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祈年在送那女孩儿去医院的路上,因为情况着急,他打了急救电话,来的医院有宋家的人,他被宋淮发现了,”李睿顿了顿,“宋淮最忌惮的就是祈年手里的那一纸股份转让书,是宋老爷子在中风昏睡前拟好的,他威胁祈年把股份转出来,否则……” “否则,他就不让宋祈年带着我去医院,是吗?”许柚接话。 她的命耽搁不起,所以宋祈年只能妥协。 少年清瘦的手臂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彼时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那样青涩的年纪,那样尚且单薄的身躯,就拿着自己最后一点把柄去赌,去妥协。 就像电话里宋有雪说的一般,“五年后,股份转让给宋淮。” 所以,那次宋祈年救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提过一句。 许柚:“那份股份转让书,是不是对他很重要?” 李睿点点头,“宋老爷子醒着的时候,祈年才五岁大点吧,宋老爷子就这么一孙子,打心眼儿里疼的。宋老爷子知道宋淮像年轻时候的他,野心大,冷血,所以不放心将宋家完全交到宋淮手里,想着等祈年成年后,慢慢放权到祈年手上。但是祈年五岁大的时候,宋老爷子身体不好中风了,之后便昏睡在病床上,这么多年,醒了几回都又重新睡了过去。祈年也自从宋老爷子病倒之后彻底被宋淮掌控,他没有自由。” “不管你相不相信,”李睿沉重地说,“他那时候疏远你,也没办法,他根本逃脱不了宋淮的掌控。” 许柚沉默着,不说话。 李睿深知他能为宋祈年做的事,也就这些了,“许柚,我知道在你跟祈年的这段感情里,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我一个局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很不地道,但是真的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就算是为了祈年救你这事儿,能不能别把他推那么开,给他一次机会?” 许柚不懂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要是说跟以前一样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之前她可以把宋祈年完全隔离开,可现在听到这些,好像冥冥之中,她跟宋祈年怎么扯都扯不开。他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却因为救了她,所有的计划全部失败,被收了银行卡,一个人在淮城的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兼职。 许柚灰败的心有了一丝波动。 可她忽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到底是因为出于感动,还是出于对命运玩弄的愠意,亦或是再一次被宋祈年救下后的愧疚…… 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她很快就要离开淮城,离开京北,去英国留学。 她张开唇,顿了会儿才说:“我很快就要出国了。” 一句话说得像平地抛惊雷,李睿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柚没想再瞒,“上学期就递交申请了,这学期开学一个月后就会走。” 李睿静默了,就算这段感情与他无关,他身为一个局外人也感受到了宋祈年的无望。 他问:“祈年知道吗?” 许柚摇头,“我的事一般不主动跟别人说,不过你想要告诉他的话也可以。” “别了,”李睿担心宋祈年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知晓,要是又抽疯做出什么疯事来后果真不堪设想,“等他出院了再说吧。对了,我二十九那天要回京北,宋家的看护和医生我不放心,你……” “我会定时来医院。”许柚淡声说。 李睿也不好一直追问这事,他见许柚手里拎着的粥,“你是来看他的吗?” “嗯,给他买了点粥,医生说他这个点应该会醒过来,最好不要空腹,”许柚朝病房望了一眼,“他醒了吗?” “还没,刚他右手绷带出了血,几个护士换了绷带和床单都没见他醒。” 李睿离开后,许柚轻轻将病房门带上。 她没往里走,而是靠在门上,缓缓弯下腰蹲了一会儿,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才从骨头里松出来点。 病房里很安静。 因为刚刚给宋祈年换药的原因,他整个人现在是侧着身子,被褥盖在他赤|裸着的半边上身。少年清薄的肌肉,紧实有力,冷白的皮肤看着有一股清韧劲儿,但走近了才看到,他背上浅淡的疤痕。 成年累月,新伤加旧伤,纵横交错。 许柚默默地看着。 她蓦地想起了高中的篮球赛,在淮城三十度的高温下,别的男生恨不得光着膀子打球,连一向最抗热的王书浩都掸着衣服扇风,只有宋祈年在球服里还套了一件短袖,包的严严实实。 那时候有人看不惯他这副矫情的作风,说他爱装,许柚也觉得宋祈年这样没必要,后来下了场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劝了劝,“祁哥,天这么热,你把里面的短袖脱了吧。” 宋祈年额头的碎盖刘海全被打湿,他冷淡地拒绝,“不用。” 直至今天,许柚才明白为什么宋祈年打球从来都穿的这么严实。 严实到没有一个人知道,少年干净纯白的衬衫校服下,原来是这样一幅疤痕累累的身躯。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宋祈年总是看起来没有痛感。 许柚从卫生间里接了一盆水,浸湿毛巾再拧干,轻轻擦着宋祈年右肩未擦干的血迹。