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雪见她这样惊诧的表情,反而有些意外地说:“我还以为祈年跟你什么都说了,原来他没说吗?他从小受的教育,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教育方法。是福是祸自己承担,这是他从小学习的观念,自作自受也是他从小就适应的。这么多年过来,小伤大伤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像这样的情况祈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每次救你都毫不犹豫?” 仍处在惊讶中的许柚没有注意到宋有雪无意中提起的字眼,等她回神时,宋有雪已经进了电梯下楼了。 许柚见无果,也不知道宋有雪说的看护什么时候过来,转身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阖着眼,均匀的呼吸清浅,四处白色的墙壁衬得他皮肤愈发的苍白,掺杂着一丝病态。距离眉骨上方的几厘米处有一处伤口,已经被绷带贴好。 但许柚记得,额头那道伤口有点深,估计会留疤。 虽然头发很容易盖住,但疤痕这个东西,存在就是存在了,即便它可以从皮肤上去除掉,但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长着这个疤。 这种藕断丝连,一辈子都难割舍。 许柚坐在床边看着宋祈年,脑海中又想起马路上的那一幕,垂下眼睫。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她走出病房,看见是程助理的电话,连忙接起:“程助理,我哥怎么样了?” “宴总已经醒了,刚刚医生交代没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 “那就好,麻烦你多照顾下他,”许柚了解她哥的性格,他既然瞒着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便也不给他找不痛快,“我知道的事你就别跟他说了。” “好的,”程助理说,“不过看日程和合同,宴总恐怕一两天是回不了国了,这次的合作比较重要。” 一连串接憧而来的事情已经让许柚对除夕夜不抱什么期待,不出意外,那个点她应该会在医院。 她没什么力气地应下,“没事,你让我哥好好照顾自己,我找个时间打电话给他。” 挂了电话后,许柚出了医院。 医生说宋祈年过一会儿就会醒,趁着点时间,她得去买点粥。 二十分钟后,许柚提着一碗清淡粥回病房,意外看到在病房外打电话的李睿。 和和气气的脸上满是怒意,他举着电话冷笑,“我尊敬您,才喊您一声教授,不代表你就真的配上这么一个称呼!你跟宋淮没什么两样,你们根本就不是人,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养条狗都得有点感情吧?祈年现在还没醒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还是人吗?你们真的有心吗?从小到大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电话开的是外放,高级VIP病房的走廊安静的只有电话里的声音。 那边的宋有雪显然有些生气,“李睿,你这是在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李睿踹了一下墙,冷笑一声,“我还要怎么说,卑躬屈膝吗?你知不知道祈年刚刚右手绷带开了,血流了一床单,要不是我来看见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 宋有雪:“你不要跟祈年一样小孩子气!我要是不担心他,我会特意从京北赶来淮城吗?当初他私自跑到淮城去,要不是我求情,他早就被他父亲打死了。” 李睿:“原来他出个远门在你们的眼里都是天大的罪过了?怎么,没打死他,他还要对宋淮感恩戴德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因为祈年手里攥着宋老爷子的股份转让书吗?装什么高尚啊你们。” 宋有雪沉默了几秒,“五年之后把股份转给他父亲,那是他自己当年亲口答应的,没有人逼他。” “没人逼他?”李睿是真心觉得好笑,“别把所有人当傻子了,你们也别自欺欺人了,当年他要送人去医院抢救,不答应就被宋淮堵在那儿,他抱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有选择吗?”
