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扬州”李白的那首诗太有名,以至于人们一直觉得三月是扬州美的时节,但三月来扬州,可能花都还没有开。 扬州最美的时节应该是每年的四月和五月,届时早上在东关街吃上一碗虾籽馄饨,配上烫干丝和五丁包,然后去瘦西湖游船赏琼花,晚上再去感受一下扬州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真是天仙日子。 虽然打定主意回家啃老,但孟真还是有些怕的,她家没有隔辈亲这个说法,外公外婆比爸妈还要严厉。 小时候孟庆杨总爱用把你送回扬州上学吓唬她,江苏的教育她一直有所耳闻,卷啊,卷到每家每户都有小黑板和打印机,高烧挂水都只能扎左手,因为右手要拿来写作业。 仪湘在外面敲门,里面忙作一团。 五分钟后,蔡阿姨才把门打开。 “你们回来啦?” 孟真拎着行李箱进门,“阿姨你好,我是孟真。” “你小时候,我见过你。”蔡阿姨说。 仪湘直接去了一楼主卧,就看到妈妈坐在床边,守着父亲。 “妈。”仪湘走过来,牵住母亲的手,“我回来了。” “爸哪儿不舒服啊,去医院看过了吗?”仪湘轻声问。 “今天早上说心脏不舒服,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仪母说道,“真真回来了吗?” 仪湘在那边看父亲,“爸,我打 120,咱们去医院吧。” “回来了,外婆~”孟真把东西放下就过来了。 “哎呦,怎么瘦成这样,就剩一把骨头了。”仪母也不管老伴了,看见外孙女直心疼。 “最近工作太忙了。”孟真说。 “你妈也清瘦了不少,你也是。”仪母说着就要去厨房,“外婆去给你做好吃的。” 仪震微微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是女儿还是外孙女,“你是仪湘还是真真啊。” 他已经有五年没见过女儿了。 “怎么瘦成这样?” “外公,我们去医院吧。”完了,都认不清人了。 仪震把老花镜戴上,才看清两个人,心里心疼不已,嘴上还犟:“不去,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可治的,我不去浪费那个国家医疗资源。” “我现在打 120,咱们去哪个医院?”孟真问仪湘。 “就去扬大附属医院吧。”仪湘跟她说,“没准今晚要住院,我给你外公收拾换衣衣物。” 仪湘说话间就动起来,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服。 “我打电话了。”孟真正要按下拨通键,被仪震一把抢过去。 “我说不去,就不去!”老爷子中气十足,“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了,没病了。” “你看看你们俩吧,瘦得像猴,你俩去看病吧,营养不良的样子。” “老婆子,你把早上买的昂刺鱼做了,给她俩补补。”仪震说着就下了床。 仪湘叠衣服的手停住,“爸,您这身体看着比我俩好啊。” 仪震是老干部,每年都有人上门定期体检,逢年过节也有单位上的人上门慰问。仪湘一直都不太需要操心。 老爷子的脚还没下地,直接挪了回来,板着脸,冷哼。 “听说你俩在外面租房子住啊!那个孟庆杨干什么吃的,让你们母女过成这样。”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仪湘把衣服放回衣柜。 “您要是没什么事儿,那明天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们也好放心。”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老爷子气得心口真有点疼,“告诉你们,不要嫁穷小子,就是不听。” 孟真扶住外公,小声回嘴:“穷小子咋了。” “你说穷小子咋了,背信忘义!”仪震瞪起眼睛,“你敢找穷小子,腿给你打折。” 仪湘也分不清老爷子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给人测了血压,确实有点高,但又死活不去医院,那就明天再说。 二楼有三间房,两人拎着行李,各住一间,比起北京的小房子,每个房间都宽敞多了。 晚餐是昂刺鱼煮毛豆、蟹粉狮子头、袁记盐水鹅、烫干丝、文思豆腐,全是孟真爱吃的。 看着外孙女大快朵颐,仪母悄悄地抹眼泪,瞧把孩子饿的。 “你别吃的好像我平时虐待你似的。”仪湘给孟真盛了碗肉圆汤。 “没有没有,我妈没虐待我,就是我们最近都工作忙,总吃外卖。”孟真说完算是直捅老人的心口。 “吃外卖?!” 仪湘:刚回来就捅我刀子是吧。 “也没有老吃,就是最近我太忙了。写字楼里大家都这么吃。”仪湘无力的解释。 让儿女吃好好像是母亲的天职。 “你回去工作了?”天杀的孟庆杨,把我闺女都逼得回去工作了,仪震气急了,“他到底什么情况?” 孟真一句话不敢说,埋头干饭。 仪母摆摆手,让老伴儿别说了,先吃饭。 吃完饭,仪湘跟仪震进了书房。 孟真跟外婆坐在院子里,外婆拿出几个小罐子,挨个打开,往茶杯里放一把满满的绿熏豆、捏一撮白芝麻、再抓一小把丁香萝卜干,最后拿小勺子挖了一点桂花酱,滚烫的热水浇在上面,清香味瞬间散开。 这是外婆最爱喝的熏豆茶。 接到赵图南电话时,孟真正坐在院子里晃着脚、悠闲地喝茶。 “吃过一万八的私房菜,还想试试普通饭馆吗?”