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稻香笑眼弯弯,“是不是看烦了,审美疲劳了?别着急啊,下次,下次就换了…” 所以这次就是「下次」了。 不过换得也不是旁人,算是故人。按现在坊间广泛流传的说法,薛公子的身边是「流水的女朋友,铁打的沈景柔」。 沈景柔跟薛稷藏赵亮同级,跟程季安宋其荣同班,但关系着实一般,主要是年少气盛时留下了些龃龉。 彼时程季安刚从法国回来上高中,性格有些法式的奔放,跟风流少年薛稷藏颇有得聊,沈景柔便不太高兴。 再见面时,就算想高兴起来,场子很难热。加上沈景柔追求纤丽骨感,属于超级自律仙气飘飘的「不吃饭」组,跟钱老师这种理工直女也无甚可聊。 几个男人在草坪上挥杆,薛稷藏在教宋小白打球。春光大好,久坐望天儿难免尴尬,沈大小姐想找些话题,于是语气尽量随意道,“听说,三宝之前的那个小女朋友是个「悍妇」?” 程季安唇角微收,不言语。这什么话,活脱一个大婆打趣不值一提的下堂外室的语气,还「听说」,你不打听谁会跟你说。 她本就对沈景柔自带瑕疵滤镜,这话直指她的余小友,那必然是招她不待见。 钱倩也不言语,钱老师拒绝评论她学生的私生活。 那这小圆桌的方寸之地,只剩下个周晓艳。她无意掺合千金们的对谈,但听到「悍妇」一说,作为个中代表,那她势必主动认领,“她不一样,小满那是「悍妇高知」…” 日上三竿,男人们返回休息,听到这句「悍妇高知」,自然知晓说得是谁。都是老同学,不必弄得太难看,便要借着去吃饭的由头暂时解散。 谁知程季安的小脾气却上来了,她是孕妇她最大,“小满什么时候回来?说好了给我家妹妹当干妈的。” 春节出去度假,有薛稷藏给宋其荣带孩子,程季安和孩子爸如胶似漆放飞了一周多。回来不久便发现小白的愿望成真,家里真的要有妹妹了。 按宋其荣所说,这孩子诚然拜弟妹,不对,前弟妹所赐,程季安更是要直接任命余稻香为小朋友的干妈。这回钱老师倒发表了意见,“她未婚未育,不能给别人当干妈…” 周晓艳点头,“我们老家也有这种说法…” 这三个人自顾自聊起了民俗。男士们头疼,这几个女人一不开心就会做回高中生,当妈了也不影响她们搞小团体。 如鲠在喉,回去的路上沈景柔不太痛快。之前她提了好几次参加他们的聚会,薛稷藏都不接话,这回好不容易去了,没想到斗转星移,大家都经历这么多了,不对盘的人依旧不对盘。 她的碎碎念薛稷藏全程没听见,他脑中就两个信息点在盘旋:「小满」,「什么时候回来」。 自此那丫头消失后,她的名字便无人再提,跟薛公子历任女友一样,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今天之前,薛三几乎要把她忘了,你说你提她做甚。 原来她爸爸那时管她叫得是「小满」。 有些口音他实在听不清,那大概她是小满时节出生?一瞬间,薛稷藏忽然想起了那条她成日家戴着、他看着极其不顺眼、屡次想拽下来扔掉的小破链子。 以及上面刻得那一串字符,「C&M」。 他屡次颇为嫌弃地追问过这串字符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臆想过这个「C」是不是他薛稷藏,但实在想不出怎么跟这个「M」搭配,总不能是「薛稷藏和妈妈」吧… 余稻香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告诉他,这是「calm & mercy」,包含着她跟一切人类的相处之道,特别是跟薛三你。 原来是薛稷藏的「藏」和小满的「满」。 坐在一旁的沈景柔还在念,内容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聊到薛稷藏直到现在不牵她的手也不抱她,是不是因为当年是她先提的分手还在生她的气? 老马直接升起了隔板,叹了口气。 最近三宝很少开车,因为时常发呆,他也不回公馆,有空就回去跟老太太吃饭。小余刚走,沈小姐就约三少爷,三少爷倒是来者不拒,但心思明摆着在飘。 薛三扭头,凝视沈景柔精致如瓷娃娃的脸,美是真的美,但他心如止水。莫不是真得如某人所说,年过三十,江河日下了? 他扯了扯唇角,“景柔,该发生的早已发生过了,该尝试的也尝试过了,咱们以后不必勉强。” 扪心自问,他知道他为什么不抱她。 什么浪子回头情圣上岸,都是扯淡。于无声处,那个无色无味的女人潜移默化地封印了他的感官。此时于他,沈景柔璀璨夺目的水晶指甲太锋利,她身上的馨香太刺鼻。 送沈景柔回去,薛稷藏让老马送他回公馆。门滴滴响,但见魏姨闻声一路小跑从保姆间奔了出来,满心欢喜地念叨,“我就知道…” 看见三宝,脚步和话音都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薛稷藏最近不怎么回这边,看魏姨这架势他当然知道她是盼着谁,低头上楼,他跟魏姨说中午吃太多,晚上不吃了,魏姨低头应下。 坐在书桌前,薛稷藏百无聊赖。 隔壁省的项目结了,总部的日常工作量不够他起飞,闲下来的时间他无从打发。兄弟来约他求之不得,沈景柔跟他聊天他也乐意聆听,消磨半晚回来喝一杯倒头就睡。 只要不落单,只要不用独处。 随手拉开抽屉,薛三漫无目的地翻腾,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想手头上有点事做。 