笑斜眼问:“看什么?” 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宴之峋下意识说:“看什么都不是在看你好看。” 空气突然凝固两秒。 言笑长长叹了声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坠入凡间的时候,后脑勺先找地,才能让脸一点没伤到,脑袋倒是摔得稀巴烂。” 宴之峋:“……” - 晚上九点,言出睡着,言笑将修改好的章节发给李芮彤,李芮彤很快回了个“收到”,一小时后,打来电话:“我看了两遍,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一两处错别字。” 言笑不敢相信,“发你前,我还检查了好几遍,怎么每回都能有错别字。” 李芮彤觉得错别字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有校对在,目前难就难在剧情的修改上,“后续情节你有想法了吗?” “本来有的,猝不及防被当头一击后,就没了。” 李芮彤曲解她的意思,“谁不要命敢打你?” 言笑听出埋汰的成分,也不恼,摆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演出,声音轻飘飘的,像从鼻腔里呼出的气,“昨天晚上我见到宴之峋了。” 迎来长达数秒的沉默。 李芮彤问:“真的假的?” 她故作夸张地抬高了音量。 言笑把手机挪开些,两秒后直接开了免提,“你可别跟我装傻了。” “我装什么傻?” “是你提议让我来桐楼的,你和宴之峋他哥又是老朋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宴之峋被调到桐楼,你俩没在背后耍些什么小花招,可能吗?” 言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巧合,但她不信会有这么多连环巧合,尤其在听到宴之峋那句怨念满满的“都是因为宴临樾”后,事情的来龙去脉轻而易举就能推测出。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言文秀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话说到这份上,李芮彤也瞒不下去了,坦诚道:“其实是宴临樾主动找上我的,他应该是调查过,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想要给你制造和小少爷见面的机遇,正好那会你在着手写《残照里》,书里有些地方确实只能算差强人意,我就想着要不就趁这机会——” 话音一顿,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等会,你就不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言笑说没必要问,“这不难猜。” 另外,她对他们的目的不感兴趣,也能信誓旦旦地认为他们处心积虑制造的巧合注定会偏离原本的航线。 见她毫无指责之意,李芮彤松了口气,“对了,小少爷现在什么德性?” 算起来,她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宴之峋了。 言笑花了五秒思考,“还是鼻孔朝天看人,语言中枢依旧紊乱。” 李芮彤又笑,“倒是可以想象。” 想象这两个字将言笑带回数年前。 每次见到宴之峋,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甚至连告白那天也是,开口就是一句:“你也喜欢我对吗?” 像是料定了她的答案,他自信满满地接上:“我会在五秒后吻你,你要逃的话,现在赶紧逃。” 如此直白又不可一世,言笑直接听傻了,四点五秒后才反应过来,抬手堵住自己的唇,变相地拒绝了他的吻,见他露出错愕的神色,便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补充道:“我不喜欢你。” 她不是在欲擒故纵,那会她对他确实不含一点男女之情。 在她的注视里,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挫败,然后一声不吭地掉头离开,刚去理发店修建过的头发,在风里竖成了白旗的形状。 那次应该是宴之峋有生以来第一次告白失败,十有八九还被狠狠打击到了,后来有段时间言笑都没见过他,再次见面那天称得上兵荒马乱。 …… 李芮彤又问:“外形呢?有没有什么大变?” “他又没去整过形,怎么可能大变?” 言笑托着下巴,把记忆往回倒。 肩宽,腰窄,腿长,显得腰线比同身高的其他男人要高出一截,穿衣显瘦,脱衣——好像也没有那么显肉。 某些部位一如既往地骨感很重,绝对和壮不沾边,但他手臂线条匀实流畅,至于腰腹肌肉,她没看到,也就不清楚,不过绝大概率不会出现啤酒肚、游泳圈。 李芮彤下了结论:“看来还是帅。” “那确实。” “见到你时,他什么反应?” 言笑毫不夸张地说:“跟被雷劈了差不多,看起来还挺生气,不过没怎么发泄出来。” 跟她交往那会,她就觉得他好像什么生僻词都认识,就是不会写“追悔莫及”这四个字。 他总能给自己的失败从一切不合理的外部因素中剥丝抽茧找到看似最为合理的借口,总而言之,他就是不肯责怪自己。 她顺理成章地相信,他也会把分手的原因全都归咎到她一个人身上,至于他,清清白白,一点污秽不沾,只是一个再无辜不过的受害者。 可偏偏,他在看待旁人的问题上,格外清晰,当真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言笑补充:“今天中午,倒是暗戳戳朝我发了顿火,然后莫名其妙开始脑补我还爱着他。” 李芮彤听乐了,扑哧一笑,“怎么办,听你这形容,我反倒觉得是他还爱着你。” 