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稷藏的优点之一是守口如瓶。在家从未听他议论过谁的八卦,外头的新鲜事都是跟钟琮和代薇一起吃饭时听钟琮说的,说也是点到为止。 从前佘家劲就不太行,班里的家长里短他一顿饭的功夫能演绎出好几个版本,听得余稻香不胜其烦。 今天他兄弟的局,估计他会有所交代,少顷,薛稷藏开了口,“宋其荣的儿子小名儿叫小白,今年十三了,你见了别一惊一乍的。” 余稻香点头。薛稷藏沉吟片刻,又道,“他儿子的亲妈程季安是他初恋,生下孩子就出国了,之后时不时回来看看孩子,国内国外两头跑。这回宋其荣不想让她走,你万一碰见聊起来,劝和别劝分啊。” 想了一下,薛稷藏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要是非要劝分,那就好好说,别一棒子打死…” 眉心按了几下,薛公子改揉太阳穴,又道,“非要一棒子打死的话,最起码别当着宋其荣…” 余稻香忍俊不禁,这一退再退无处可退的,看来上回跟他出门儿胡说八道过甚,留下的阴影面积过大,“那你别带我去不就得了。” “那不行,”薛稷藏脱口而出,又怕她以为他非她不可,“哥儿几个都得带家属,给他们一家三口营造点温馨的家庭氛围…” “欲速则不达,这样容易适得其反。”薛稷藏刚说完,原地就被余稻香一棒子打死了,他挑眉,“你怎么跟钱倩一个说辞。” 不过现在宋其荣心意已决,姑且先遂了他的愿,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行至半路,薛稷藏又想起一个事,“李又明今天不去,所以我们都没带助理,晚上咱们得在山庄那边住一晚,不能提前走,要是你嫌无聊,就先回房间。” 余稻香有点失望,晓艳姐不来的话,那她就只认识钱老师,师生之间有压力。想到此不由得发问,“李助理跟小赵总不是形影不离么,为什么不去?” 老友局,他又不是外人,按说不应该呀。 薛稷藏笑而不答。就大明明那个心眼儿,还能因为什么。宋其荣过生日程季安她堂哥程叔琛肯定会去,琛哥追过周晓艳,怕人家还惦记呗。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也至于。 带着对一切争风吃醋行为的不屑,薛公子携佳人来到了城北的山庄,一片山水湖泊别墅区,是亮哥家的产业。 这边夏天凉快,地方大,晚上可以一家一个小独栋休息,互不打扰。远远地就看到亮哥在主楼前面的草坪里里外外地张罗,今天大明明又犯了倔,亮哥少了重要的左右手和气氛组,正忙得团团转,薛三连忙过去招呼。 大部分人余稻香看着眼熟,但分不清甲乙,只是她仍是叫小赵总「大表叔」时,赵亮此番却改了口,喊她「弟妹」,这关系听着有点错综。 一中午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余稻香吃着,跟钱老师聊着,又新认识了几个小姐姐随便寒暄着,这顿饭吃得倒也欢快。偶尔瞥向主桌,但见薛三和他的兄弟们有说有笑,喜笑颜开。 男人也挺有意思,明明最喜欢和兄弟玩,却非要带个女人来,不太懂这是什么心态。午餐后,钱倩带孩子去小憩,余稻香跟她挥手暂别,独自一人往主楼二楼露台的角落里走去。 薛稷藏对她还是不够了解,独处时的她怎会无聊,人山人海时她才无聊。方才在草坪上,她就瞄见了这个角落,欧式外挂的大理石露台,满墙的爬山虎洒下半人高的荫凉,坐在上头喝一杯发发呆,看远山看近水看浮云,一定别有意境。 此刻余稻香就这么坐着,果然别有意境。凉风拂面,半杯桑格利亚下肚,惬意。此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余稻香回头,是一位短发清爽身姿曼妙的小姐姐。 姐姐见有人先来了一步,轻轻道了声不好意思便要离开,余稻香连忙欠身挽留,难得有人跟她一样眼光独到,长得又好看,她拉开小圆桌旁边的空椅子,“这边请。” 既然中意同一片氛围和风景,那自然会把握好分寸互不打扰。小姐姐和余稻香啜着各自手里的杯子,沉浸于午后悠然的慢节奏里,直到草坪里跑来一位黑衣少年和一只黑黝黝的狗,一人一狗玩儿起了飞盘。 少年和狗配合默契,飞盘几乎没有落过地,余稻香看着他们玩得欢快,受了感染,不由得露出了笑脸,这笑容和小姐姐脸上的笑意碰上,小姐姐柔声冲她示意道,“那是我的小孩。” 小余大夫明知故问,“呃…那个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 小姐姐的笑容愈发开怀,“两个都是,”旋即伸过来一只素手,“你好,我叫程季安。”
第六十五章 友好的自我介绍之后呢,就没有之后了。 眼前这女生既没有挤眉弄眼地喊她「宋夫人」,也没有借着「你这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往下发挥,继续看她的风景看小孩儿玩儿,满身的疏离。 给程季安的印象反倒成个了但说无妨的人。她半开玩笑地问余稻香,“年纪轻轻被薛稷藏拉过来当「说客」,是不是挺别扭?” 余稻香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眉若远山,目似弯月,笑容温婉优雅,说话轻声细语的,不由得叹,“你这压力才是,多大的阵仗。” 程季安的笑容还在,只是淡得不能再淡,半晌,她喃喃道,“也还好。其实我也犹豫要不要留下,我做得这块国内前景很好,只是…小白好像不太欢迎我。” 余稻香呷了一口果酒,不假思索道,“不奇怪,他这个年龄正敏感,不过时间再长就不好说了,回避型人格。” 