原来她在家时,无聊时他会干吗? 拽她下去打一局台球。 这丫头打球神神叨叨的,堪比跳大神儿。球桌旁边放一张白板,但见准女博士扛着球杆对着那几颗球一通测量,然后在板子上函数方程列一串,最后非常精准地确定了一个角度果断出击! 结果球儿没进…他爆笑。 或者游个一千,公平起见他只许游蛙泳,她可以游自由式。游到后来友谊第二比赛也第二,游进她的身体把她的呼吸揉碎第一… 但大多数时候,她没空跟陪他玩,随便找个记录片文艺片什么的,丢给他自己看,过后让他给她讲,拿他当三岁小孩一般得打发,她则继续上楼看那堆血肉横飞的手术视频。 有一次钟琮找他,在楼下等半天,看他出来,问,“小赵总回去了?怎么没见他出来…” 问得薛老板一愣,“亮哥来了?” 钟助理怪道,“刚才小余大夫说您没空,忙着呢,正跟您「亲兄弟」深入交流…” 神特么亲兄弟,薛稷藏是被那丫头片子按在影音室看「美洲貘的前世今生」… 神思游移间,手指被一根线缠住,薛稷藏拎起来举到眼前,是一颗洁白如玉的磨牙做成的吊坠,上面镶了颗光彩夺目的水钻。
第八十七章 当初剜出那两颗智齿,那丫头如蒙大赦跳下那张牙科检查床恨不得立刻溜之大吉。大师兄将这两坨「医疗废物」洗净包好递给了薛稷藏,半真半假道,“来,拿好,回去可以做成吊坠留作纪念。” 这是师妹「身体的一部分」… 他当真依言回去做成了两颗吊坠,白白净净的两颗牙出乎意料地漂亮。原想作为「拔智齿一周年纪念」送给她一个,自留一个,但春日尚未至,她跑了。 不经意间,一桩又一件,一冬又一夏,和那丫头拉扯了这么久。就算他刻意忽视,刻意放空,早晚也会有某个契机诸如今天这样,在无意中出现,撕开冰山的一角,让他怀中抱雪,凉意透骨。 口是心非的堤坝轰然倒塌,回忆如洪流排山倒海倾泻而下,薛稷藏额头抵上桌面闭了眼。 他后悔了。 他不该在没开始厌弃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放她走,若有下次,管它花瓣会铺满谁心上的坟场,他绝不会在他还喜欢的时候放手。 心字成灰。薛三的生活开启了慢镜头重播,每天机械地办公室回家两点一线,换着地方发呆。这个状态别说他奶奶,亮哥也不太放心,时常带着李助理跑到他家盯着他。 对薛公子上一段恋情不大看好的大明明,此番再说起这事儿来反倒松了口,但见他施施然打开笔记本,在哪里都不耽误他加班,“这男女之间,先跑了的那个,一般是心里有点想法…” 薛稷藏现在根本听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提那个人,不耐烦地冲亮哥道,“赶紧带着您的跟班儿家走! ” 关于「恋爱谈及未半中道逃跑」这事儿,小赵总颇有些心得,默默地冲小明点了点头。 可说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那丫头片子跟周围一圈人都道了别,唯独没有他。薛三扭头跟钟助理丢了句,“送客!” 钟琮近来鞍前马后不离小薛总左右,那谨小慎微的戚戚劲儿,仿佛稍不留神他老板就会饮恨自尽,此地空余一栋楼。搞得薛稷藏不胜其烦,巴不得轰他走:去谈你那俗不可耐的恋爱去吧!离本公子远点儿! 可钟琮的女友跟那一位又是一条船上的,这都什么事儿。 这次老板情变,钟助理表现出了较为高尚的职业操守,不仅不在小薛总面前秀恩爱,还牺牲了大量个人时间与老板共渡时艰,令薛老板不胜其烦。 又一周的早会过后,钟助理捧着平板对老板道,“您还记不记得闽州段的高经理?” 薛稷藏怎会不记得。 不就是那个老婆怀孕住院,身为家属过度紧张想不开为难了医生,被那丫头逮住机会狐假虎威一通吓唬的那个项目经理么。当初为这点儿事儿,他还上赶着跑了一趟医院,多余。 “高经理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他爱人是高龄产妇,家里老人年纪又大,近期跟总部人力那边申请了好几次想早点调回来方便照顾。虽然项目已经收尾了,但是闽州那地方太偏,没人愿意去…” 当然没人去,路途遥远气候刁钻,主体工程已经结束,现在过去就是整理零碎擦屁股。但钟琮这回颇为识大体顾大局,他这是怂恿他老板去献爱心呢。 只是过度积极看上去有些可疑,这小色胚出差到不了十天就会相思入骨,现在居然主动提出去那偏远的烟瘴之地。薛稷藏睨着他,钟助理一脸大义凛然,“是您教我的,要身先士卒…” 我教你我教你,我教你们的多了,我教你们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把本公子视如珍宝捧在手心,可你们呢,谁听进去了。 现如今薛三孤家寡人,出去做做好人散散心也未尝不可,条件再艰苦也强过非洲,要不他看大街上随便一个高挑马尾都像她。 飞机冒着濛濛细雨落地,远山如黛,空气清新。 钟助理借着老板的金卡升了个舱,一路上也不见他睡,抓耳挠腮像只猴子一样坐立不安。下了飞机猴性未泯,东张西望一刻不安生,看得小薛总眼晕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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