这句结论没什么说服力,言笑只当耳旁风听听,“你错了,他也不爱了。” 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他频频看向自己,但不是余情未了的眼神,说白了,就不是还爱着她的眼神,但他还在意她,或许比他们交往期间,更加在意了,最为讽刺的是,这仅仅出于他的不甘心。 言笑这辈子品尝过很多次的不甘心,尤其在她懂事后,不甘心有这样不健全的家庭,不甘心自己的人生档案里有一个抛妻弃子的无良父亲,不甘心自己或许一生都逃不开桐楼这吃人的地方,不甘心言文秀对男顾客展露笑颜而被扣上勾引的狐狸精罪名,不甘心自己因此收到连带罪责,被人骂小狐狸精、私生女,被同学孤立、霸凌。 好不容易离开了桐楼,又开始不甘心因各种潜规则失去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后来不甘心因一时没守住侮辱,将领导的脑袋当作生冻猪头塞进流理台而失去体面的工作…… 正因为有过这么多的不甘心,所以她才更能体会到它们能对一个人的人格造成多强的杀伤力。 “也”这个字用得微妙,李芮彤听出她的态度,但这会只有半信半疑,毕竟不是只有男人好面子,女人也爱逞强。 “你呢,见到宴之峋什么反应?”李芮彤问道。 “震惊是有,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震惊,就跟见到了很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差不多吧。” 李芮彤这才信了她“不爱了”的说辞,“所以,你俩这是没可能了?” 言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分手后不久,她就觉得他们当初就不该在一起。 他们拥有各自丰厚的筹码,比如她的勤奋和他的天赋,配合起来,堪称完美,如果是作为敌方,他们或许也能贡献出一场精彩纷呈的较量,但讽刺的是,他们从来不在同一张赌桌上,他们的适配性为零。 他们就像两个病入膏肓的人,也像两颗互相拥抱的荆棘,他渴望收容她,她也渴望被他收容,但他们各自拔不掉身上的荆棘,换句话说,他们天生相克。 有点像东亚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 是很难解的一道题。 言笑说:“我就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除非——” 这两个字莫名又让李芮彤听出点他们会复合的希望,“除非什么?” “除非宴之峋眼睛里能看到宴之峋,到那时候,我跟他复合的可能性应该能从零增长到百分之零点一。” 前半句话李芮彤听得满头雾水,后半句话又让她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言笑给自己放了个假,早早钻进被窝,意外失眠了,耳边开始循坏播放那句:“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话想跟我说吗?” 她不傻,知道他想要听的是什么,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说是另一回事。 当然她也不是打算一直对言出的话题避而不谈,只是就目前来看,她还没想要怎么跟宴之峋开口。 忽而听见怀里的小家伙呢喃了句,言笑没听清,竖起耳朵凑近,软糯的声音清晰了些。 “狗狗。” “蛋蛋。” “狗蛋。” 然后才是:“爸爸。” 她如梦初醒。 - 中午的烧烤进行到一半时,宴之峋就回了卧室,房门开着,楼下的动静模模糊糊的传来,有前女友豪气冲天的笑声,也有言出软萌的撒娇声,一遍遍地叫着“哭哭”。 而这唤起了他言出追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厌其烦叫着狗蛋的画面,心脏陡然一颤。 不知不觉就坐到黄昏时分。 桐楼的夕阳和沪城的不同,它是粉调的,像晕开的胭脂,慢慢加深,变成沉静的蓝色海洋。 宴之峋闲到发慌,换了个位置,坐在床边,双脚无规律地点地,点到脚尖发麻才停下,又过了一会,拿起烟和打火机走到窗户边,开了窗,半截身体挂出去,打火机燃了又灭,迟迟没点上。 楼下传来两名妇女的交谈声,聊的是去寺庙上香这事,没什么营养,宴之峋百无聊赖地听着,忽然想起言笑说的“平安符”。 他把烟抛到一边,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周程修头像,敲下:【言笑问我要回平安符,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发送出去,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周程修抱着手机笑到前仰后合的画面。 一键删除。 晚上十点,他点进周程修告诉过他的匿名论坛,闲逛了会,刷到几条让他恨不得自戳双目的愚蠢帖子。 第一条,是一个男人传了张自拍上去,看上去有三十岁,配上一行文字:【不玻璃心,都来说说我这样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花钱买了水军,还是现在的网友仁慈到了睁眼瞎的地步,宴之峋在底下瞧见一串的:“挺好的”、“很不错了”、“可以的”。 他没忍住敲下几个字:【别再哄抬猪价了好吗?】 第二条,情感类话题。 【上周六晚上学生会聚餐,我不小心喝醉了酒,跟我的学妹发生了关系,现在她缠着我要个名分,我该怎么办?(我对她没别的意思,当时也是真的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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