听着像是会生病,程季安一脸狐疑地看她,余稻香解释,“就是说,如果已知某人或某物早晚会离开或者会失去,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提前忽视然后拒绝,避免受伤,算人之常情。” 这少年十几年的人生里没有连续地见过母亲,现在也不打算做这个梦。看程季安的表情怅然,余稻香有些不忍心,“其实也无所谓,家人陪伴的时间再多再长,对于人生也只是一小段,大不了以后长成又一个薛稷藏呗。” 这可就吓人了。看小姐姐瞳孔地震呈难以接受状,余稻香笑道,“薛稷藏怎么了,他不挺好的,从小吃穿不愁大把的人疼爱,但就是,怎么说呢,太累了。” 程季安没有打断她,听她把话展开,“小时候呢,总等不回来那个想见的人,久而久之就学会主动防御,不等了,让自己抢先离开。看似见一个爱一个,人人都爱就是哪个都不爱,分开的时候特别理所当然——这是我应得的,是你们欠我的。常年累月就这么循环,你说累不累。” 程季安看着她,眼底生出些讶异,“你到底几岁?”老成得像个饱经风霜的妇人,她这个心态,任性的薛公子如何接得住。 余稻香笑得调皮,“我学医的,心理学这门学得巨好~” 程季安不置可否,“好得有点可怕了,变态见了直接被你吓跑…” 余稻香哈哈哈叉着小腰气壮山河,“没错,我就是要当变态中的佼佼者!” 气氛愈发地轻快,余稻香瞄着巧笑倩兮的小姐姐另有所思,须臾凑近人家,神秘兮兮道,“让你犹豫的事儿,应该不单是孩子吧?” 程季安眼神飘忽不定,嗫嚅几下,很难下决心,偏偏余稻香最善攻心,“咱们两个呢,纯属萍水相逢,薛稷藏那个「恋爱风格」你也熟,说不定下回带过来的就不是我了,咱们以后也就后会无期了…” 有八卦才有秘密,后会无期,那就不存在泄密。两个人圈子唯一的交集就是薛稷藏,他又不爱八卦。 程季安轻叹,暂且放下了犹豫,“是有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该交往试试看…” 余稻香听罢不问前因后果,直接给出了答案,“别费那功夫了,该来的早来了,认识那么久了什么都没发生,以后也没戏。” 隔墙有耳。此时的薛稷藏正拽着宋其荣隔着阳台的八宝屏风偷听。 宋其荣一错眼神的功夫,老婆不见了,他悄然离席就想去找。薛稷藏的一只眼睛也一直放在余稻香这边,一抬头这丫头片子也没影儿了,心里有点没底,怕她碰上程季安直来直往,真把话说绝。 两人顺着主楼的旋转楼梯摸到楼上,人找到了,宋其荣便要下楼,薛稷藏拉住他要借机「知己知彼」,宋其荣拗不过他,只好勉为其难驻了下足。 不听则可,一听这弟妹可真是了得,困扰宋其荣许久的问题被她就这么轻飘飘一语带过了,他暗暗地冲兄弟比了个拇指赞:弟妹靠谱! 薛稷藏没回应,心说别高兴太早,这丫头话还没说完,果不其然,但闻余稻香继续道,“这么长时间摇摆不定理不清楚的男女关系,要么是出于感激,要么是有亏欠,总之不是喜欢。你要是不信,或者意难平的话…要不这样,你去跟他睡一下吧。” 宋其荣险些爆冲出去,夸这弟妹的大拇指还没收起来,她就送了他这么一顶虚拟绿帽子,这是什么馊主意!?薛三好容易按住他不让他出声,稍安勿躁… 程季安也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妹子不愧是薛三的女友,近墨者黑,交往的事她尚在纠结,这小姑娘怂恿她干脆一步到位,??? 余稻香自有她的道理,“你看啊,男女生理结构不同,男人的征服欲是天性,多少他都不嫌多。女人的话,你要是不喜欢这个人,别说睡,他无意中碰你一下,你都能别扭半天,根本下不去手,你说是不是…” 程季安一个三十岁的熟女,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侃侃而谈聊两性,关键你细品好像确实如此,这叫什么事儿。 一茬冲击余波未了,余稻香又扔出了一个深水鱼雷,“你…和你孩子的爸爸…后来又睡过吗?” 程季安扶额,战术性喝酒,薛稷藏躲在后头也扶额。有什么办法,这问题对这丫头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个量级。余稻香秒懂,大概不是「又」,而是「动不动就」,这还有什么继续讨论的必要。 这墙角听得一波三折,宋其荣的青龙偃月刀拔了又收收了又出鞘,一时难分这姑娘是敌是友。差不多了,薛稷藏拽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开。 阳台上那两位女士浑然不觉,吹着山间的凉风,程季安心里的感觉颇为怪异,仿佛换了个机位审视了一遍她的生活。这妹子语出惊人,乍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句句有据可循,她得回去仔细斟酌。 总算知道了薛三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她,程季安唇角轻扬,“十有八九,咱们还会再见。” 余稻香不解,大姐姐决定吓一吓这个从始至终置身事外气定神闲的小姑娘,故作神秘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哥儿几个之间有个「魔咒」,但凡被赵亮认准了叫「弟妹」,那就一个都跑不了…” 程季安本人,周晓艳…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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