赵图南刚下班,想吃点夜宵,就来到了孟真家楼下。 比起一万八的私房菜,还是家常菜好吃啊。 “不想。”孟真咽下一个萝卜干,咸咸的。 “嘿~”赵图南准备上去抓人,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再说一遍,“挺嚣张啊,给你一分钟时间反悔。” 孟真听到那边的脚步声,“你不会来我家了吧?” “嗯哼。” “我回扬州了!”孟真的话让赵图南停下来。 “这么突然?”赵图南停在拐角,什么情况。 “姐不干了!”孟真说道,“回家躺平。” “北京人都要逃离北京了?”赵图南思忖她这话有几番真实性。 孟真走到院子的桂花树下,举头望着与北京相同的一轮明月,“不是御前龙井喝不起,而是家乡的熏豆茶更有性价比。” “到底怎么了?”赵图南正色问她。 孟真摆烂道:“哎呀,真烦人。我的实习被结束了!被这个破律所伤透了心!我回老家独自舔舐伤口。” 赵图南笑了,“就为这事儿?准备好简历,直接投我们所,给我当实习生来。” “不去!”孟真拒绝道。 “怎么了,给谁当牛马不是当,怎么就不能给我当牛马。”赵图南说完自己都哈哈笑。 “挂了挂了,怎么有资本家!” “别别别。”赵图南心情大好,转身下楼。 孟真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没想到他说,“虽然都是牛马,但你是罗马城里的牛马,还是不一样的。” 孟真被气得翻白眼,直接给他挂了。 赵图南去便利蜂随便买了个关东煮,开始哄人,“别想太多,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孟真问他:吃完饭了吗? 赵图南发了张关东煮的照片。 孟真“人美心善”、“以德报怨”,转手把自己今天的晚餐发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你身上Ken多不多 外婆每周要下乡两次,响应教育局的号召,去镇上的高中给学生们义务补习语文,孟真把她送到小巴站点。 “路上小心哦。” “慢点走。” “多喝点水。” “带坚果了吗?” 外婆坐在车上一一检查,有的,都有的。 “魏老师,这是谁啊?”车上几位银发老教师八卦地问。 “我外孙女,刚从北京回来。”外婆跟孟真挥手,让她早点回家。 “你回来打电话给我哦,我在这里接你。” “哎呀,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唠叨。” “你外孙女体米哦,有男朋友了没有。”其他人问。 “没有,没有,研究生刚要毕业。跟我女儿一样学法律的,天天忙得要死。”外婆捂住嘴悄悄对一个关系好的老教师说,“要不是我老伴儿装病,两人还在北京办案子呢。” “我记得魏老师的女儿就很漂亮,外孙女也这么漂亮,一家子美女。” “遗传魏老师的呀。” 老太太扒了个开心果往嘴里放,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孟真去送老太太上班,仪湘在家说服老爷子去医院,那个轻轻松松,这个困难重重。 直到孟真回到家,老爷子外套还没穿上呢。 “我妈一脚油门的事儿,我们俩陪着您呢,检查完,咱就回家。”孟真看着手机上的预约号,“我都约好了,等会过号了。” “我不去医院,我有事!”老爷子看了看手表。 “啥事,咱现在去办,办完去医院。” “我约了棋友,十点钟去棋社下棋。”老爷子烦得不得了,“我现在去公园逛一圈,走到棋社刚好十点,下完棋回来正好吃午饭。今天下午老年大学有课,我得去上课,画画,你晓得吧。” “您这一天比我都充实。”孟真也想退休了,“那你明天有课吗?” “明天没有。” 仪湘晓得了,“你把那个号退了,换成明天的。” 眼睛一瞪,“明天必须去医院检查。” “外套穿上,今天我陪着你。” “我也陪你,我俩护草使者。”孟真怕万一有事儿。 仪湘朝孟真说道,“不用,今天你自己出去逛逛,换换心情。” 出了门,没几步便是东关街,这条街上永远不缺人,永远有人在卖扬州三把刀,厨刀、剃头刀和修脚刀。 不过现在为了多买几种刀具,都叫菜刀、剪刀、修脚刀。 修脚刀倒是一直没变。 “扬大酸奶多少钱?” “五块。”对方听她是北方口音。 “三块。”扬大酸奶,三块五是她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我本地人,你抢钱啊。” “不卖不卖。”刚巧有人来买,对方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对方付了款,十块,两杯。 等人家走了,老板小声说:“十块,给你三杯。” 孟真拿了三杯茉莉味道,老板给她拿袋子装住,确实是本地人。 淡淡的茉莉花香,配着酸奶,孟真在街上晃悠,这条街比南锣鼓巷要有特色,小吃旁边就有修脚店。 修脚套餐 38 元,明码标价,每家店都是这个价格。 东关街里有一家老早茶店“皮包水”,皮包水其实就是汤汁笼包,面皮包着汤汁。孟真走进去,点了笼汤包和一碗虾籽馄饨。 正吃着,仪湘问孟真在哪? 孟真发了定位给她,过了会,仪湘气呼呼地走进来,“我当你外公的对手多厉害呢,一个连义务教育年龄都不够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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