少年肩胛形状很漂亮,骨骼透着冷感,肤色也因为病了变得玉质的白色,透明而脆弱。 擦到疤痕的地方,她手停了停。 “很难看吧?” 空寂的病房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许柚拧干毛巾的动作僵住,她转过头。 一直昏睡的人缓缓睁开眼,虚弱的长睫半掀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声音很哑很干,低到听不见,“我也觉得……” “很难看。” 许柚收回眼神,把毛巾放回盆里,净了下手后把宋祈年半边拽下来的衣服拉上去,确保盖住他的身体之后,她才说话,“你醒了?” “嗯。”宋祈年用左手撑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我来。”见状,许柚扶了他一下,然后抽出枕头,再调整病床位置。 调整病床的动作间,许柚垂下来的长发落在宋祈年的脖颈处,他垂下眼睑,贪恋这点温柔。看着许柚明明排斥却又不得不照顾他的神情,宋祈年掩去眸中的失落,“你不必有心里负担,马路上的事情只是一念之间,就算不是你,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 许柚把他扶起来后,就自顾自地去拆粥碗了,闻声,抬眸轻轻看了宋祈年一眼,“你不会。” 宋祈年怔了怔。 良久,他自嘲地勾了下唇,的确,他不会。 如果是几年前的宋祈年,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但现在,那样的血性早就消磨殆尽,他逐渐变得凉薄冷漠,早就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救与不救,全在他一念之间,他还正年轻,还有很多事还没去做,假若那个人不是许柚,他或许不会救。 “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负担。”宋祈年看着面前这碗清淡粥说。 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一次又一次! 宋祈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真的会因为救我而丧命,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面对! 许柚忽然很想用尽全力将这些话吼出来,可是全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猝不及防地湿了眼眶。 “宋祈年……”她哽咽着,“你到底让我该怎么办啊。” 时隔许久,许柚仅有的几次在宋祈年面前露出脆弱,泪光盈盈。 她偏过头不想被看见,手也要抽回来。 却突然被宋祈年攥住。 “对不起,”宋祈年左手费力地抬起,轻轻擦掉许柚的眼泪,似安抚似眷恋,更多的是心疼,他低声道歉,“让你为难了。”
第65章 心软最后一次 宋祈年的左手没用什么劲, 许柚能很轻松地甩开,可对上他瞳孔中藏得极深的一抹乞求,还有脑海中不断回荡的马路上那幕, 她又没了甩开的力气。 手背上的温热一直传来。 他缓缓磨挲着。 这短暂的几秒,许柚想了很多很多。 在知道宋祈年淮城落魄的真相以后, 好像很难再去衡量谁对谁错、谁付出谁辜负。同样, 她也很难在做到对宋祈年真的无动于衷。 日子一天天的过。 如果说, 这将是她出国前跟宋祈年最后一次相处的机会, 那就不要再让以前的事情横亘在中间,就当做重新认识一回,好好相处一回,在这最后相处的时光里,如李睿说得那般, 不要把他推的那么远。 就当做分别前最后的余温。 心里想明白了, 顺畅了,许柚看向宋祈年时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自然。她敛睫,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掌心。 宋祈年的手很大很宽厚, 指节修长匀亭, 像苍竹, 触感也是温热的。就这么安静地握着什么也不做, 依旧能给人一种强大安心的感觉。 在自杀时,就是这双手将她抱起来。 在巷口和马路上时,也是这双手蒙住她的眼睛,把她从生死之间又拉回来两次, 在她耳畔说, “闭眼。” 许柚慢慢闭上眼,剩下的几滴泪水滚落下来。 就心软这一次。 最后一次。 “别哭了。”宋祈年无措地抬手去擦, 可怎么擦也擦不掉,许柚在他面前从没有这么狠地掉过眼泪。他心里一慌,想支撑着坐起来给她擦眼泪,受了伤的右手却根本没法儿发力,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宋祈年越看越心疼,心里暗骂了句脏话,又骂了声宋祈年你他妈真没用,随后左手猛地用力,坐了起来。伤口似针刺一样的疼,他脸色白了白,血又开始渗出来,宋祈年压根顾不上,左手一揽将许柚搂进怀中。 “我救你是我情愿,你不用有负担,我也没有别的意图,就是不想看见你受伤,真的,许柚,这次我没骗你……”他想要紧紧抱着,却不敢用力,只能用手圈住,然后笨拙地抚上许柚的后脑勺,哄了一下,“你别哭了,成吗?” 许柚侧脸贴着宋祈年的脖颈,没有任何阻隔,皮肤直接相触,他的温度真实地传递到她身上。 一瞬间,这些年的所有委屈全部露了出来,许柚鼻一酸,泪落得更猛。 我也不想哭的,但忍不住。 宋祈年,如果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点,就好了。 你的喜欢,来的实在是太迟太迟了。 …… 冷静过后,许柚重新整理了下心情,才意识到此时她跟宋祈年的姿势太近了,她伸手推了下,发现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背,于是只能更用力地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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