第64章 哽咽 李睿猛地掐断电话, 气还没理顺地扭头,正对上几米之外的许柚,错愕地僵在原地, “——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她岂不是都听到了。 许柚皱着眉走近, 呼吸都轻了, “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不是为了送人去医院抢救, 他就不会被迫答应转让股份?” 李睿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还是被听见了。 他紧张地抖唇, 脑子里万马奔腾地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可越紧张越空白,言语贫瘠到他说不出一个字来。良久,他挫败地叹口气,算了, 都已经听见了, 难道还要瞒着吗? 许柚心里着急,见他许久不说话,自己猜测出声:“你刚刚指的是不是高一那次, 宋祈年把我送医院抢救的事情?” 李睿静默一会儿, 点了下头, “是。” 许柚眨了下眼, 塑料袋被捏出褶皱,指尖用力到充血。 她依稀能感受到,一直坚持的防线被戳破。 只有两个人的医院走廊里,没有任何阻挡, 视野清晰透彻到许柚能看到李睿脸上的挣扎, 在为要不要把一切告诉她的挣扎。 期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有护士来查房, 才打破这凝滞的氛围,等到护士查完房离开后,李睿下定了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这次祈年住院,我顺手查了下淮城这边的医院情况才知道的。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事实的确是这样,祈年在淮城那几年很落魄……是因为救你。” 即便已经猜到,许柚还是呼吸一紧。 李睿:“宋祈年这个人,不管碰着什么事儿他总能做到最好,好像这世界上就没什么能难倒他。主要是因为他那人吧,早熟,做事心思缜密,还特聪明,这些你应该也了解。他这样一个连场省联考都做好万全准备的人,私自去从京北转学到淮城,你觉得他会随随便便的穷困潦倒的去,沦落到靠兼职生活吗?” 李睿目光如锥,直直戳进许柚的心里。 不会。 许柚脑海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不会。 在她印象里,高中那几年,宋祈年绝对算上一个年龄不大但t熏群吧仪斯八衣流九六散发布此文心思很深的人,少年除了成绩,几乎没出过风头,但每个接触过他的人第一感觉是他在收敛,藏着锋芒,任何事在他这儿都不算事,他总能先一步准备好。 是啊,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淮城的几年落魄到去兼职呢? 这样不对劲的事,许柚惊诧自己竟然从未深想过。 李睿:“从我认识宋祈年到现在,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没做成的。你别看他当中考结束才十五六岁,其实他聪明着呢,他中考结束前就已经私下越过宋淮,找到了宋老爷子的亲信给他暗地里转了学籍,所以他才能去淮城一中读书。他落地淮城那天,身上带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里面的钱是他之前参加各种竞赛的奖金,还有他自己做的一些智能模型卖的钱,不多,也就这么小二十万吧,对他这个少爷来说,着实少了,他那个人又金贵又难伺候,我当时还笑话他,说这么点钱平时大少爷买个鞋都买不起,你这拿着小二十万的钱去淮城能活的下三年?”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李睿低眸,笑了笑,“他说,只有大少爷才会觉得二十万块少,像他这种丧家犬会觉得保命。他省吃俭用着点儿,也能活的不错,去了淮城,能见着姐姐,能有自己的朋友,能自己选择想过的生活,能有自己想要的自由,挺爽的了。要是宋淮找着他,他也不怕,这里是淮城又不是京北,再说了,他没钱还可以自己赚。” 那时候的宋祈年,一腔热血。 即使身处宋家多年的压榨下,他锋芒毕露的棱角仍未被磨平,他有着少年人炙热的追求。 他憧憬着一个新的城市,那里有一个跟他存在血缘关系的姐姐,也许她人还不错,会在生日时给他下一碗长寿面,而不会像宋家人那样只会予他一身长鞭。在新的学校里,他能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不会因为“宋家继承人”这层身份忌惮、害怕得罪他,更不会表面上恭敬谄媚地喊着“宋少”,私下里讽刺孤立他,在那里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可以一起在仲夏天里打篮球,还能在某个晚自习跟死党逃出去打几把游戏,蝉鸣聒噪着夏夜,少年人边说笑边谈论着作业谁写完给我抄一下。 彼时的少年不知道他所期骥着唯一一点亲情的姐姐,会在往后一而再再而三令他失望,更不知道有时候路边随意出现的一个人,就会打破他所有的计划和美好的憧憬。 李睿呵笑地摇摇头,“你看,宋祈年才十五六岁大的年纪,就已经把所有的后路想好了,只要他先在淮城安顿好,把股权转让书的事情处理妥当,就算宋淮之后找到他,也会因为他手里那份股权转让书不敢轻举妄动。他在淮城租了一个小型公寓,就在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身上穿着睡衣,满身的中药味,仿佛是从药罐子里偷跑出来的。 她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巷子的一角,那是许家夫妇车祸去世的街道。就在监控的盲区里,无人发现,有个女孩儿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生命。 直到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夜晚的港城,适宜的海风里有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宋祈年踩着泥泞的水窟窿,越过堆在一起的垃圾桶,径直朝角落的女孩儿走去。 头顶上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盏,照在女孩儿脆弱苍白的脸上,唇色煞白。 女孩儿其实长得很漂亮,奄奄一息,睫毛无力地垂下来时,也显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她像一个误闯入人间的精灵,却丧失了所有的灵气和生气,被病痛折磨得心里憔悴。 玻璃碎片搁置在一边,她无力瘫在地上的手,鲜血淋漓。 那时的记忆许柚并不太清晰。 她只记得自己虚虚睁开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再往上是黑色的长裤,因为淌过泥泞的水窟窿,干净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腿上沾染了几滴污点。只见他屈膝蹲了下来,撑在膝盖上的手臂自然垂落,在夜色中,他的手臂白到近乎透明,像山顶峰峦的孤雪,他没说话,冷淡的眼就这么盯着她,高高在上又怜悯心软。 下一刻,他把她轻轻抱了起来。 淡淡的嗓音似松雪散落,“坚持一下,别合眼。” “看着我。”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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